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氣氛一下子變得極其微妙。
乾元帝和皇后沉默不語,顯然在四皇子道破這個秘密之前,他們就已經從其他渠道得知此事。
當朝太子正懵逼,臉上掛著不可思議,同時眼神無疑流露出強烈的懷疑。
“元嬰期?四哥,你在開玩笑嗎?”
姬明薇失神片刻,遂啞然失笑,可緊接著發現自己四皇兄正朝著她使了個眼色,轉頭望去發現自己的父皇母后神色坦然,看上去對這個結果並未有太大的驚訝神色。
“父皇,母后,你們難道也?”
她是知道自己母后暗中幫父皇掌控著一支極其神秘的暗衛,不管是京城還是京城外,都有源源不斷的消息來源。
然而事關修仙者,事關仙門……
“是不是開玩笑最多明日便能知曉,我想今晚父皇母后找我們來,也是為了這件事無疑吧?”
四皇子在那邊笑著說道,然而語氣卻沒有半點疑問,來之前他就已經猜到所為何事,現在不過就是走個流程。
他可不是太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想著他日繼承皇位。
乾元帝沉默不語,皇后輕歎了一聲說道:“寧氏的心思應該不需要本宮與你們明說,今夜你們父皇喚你們進宮也是為了這個寧氏。”
“父皇,母后,寧王的狼子野心兒臣也的確有所耳聞,可為何要談及這鎮南侯家的公子?此人不過就是一個不學無術貪財好色的宵小,至於說他府上有一位元嬰期修士,兒臣實在是難以相信!”
太子看著就是書生氣,當然從他被冊封為太子之日起,乾元帝就讓不少當世大儒入宮充當太子的老師,本意是想要好好培養他成為一位明君,如今看來……
讀書把腦子讀傻了。
“太子相不相信現在還重要嗎?寧王那邊已經開始著手準備。”
四皇子在一旁嗤鼻一笑,他與太子之間關系並不算很融洽,明明一母同胞可太子這些年對他可謂是處處盯防,親兄弟卻就跟防賊一樣。
若非今夜乾元帝召見兩人入宮,這兩兄弟平日基本上屬於避而不見如同陌路人那般。
“這寧王自詡聰明狡詐,卻沒想到會如此愚昧,那鎮南侯乃是俗世世家,怎麽會與仙門有聯系?”
太子輕聲冷哼,隨後有理有據,“父皇,兒臣以為,這其中肯定有隱情!”
“哦?太子有什麽見解?”
乾元帝沒有反駁,反而是詢問起來。
皇后望著太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輕輕搖頭,她膝下原本有三子一女,不過其中一個兒子年幼便病故,而太子和四皇子這兩個兒子,看得出來皇后更寵溺太子多一些。
“父皇,依兒臣之見,此乃寧王故意為之,想要以此來混淆視聽擾亂父皇母后心緒,乃是虛張聲勢之舉!”
太子一臉篤定,眼神也是自信的很。
仙門是什麽?
那可是連當朝天子都要低頭的仙家之地,怎會插手俗世皇權之爭,再者他也不認為區區一個鎮南侯可以攀上仙門大腿。
他堂堂太子,都沒這個本事!十多年來數次去上聖院示好,始終都是閉門羹。
想到此處,太子朝著明華公主望去,他貴為太子可心底裡對自己這個皇妹卻有一絲豔羨。
“太子不愧是國之棟梁,有理有據,分析到位,佩服,佩服!”
四皇子在一旁拍手稱讚毫不在意乾元帝和皇后都在場,反正他從小就是這個性格,都知道他。
“四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也是就事論事,你倘若有不同意見盡可在父皇母后面前提出,何必冷嘲熱諷!”
太子冷下臉,語氣也是不善。
望著兩個兒子在那邊水火不容,乾元帝眉頭緊鎖,皇后這時朝著他輕輕搖頭,然後說道:“你倆是親兄弟,就不能好好說話?”
“母后說的是,兒臣知錯。”
太子連忙答應,四皇子則是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姬明薇望著自己兩個皇兄,她並不想插手兩人之間的恩怨矛盾,現在她唯一想要知道的無非就是四皇兄說的那個消息。
“寧王那邊到底發現了什麽?為何會認定鎮南侯府有仙門背景?”
