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做什麽?
月上半空,昏暗靜謐,頹敗的皇城中,三十萬金騎佔據其中,中央的篝火處,十三金衣戰將和耶律流金正認真商議著在阿克巴楚簡直督軍府的實情。
殤國,瀚國都有駐軍,這是控制一個國家最直接的辦法,流沙當然也是如此。
即便站在城門口,都可以隱隱約約聽到他們的聲音,不為別的,只因為這裡,太過於靜謐了,三十金騎如此的軍紀嚴明,如此的訓練有素,一個個漢子,全都站得挺拔。
他們,跟著耶律流金,從流沙的邊城出發,一路戰火抵連雲關同主將十三爺匯合,在從連雲關折回流沙,逾邊境,同樣是一路戰火烽煙,直到阿克巴楚。
十三位金騎至今沒有損失一人一馬,至今沒有違背過軍令,只有昨日,昨日流沙的女皇高高城上叫囂,猖獗的笑,道出了十三爺年少時在流沙為人質的秘密。那時候,他們所有的人,全都對他們的主將絕望,甚至鄙夷,他們開始議論紛紛,開始交頭接耳。
就只有那一次,他們亂了軍紀!
那樣的場合下,他們的主將十三爺,他們的將軍耶律流金,都不曾注意過他們,偏偏,有一個人注意到了。
是她,慕容薇。
舉在手中的火把正熊熊燃燒,在昏暗的沙漠中猶如一朵盛開的曼珠沙華,妖嬈美麗。
她至今仍一身汗水,濕透了衣裳,麻木的雙腿毫無知覺條件反射一般,步步後退,蒼白的小臉上,不見任何表情,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的玩偶。
突然,她止步,一定神,仰頭望天。
誰都不知道她在看什麽,她在想什麽,良久良久,她才低下頭,卻冷不防將火把狠狠地甩了出去。
“嘭……”
火一點燃一個炸彈的導火線,立馬將環繞城池的一個個炸彈點燃,“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震天動地的爆炸聲音不絕於耳,導火索的速度,一整個城池的炸彈也不過是轉眼間就全部點燃了,只見城池中數到身影衝天而上,一道道火龍立馬追隨而出,直衝九霄!
天曉得慕容薇這批炸彈用了多重伎倆的火藥啊!
瞬間,頹敗的阿克巴楚化作一片汪洋火海,遮天蔽地的白煙裡,波濤洶湧般的火浪中,只聽得一陣陣淒厲的哀嚎,猶如十八層地獄裡的火海。
三十萬金鐵,全被困死的城中,大火燒了整整一個時辰之後,還不見有人逃出。
慕容薇木訥地看著,噙著淚水的雙眸裡全是火,將整個火城映入眼中,烙印在眼底。
她生平,雖然殺人無數,只是,殺的卻統統都是該殺之人,可是,這一回,三十萬人馬,每一條都是無辜的性命,每一個都是忠心耿耿的漢子。
三十萬,是什麽概念,相當於她親手屠了一座城。
“啪……”
白影落下,剌剌的巴掌聲立馬響起,耶律流金一身狼狽地站在她面前,一臉陰鷙,十三金衣戰將隨即趕到,一個個灰頭土臉,若不是逃得快,這會兒估計也成了火中冤魂,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慕容薇,你憑什麽?”耶律流金怒吼道,“你知不知道我這一輩子所有的心思全都在這三十萬金鐵身上,你憑什麽,三十萬條性命,你怎麽下得了手?”
並不由多余的解釋,誰都知道,她這麽做,只有一個目的,只有一個原因,她要隱瞞軒轅離不堪的秘密!
三十萬人馬,人多口雜,不管怎樣的命令,終究是藏不住這個秘密的,一年不傳出來,兩年不傳出來,十年二十年呢?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甩過去,慕容薇擋都沒擋,直接被甩在地上,鮮血從嘴角靡靡而下,足見耶律流金下手之重!
十三戰將全一臉嚴肅,隻覺得這個女人不可理喻,殘忍無比!
三十萬人馬,三十萬精忠將士,她到底怎麽狠下心的?
她此時腦海裡一片空白,真的一片空白,就只有這樣一個想法,只有滅口,才能抱住秘密,如今,就只有老白,鬼谷子,流戩,耶律流金,十三金衣戰將知曉這件事,世界上就再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了,這件事就可以被永遠埋入沙中,隨著阿克巴楚的消失而消失!
除此之外,她什麽都不敢多想,多想了她如何下得了手呢?
“慕容薇!別以為……”
“夠了!”
耶律流金又一次揚起的手,被一個凌厲寒徹的聲音攔下,白無殤沉斂的雙眸,從胖緩緩走出。
不問只因尊重,卻不代表放心。
“主子,她……”
“都先走吧,三十萬人馬,大人我會還給你的。”白無殤淡淡道。
“這不是東西,是人命!”耶律流金頭一回如此的憤怒,亦是頭一回頂嘴。
白無殤低著頭沒說話,只是眼角淚痣之上的凌厲讓耶律流金的話硬生生給咽了下去,他同十三金衣戰將轉身就走。
人都散了,慢慢黃沙,深深深的冷夜,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慕容薇仍是一臉木訥,趴在地上,白無殤輕輕一聲歎息,將她扶坐起來擁入溫暖寬大的懷中。
除了那一聲輕歎,並沒有質問,也沒有責備,只是替她裹緊裘袍再擁緊。
兩個人靜默地坐在黃沙上,坐在冷風中,坐在深夜裡,安靜地看著前方仍舊熊熊燃燒的烈火,安靜地聽著隱隱約約此起彼伏的哀嚎。
這,是罪。
這是罪呀!
於他無關,於她也無關,可是偏偏出自她的手,疼在他的心。
負在他們肩上。
這一場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他們整整坐了三天三夜。
直到整個阿克巴楚被夷為平地,被燒成灰燼,慕容薇的雙唇早就龜裂,蒼白,任由風吹揚起起墨發,凌亂了衣袍。
“無殤,火滅了,煙消雲散了。”終於,她淡淡開了口,聲音沙啞無比,一切都煙消雲散了,罪卻在她心中,唯有她知道。
說罷,緩緩閉眼,終是無力倒在他懷中。
“傻瓜,怎麽就搶在了前面呢?”他無奈淺笑,他的本意,亦是殺無赦。
手若軟,心若慈,或許,他會同齊王府裡出生的每一個孩子一樣,活不到十歲!
一切是如此殘忍,如果有罪,全都讓他來背。
“來人,殺耶律流金,十三金衣戰將!”他冷聲。
“是!”憑空出現的黑衣侍從,如同被抽了靈魂的行屍走肉,臉上刺的“幽”字,詭異得突然遠古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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