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樂樓是玄武大街最豪華的酒樓,若非帝都中權貴,要訂到房間根本不可能。
然,今夜的憂樂樓,整座都被包了下來。
南宮靜琴的馬車緩緩停在門口,等待通報。
“小姐,那人是男是女,是思妃娘娘的朋友嗎?怎麽他一句話話,思妃娘娘就跟著著急了?”婢女低聲問道。口中的思妃便是讓南宮靜琴來送藥的思貴妃,她是后宮唯一一位貴妃,也是軒轅烈唯一一個女人。
帝都裡關於她的傳說就從來沒有終止過,不為別的,隻為一貫強硬獨斷的軒轅烈礙於她出聲商家豪門而非朝中權貴而無法立她為後,卻為她空了三千后宮。
傳說她一個不高興,軒轅烈可以整月不早朝,傳說她一笑,軒轅烈可以大赦天下,更傳說她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卻不爭不奪,為人低調隱忍,還有完全相反的傳說,說她喜好奢華,軒轅烈勞民傷財的幾大舉措全為博她歡心。
傳說不可勝數,而真正見過這位思貴妃的人可不多,哪怕是宮裡當差的,都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我也納悶著,姐姐入宮前就沒有什麽朋友,入宮也五六年了吧,深居簡出,皇帝那麽多吃錯,她更是一個朋友都沒有,怎麽就認識了什麽姓白的呢?”南宮靜琴狐疑地說道。
“二小姐,這事情要不要告訴老爺?”婢女又問道。
“不就是瓶白露嗎?名貴是名貴了點,咱們南宮家也不是送不起,一會兒見找人了,自然就知道是什麽人。”南宮靜琴說道。
不一會兒,親自來的是憂樂樓的掌櫃。
“是南宮二小姐吧,裡頭的主兒讓我來取藥,說是思妃娘娘交待的。”掌櫃的笑著說道。
“怎麽,討了藥還不親自來取?”南宮靜琴挑眉問道。
“那主兒忙著呢,這藥可是救人的,趕緊給了小的吧。”掌櫃的急急說道。
“那姓白的是什麽人?”南宮靜琴問道。
“是位姑娘,她丈夫流血不止,好多個大夫都瞧過了,非得白露這名藥不可,帝都裡也就南宮家有吧。”掌櫃的說道。
“姑娘?我自己給她送進去,帶路吧。”南宮靜琴說著邊要往裡走。
就在這時候,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在大門口猛地停下來,風風火火,十分著急。
掌管的蹙眉瞧著,南宮靜琴卻是驚了,這馬車不正是姐姐有時候出宮回府用的馬車嗎?
只見一個衣著素雅,帶著鬥笠蒙面的女子急急步下。
“藥呢?”女子的手伸了那南宮靜琴面前,那手,白皙溫潤,保養得極好,南宮靜琴這才緩過神來,下意識就將手中白露交給她。
“回去吧,不許告訴任何人我出宮過,否則仔細你那大贏家沒人救得了。”女子低聲警告,聲音有些凌厲。
“大贏家?”南宮靜琴猛地一驚,掉頭就走。
掌櫃的這才認出這女子是何人,二話不說連忙引了進去。
“可告訴她白公子的身份了?”女子邊走邊問。
“娘娘放心,小的隻說是位姑娘要救丈夫。”掌櫃的答道。
“再那間房間?”女子又問道。
“頂樓閣樓裡。”掌櫃的說道。
女子明顯一怔,隨即道,“傳令下去,不許任何人靠近,把大夫全遣散了,泡壺熱茶來。”
說罷邊急急往頂樓而去,一邊取下鬥笠蒙面露出了真實面容。
這,該是一張怎樣恍如天人的臉呢?
肌膚白皙透紅,一點兒瑕疵都沒有,五官秀眉而不失精致,鼻梁高,紅唇嬌,完美得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人兒一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眸光澄清,楚楚動人,不管是男女見了她,都會不自覺產生一種保護欲,想護著她。
她似乎很熟悉這裡的路,一上閣樓便急急推開了門,脫口而出,“澈,你怎麽了!”
然而,她見到並不是她想象中的場景,受傷的不是她心尖上的人,卻是一個孩子。
屋內,軒轅澈倚坐在榻上,一腳支在榻上撐著孩子,一手端著藥碗,正一口一口哺喂,面色沉得駭人,只見那孩子雙眸緊閉,面色蒼白,脖頸上裹著白紗,隱隱還透出了鮮紅的血色。
“澈,這孩子是……”南宮靜思走近,納悶地問道。
“藥給我。”軒轅澈頭也沒抬,扶著孩子的腦袋,說道。
南宮靜思也沒多問連忙遞上,想幫忙抱著那孩子,軒轅澈卻一個轉身躲開了她的手。
她心下一怔,愣了半晌才緩過神來,軒轅澈小心翼翼將孩子放在榻上,撕開了白紗,頓時,脖頸上那小小的傷口立馬又沁出血珠來,越冒越大!
南宮靜思秀眉攏起,這傷口明明是他慣用的毒鏢所傷,為什麽他還這麽急著救人?
