“怎麽死的?”
院中躺著一具屍體,若不是沒了氣息看上去宛如睡熟了一樣,靜靜的躺在地上。
寧王身著青衣,微微掩著口鼻眉頭微蹙,目光平淡毫無半點怒色,淡淡的問了一聲。
“主人,屬下已經檢查過沒有半點傷痕。”
那是一道黑影,逐漸顯露出真身,與地上躺著的屍體打扮如出一轍,但身上的血腥氣更濃,弓著身如實回答,因為屍體是他親自去城外帶回,所以將自己查看的結果如實說出。
無傷痕,意味著什麽?
寧王沉默不語,能夠被他派出去的人是什麽實力他最清楚不過,絕無可能輕易丟掉性命,況且還是以這種詭異的方式。
揮了揮手,頓時兩名下人小心翼翼的進來將屍體抬了出去,另外還有幾個丫鬟過來好好的將院子清理了一番,她們知道自家主人的性子,不敢有半點怠慢閃失。
“有趣,依你之見什麽人能夠做到這個程度?”
寧王在笑,他居然在笑,可那個笑容卻仿佛連周圍溫度都在飛快的下降,那是陰冷的笑。
這是第二次,有人殺了他的手下,但是比起前一次而言,今日的結果並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無傷痕,說明是被人一擊必殺。”
黑影如實的將自己的判斷說出,他在發現同伴黑衣人屍體的時候,就已經在附近周圍探查了一番,奈何並無多少發現,而此刻也是低著頭將自己所見說了出來:“屬下檢查過,沒有打鬥痕跡,包括黑衛在內的人都如出一轍,在一瞬間便沒了氣息直接斃命。”
寧王沒有出聲,而是返身回到屋內坐了下來。
黑影跟著進屋躬身站在一旁,繼續說道:“徐家的人雖然都是一群廢物,但能成為主人身邊的黑衛,實力不會比屬下弱多少,連屬下親自動手並且是在暗處突然襲擊出其不意,也不可能做到一擊必殺而後者連反抗機會都無法做出。”
簡而言之,黑影自己是個高手,但他沒那般本事。
沒有抬高自己,也沒有貶低已經變成了冰冷屍體的黑衣人,黑影很清楚自己主人想要知道的是什麽。
“你的判斷呢?”
寧王淡淡的喝了口茶,隨口問道。
“依屬下之見,唯有修仙者才能有如此手段,他們幾人魂魄已滅,屬下連招魂都無法完成也證明了動手之人是行家,殺人同時滅魂,手段很專業。”
黑影本身就是殺人越貨的行家,所以他的觀點連寧王聞言都微微陷入沉思當中。
“金丹……”
寧王緩緩的吐露兩個字,隨後嘴角上揚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好在沒有他的應允連他的妻妾都不敢進來這座院子,唯有黑影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連你都無法做到,有趣,有趣,是孤小看了他。”
寧王大笑之後又恢復到了儒雅隨和的模樣,放下茶杯手指一下,又一下,很有節奏的敲打著座椅扶手,像是在思索。
黑影恭敬站在一旁,他是寧王身邊實力最強的黑衛,除了寧王外就連其他黑衛和王府的人,都不了解他的來歷和身份實力。
甚至終年以黑影現身,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連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是鬼,一無所知。
唯有寧王,了解他的身份。
“依你看,是否是上聖院中的人暗中出手?”
大乾皇朝封王者,唯有兩人,而千年世家寧氏一族便是其中之一,如今這王位傳到了他手中,但不夠!區區一個王爵之位如何能滿足他的胃口?
謀定而後動,這京城唯有一個地方,讓寧王不敢輕舉妄動,也正因為那個地方,讓寧氏一族當年將天下拱手讓出,屈居於……一介臣子。
“動手之人實力在屬下之上,那必定已成金丹,在京城修成金丹者寥寥無幾,屬下不敢妄言。”
黑影低著頭卻沒有給出明確回答,然而他的回答已經讓寧王滿意,因為放眼京城修仙者並不多,而其中能修成金丹者又有幾人?