她隱隱察覺到事情並非太子說的那麽簡單,那一日她與蕭一一去了侯府,卻莫名其妙突然間跪在人家侯府少夫人面前,當時蕭一一就已經產生疑問,她其實也有懷疑。
可不敢往下深入細想,現在回想起來,突然間有些……背後發寒。
“給太子說說。”
乾元帝淡淡的語氣,讓太子一下子臉色尷尬,因為他聽得出乾元帝的態度,分明是信了這事,可為何?
四皇子笑了笑卻搖頭道:“父皇就別找我了,我說的話有什麽用,而且具體如何還是得看結果,現在頂多就算是一種猜測。”
“四哥,到底怎麽回事?!”
姬明薇不喜歡打啞謎,她看著乾元帝,看著皇后,最後忍不住蹙眉說道:“你們深夜讓我回來,難不成就是打啞謎嗎?”
她不喜歡皇室那種明爭暗鬥,所以扔下話音,“如果你們不想說,那我親自去鎮南侯府問。”
然而剛說完,她猛地意識到為何今夜會讓她回皇宮,果然她看見四皇兄正朝著她眨了眨眼,努努嘴眼神示意。
而乾元帝和皇后則是露出期待眼神,頓時就醒悟過來。
“原來是這樣,你們不就是希望我去鎮南侯府確認此事真假?”
所以她不喜歡留在皇宮,也不想卷入皇權紛爭,但那份親情始終割舍不了,心中不滿歸不滿終究還是點頭道:“以後這種事,直接開口,用不著兜圈子!”
語氣已經相當不客氣,充分體現出此刻內心的不爽。
乾元帝拉不下臉解釋,皇后則是安撫道:“明薇,你父皇也是為難,但事關江山社稷又不得不慎重對待,上聖院那院如今態度不明,這寧王動作越來越頻繁,也只有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我明白,用不著解釋。”
心中再不滿,那也是她父皇母后,是至親,姬明薇聞言直接轉身,“還有什麽事,一並說了吧。”
這一處偏殿在皇宮內並不算起眼,可她知道這偏殿原本是賞賜給她的住處,會選擇這裡找她回皇宮,應該還有另外一重意思在內。
“與鎮南侯府那邊,好好相處。”
乾元帝沉吟後終於還是將目的說了出來,說的比較委婉,但明華公主怎麽可能聽不出弦外之音?她有些不敢相信,可最終什麽話都沒說,點了點頭隨後禦劍離開。
等明華公主一走,太子終於忍不住問道:“父皇,是否過於對鎮南侯之子寄予厚望了?”
他仍舊為此頗為不屑。
是無知?
當然不是,四皇子在旁聞言冷笑,“太子與平南王交好,可也別忘了鎮南侯也是我朝棟梁和基石。”
說到底,太子那是摻雜著個人感情在內,所以親近平南王而對鎮南侯並不感冒。
“本太子當然知道!”
雙方各執一詞,乾元帝神色不變,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淡淡的說道:“平南王死訊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那件事就此作罷不要再提。”
“父皇!”
太子有些不甘心,但看著乾元帝心意已決,最終還是低頭說道:“兒臣明白了。”
“先下去吧。”
揮了揮手,太子退了出去返回東宮,然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四皇子直接搖頭笑道:“父皇真就相信太子會放棄迎娶平南王郡主?”
這話多少有些逾越,然而乾元帝並未不悅,反而說道:“太子性格耿直與你不同,所以朕今夜才會特意讓他前來。”
誰也沒想到,太子居然會打著迎娶平南王郡主的主意。
四皇子聽了聳聳肩,“父皇明知太子想法,卻要阻止,看來是打定主意要招鎮南侯之子當駙馬了?”
“當然父皇也別見怪,兒臣就是胡說八道,天色不早,兒臣告退。”
在這皇宮,四皇子的確是另類,比起其他皇子乃至太子小心翼翼,生怕什麽地方做的不好惹惱乾元帝導致地位受損,唯獨四皇子向來我行我素。
說完直接揚長而去,完全不在乎會不會因此讓乾元帝心中不滿而被貶為庶人。
偏殿內,此刻就只剩下乾元帝和皇后兩人。
還是皇后率先出聲,“陛下,你真的打算讓明薇嫁入侯府?”