這孩子究竟是什麽人?
軒轅澈一臉專注,指腹沾了白露藥膏,輕輕地撫過那傷口,來來回回不過三兩次,傷口上的鮮血竟是和藥膏融合凝固結痂,十分迅速。
“這藥我能留著嗎?”他淡淡問道,還是認真檢查著孩子的傷口。
“嗯。”南宮靜思點了點頭,小臉上還是怔怔的表情,她方才分明看到他松了一口氣,就在孩子的傷口愈合上時,她分明看到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從小到大,她就從來沒見過他對什麽人,什麽事如此真正上心過,又什麽時候見他這麽抱著一個孩子不放了呢?
軒轅澈認真察看好了傷口,這小心翼翼又替孩子纏了一圈白紗,好生一番擦看後,又將孩子擁入懷中,自己倚再榻上,方才至今一直緊鎖的眉頭終於是松開了。
亦是現在才正眼看向南宮靜思,淡淡道,“你怎麽來了?”
“我以為是你出事了,今日不是大婚嗎?你怎麽在這裡?”南宮靜思不解地問道。
“天都亮了,今天沒有大婚。”軒轅澈說道,一手輕輕地撫拍著懷中的孩子,足尖心疼寵溺。
“這孩子是……”南宮靜思試探地問道。
“府上太醫的孩子,被我不小心誤傷了。”軒轅澈說道。
“太醫,就是那個慕容薇的孩子?”南宮靜思連忙問道,她在深宮裡聽說過這個女人的。
“嗯。”軒轅澈淡淡應答。
“他不是早該跟西太后回宮了嗎?你怎麽會誤傷了?”南宮靜思問道。
“不知道,在耶律靈蓉那遇到的,本以為是財仔。”軒轅澈說道。
“昨日才聽皇上談起,十三爺很中意這對母子,想要了去,你被這孩子撞見了,保不住他醒來後在十三爺那胡說八道。”南宮靜思沉了眸。
“他什麽都沒有撞見。”軒轅澈聲音依舊淡漠,卻是冷了眼。
“耶律靈蓉已到府上,澈,你覺得皇帝還會任著你逍遙嗎?”南宮靜思問道。
“你不應該親自出宮,回去吧。”軒轅澈避開了話題。
“你打算如何處置這孩子?”南宮靜思又問道。
軒轅澈不語,低著頭,靜斂地雙眸,輕輕撫摸孩子那柔軟的發絲。
“澈,財仔是軒轅烈安插在你身旁那麽多年的奸細知道你不少事情,整個齊王府的女人,全都是帶著目的而來的,你究竟要躲到什麽時候?”南宮靜思大聲質問道。
她南宮家是帝都最大的商賈之家,坐的是宮廷不染生意,她自小就同幾位皇子交好,亦是深得軒轅烈喜歡,奈何,誰都不知道,她自小放在心中的就只有七皇子軒轅澈一人,即便是她入了宮,即便是軒轅烈對她千般百般寵愛,她卻還是一心向著軒轅澈,眼看幾個皇子一一死在軒轅烈手中,她這些年來,幾乎是夜夜不眠,日日不安,為的只有他的安危。
她甚至刻意去討好軒轅烈,刻意去媚惑他,探出各種消息,關於臥底財政,關於齊王府各種勢力的女人們。
每一次她都迫不及待來告訴他,可是他總是這幅態度,不冷不熱,不慌不忙,只是避免,只是獨善其身不留把柄,從來就沒有想過抗衡、反擊!
“媽咪……媽咪……”
突然,他懷中的孩子喃喃出聲了,似囈語,小手憑空抓著,似乎想抓住什麽。
“夜寶,乖。”他低聲,大手伸出,沒有握住夜寶的手,而是任由他抓住。
“老白……媽咪……老白……夜寶疼……媽咪……”
夜寶不停地喃喃,開始不安分地翻身。
“夜寶乖,乖乖睡覺……沒事了。”軒轅澈低聲哄慰,將他抱著更緊一些,仿佛完全沉浸在他同孩子的世界裡,將南宮靜思晾在一旁。
南宮靜思根本拿他沒辦法,被冷漠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認真道:“澈,我只打聽到秋獵是開始,你千萬小心。”
說罷轉身就走,她雖是寵妃,雖可呼風喚雨,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卻偏偏少了一樣東西,自由。
在軒轅烈下朝前,她必須回宮。
軒轅澈的注意力全在夜寶身上,隻淡淡應了一聲。
“媽咪……夜寶好疼……媽咪……”
夜寶那滿是哭腔的喃喃聲中似乎有了憤怒,只是後頭的話軒轅澈怎麽都聽不清楚。
他側耳,挨得更緊,好一會兒終是聽明白了,夜寶說,“媽咪……夜寶好疼,媽咪,你要替夜寶報仇。”
“傻孩子!”軒轅澈不由得莞爾而笑,“帝都的危險來了,該怎麽‘處置’你呢?”
給讀者的話:
鞠躬感謝打賞的童鞋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