上聖院監察京城那麽多年,金丹修士根本瞞不住身份。
“既然那邊率先打破‘仙凡’禁製,那可就不能怪孤了。”
事情,未能如他計劃那般完成,可眼下這個結果對寧王來說反而是他更想看到的局面,畢竟‘仙凡’之約一旦被人打破,也會意味著他能有更多的手段和方式,來完成自己的宏偉計劃。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黑影一言不發,彎腰躬身後逐漸消失在了寧王眼前,他已經明白了寧王的意思,既然有金丹境的修仙者對凡人動手,那意味著維持了那麽多年的‘仙凡’禁約已經被打破,而黑影的來歷和他背後那個勢力也終於有了借口,不再束手束腳。
“陛下啊陛下,看來您,挑錯了人。”
寧王自言自語笑容滿面,這還真是幫了他好大一個忙。
……
京城,皇宮。
當朝天子已然無心下棋,放下手中黑子一聲長歎起身,而蕭老太傅則是笑了笑也放下自己的白子,為官數十年早已經讓這位兩朝元老喜怒不形於色,一切想法都藏在心中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
就算是在皇帝面前,也能收放自如。
“陛下,天色已晚,老臣告退。”
作為當朝太傅又是文官之首,蕭老德高望重連乾元帝都要以禮相待,如今告退乾元帝也只是點了點頭,“來人,送太傅出宮。”
君臣二人其實都知道對方的心思,卻不約而同都沒有點破這一層窗戶紙。
等蕭老太傅離開後,老太監曹公公這才將殿門關上,回到乾元帝身前說道:“陛下,太傅已經出宮了。”
“這個老狐狸!”
乾元帝重重冷哼了一聲,他貴為天子但很多時候卻身不由己,滿朝文武,有幾個沒有自己的心思和算計?而這其中太傅權勢太大,位極人臣,不好掌控。
而另外一邊,有千年寧氏作為依靠的寧王,更是尾大不掉,始終在虎視眈眈。
“將暗衛都撤了吧。”
乾元帝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老太監連忙攙扶著他朝著內殿而去,同時諂媚的說道:“陛下,奴才剛剛已經命人讓暗衛的人從侯府那邊撤了。”
“還是你這奴才知朕的心思。”乾元帝松了口氣,同時又眉頭緊鎖。
老太監一看,連忙問道:“陛下是在擔心鎮南侯的公子因今日之事,埋怨陛下?”
這話,說的非常含蓄,他跟隨在乾元帝身邊多年,如何看不出今日之事雖不是乾元帝親自命人行動,可是堂堂天子會對京城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當然知道,甚至知道是徐家和另外那一位在動手,但乾元帝偏偏裝作不知,其中之意可就耐人尋味起來。
“這小子,油滑的很,也聰明的很!”
乾元帝輕哼了聲,但又頗為欣賞,語氣神態相當的複雜,得知李葉順利帶著人返回京城,乾元帝的確吃驚,同時他也相信不只是他,有人比他更驚訝。
“他是臣,陛下是君。”
老太監拍馬屁,果然是信手拈來。
但乾元帝卻難得不吃這一套,聞言搖頭:“他比他祖父脾氣更硬,當年他祖父不滿先帝寧可舉家回江南養老,如今這小子如果真鬧起來,可是會做的更絕。”
怎麽絕?
乾元帝都不敢確定,畢竟王公大臣那麽多,有哪家公子敢在京城大街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把朝廷大臣的家眷活活打死?
也就那小子做得出來。
“陛下若是擔心,依奴才之見,可請公主殿下出面便能安撫小侯爺。”
老太監可是深得乾元帝信任,不光是跟隨最久,更重要的是能為乾元帝出謀劃策深得聖心。
乾元帝本就想著此事,但又不能主動提及,他也要臉面,堂堂天子現在要放下身段讓自己女兒去安撫一個臣子?