“鎮南侯府如果真有仙門背景,也未嘗不可。”
乾元帝沒有否認,回頭望著自己皇后,眼神中隱隱有著一絲疲憊,唯有在皇后面前他這個帝王才會流露出這種神情,這皇宮大院妃子那麽多,可真正能讓他放心和信任的唯皇后一人。
……
深夜,月光逐漸被雲層遮擋。
讓本就昏暗的夜色變得更加深沉。
一座宅邸院落中,幽靜無聲,偌大的庭院和那一棟棟建築看上去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這裡曾經是京城府尹的府邸,而現在卻早已經空無一人。
自從徐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在一夜間暴斃,已經多日卻查不出任何線索。
連官府那邊都已經草草結案,定性為流寇入室殺人,結果可笑卻沒有人會為這種事津津樂道太久,短短幾日現在京城談論徐家命案的人早已經不多。
幾道黑影出現在了寂靜無聲的庭院內,為首黑衣人一揮手,頓時其他幾個黑衣人四散。
宅邸後門被打開,接著便看到一個個眼睛無神的人影,依次穿過後門而入,朝著內院過去,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無一例外都是眼睛無神像是被操縱著一般。
動靜其實不小,可京城卻無人察覺。
徐府周圍幾座宅邸的主人,也早已經搬走,仿佛對徐家命案有些忌諱。
距離徐府不遠的一條巷子內,正有一輛馬車停在那裡。
一人出現在馬車旁,低聲說道:“殿下,徐府那邊已經開始了。”
“又一處。”
車簾掀開,四皇子遙遙望著遠處的徐府院牆,有些事情他了解,甚至他相信知道此事的人不止他一個。
為何卻無人干涉?
“徐府是第幾個?”
“第八個。”
馬車旁的黑衣人恭恭敬敬的回答,四皇子聽了也沒多說其他,這本就是一盤棋,他在其中也不過就是一顆棋子,而誰才是博弈下棋的人?
乾元帝?還是寧王?
“說說你的看法。”
四皇子望著徐府的院牆,他與寧王有私交,乾元帝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屬下愚見,不敢妄論。”
“四下無人可隨意談談。”
黑衣人顯然是四皇子身邊親信,那一晚也是他攔住了李葉的去路,並轉達了四皇子囑托,將東西轉交,此刻想了想然後恭恭敬敬的說道:“寧王在布陣。”
布陣……
四皇子沒有出聲,仿佛對這個結果早有所料,而他想要聽的並非只是這種淺顯的結論而是想要獲取更深層次的秘密。
“說下去。”
“寧王背後有那邊的人在支持,以之前幾次經歷來看,最終的目的是以陣法動搖皇室龍脈,其中最有可能的目標,便是皇宮。”
黑衣人說完便站立在旁,他的身份其實也和仙門那邊有些淵源,但本身又不算仙門世界的人。
“以陣法衝擊皇宮與龍脈嗎?還真是一個粗暴又見效最快的方式。”
四皇子喃喃自語,其實他早已經想到這種可能,因為太明顯了,從寧王著手開始隱瞞的再好也有蛛絲馬跡,時間一久肯定能夠察覺的出來。
但他始終有一點不明白,“上聖院太安靜了。”
是啊,上聖院是天下仙家之最,也是當初姬家能夠平定天下立國的根本,可以說如今的大乾朝本身就是在上聖院暗中扶持下,才能在亂世脫穎而出最終問鼎中原。
寧王的野心昭然若揭,甚至已經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連他都察覺問題,上聖院那些仙長會一無所知?
在四皇子的嘴角隱約勾勒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
翌日,清晨。
天色略顯有些灰蒙,雲層遮住了陽光。
“夫人看來並未睡好。”
“小侯爺不也是?”
後院內,四目相對,李葉本想調侃一句沒想到眼前女人可不是某位郡主那般單純,意味深長的望了他扶著腰的手笑著說道。
只是那笑容背後的憔悴比起昨日變化的更加明顯,曾經那個美豔嫵媚的平南王妃現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蒼老。
“留給夫人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李葉也不知道該不該勸幾句。。
這女人,今天竟然換了一身打扮,不再是昨日那般雍容華貴,反而穿上了自己女兒的衣裳。
看著並不合身,顯小,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