這事該做,但他說不出口。
“那就,依你之見。”
乾元帝裝模作樣的點頭,幸虧他生了個好女兒,鎮南侯府的那小子軟硬不吃偏偏就好色,算是有了一個能讓人入手的弱點。
早知道,他就多生幾個女兒,失算了……
“奴才這就去安排。”
老太監說道就要離開,可乾元帝卻搖頭,“還是朕親自去吧,正好有些事也需要求見一下石院長。”
那小子輕輕松松便帶著他娘子返回京城,以乾元帝對寧王的了解絕不可能中途改變計劃,此刻乾元帝心中已然有了一絲緊張和擔憂嗎,‘仙凡’禁約若是被打破,事情可就大了!
……
夜色下的京城美輪美奐,此時的春雨樓更是鶯鶯燕燕歡聲笑語,是全京城男人的天堂。
此間二樓卻有一人,屏退了左右,連陪酒的姑娘都退出了房間。
“還真是,令人驚訝啊,我這位好妹夫。”
當朝四皇子,流連於煙花之地,卻早已經是京城人盡皆知的秘密。
畢竟大家誰不知道四皇子乃是一位妙人?
不參與朝廷之事,常年貪圖享樂,早就聞名遐邇。
“殿下不擔心?”
屋內,突然間出現了一名黑衣人,望著在那邊自斟自飲的四皇子,單膝跪地又滿臉疑惑。
“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四皇子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淡淡笑道,然後又微微搖頭,仿佛有些歉意的在那邊自言自語:“就是讓明薇受苦了。”
黑衣人不語,他從來猜不透自家主人的想法,就如同他不明白四皇子為何要暗中與寧王合作,那不是與虎謀皮嗎?
誰不知道寧王的心思?
如今他同樣不明白,鎮南侯府的小侯爺攜人順利返回京城,為何四皇子殿下還能笑得出來?
“牢籠,終究需要有人來打破,不是嗎?”
四皇子哈哈一笑,真的太出人意料了,連他都沒想到那個人竟然能夠在這看似明朗的棋局上,產生如此至關重要的一步。
明朗的棋局可不是好事,唯有將這棋局攪亂,才有他容身之地啊。
“我現在可是非常好奇,我這位妹夫接下來會怎麽做?太好奇了!”
……
“阿……嚏!”
窗外夜色明媚,月光皎潔宛如讓京城染上了一層白霜。
而屋內,此刻正有人……悲憤欲絕!
到底是誰!
是誰在背後咒他!罵他?
害得他在娘子面前……丟人了!
那個噴嚏直接導致他一敗塗地!
再抬頭看著娘子那泛紅的臉色和那眸子中的一抹善解人意,他……特麽的今晚沒臉了。
“娘子,剛剛不算!”
好歹都築基了,怎麽能輕易言敗?
那事關男子漢大丈夫的尊嚴,豈容一點點小小的挫折就放棄?
“古人雲,屢戰屢敗,失敗乃是成功之母!”
今日他從娘子口中了解了很多以往所不知道的秘密,關於仙門背後的世界,也關於這個世界為何會有‘仙凡有別’之說。
讓他恍然大悟,曾經心中的不解和所覺不合理,也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
而得知那一切後的結果便是,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新的目標。
“夫君,要不休息一下。”
顏冰清這是在心疼自家夫君,畢竟一個月前自家夫君還只是普通的凡夫俗子,根本不了解仙門背後的世界,根本接觸不到,而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讓他一下子知道那麽多的確有些為難。
“沒事!”
李葉眼中那是堅定,是至死不渝,是倔強!他能在任何人面前慫,唯獨在娘子面前,在這個時候不能慫!
事關尊嚴!
聖令!
腦海中仍舊回蕩著回府前娘子說的那番話,為何會有‘仙凡有別’?那些輕易排山倒海的修仙大佬們如何會乖乖的堅守這個約定?
原來理由竟然如此簡單!
簡單到了,讓他都有些失望,僅僅只因為……
這世間,曾有六位聖人立下‘仙凡有別’之約,而全天下的仙魔妖鬼無一例外,都要恪守不能越界。
“娘子,如果他們越界了,會如何?”
突然間,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娘子雖然解釋了‘仙凡有別’的來歷,可並未提及萬一有人越過這條界限,會是什麽下場。
“不知道。”顏冰清紅著臉咬著櫻唇,自家夫君怎麽還在想著那件事?笨蛋!
“不知道?”
“萬年來,並無記載。”
李葉腦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