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界山，其內有一處秘境。

  歸緣帝君，名為紅緣憶。她是極盛時代的妖孽，與顧恆生乃是同輩。

  紅緣憶曾讓秦子墨帶一句話給顧恆生：“他這輩子沒有欠我的，無需心懷愧疚。真要算清因果，反倒是我欠他的。”

  秦子墨這些年待在浮生墓，與顧恆生聊了此事，如實相告。

  顧恆生取得了這一顆長生藥，帶著此藥奔向了雲界山。這件事情，李秋柔自然知曉，不僅沒有埋怨，而且還讓顧恆生不要辜負了紅緣憶。

  只是，顧恆生已經將心許給了李秋柔，沒有多余的地方留給其她人了。

  秘境內，猶如世外桃源，雲霧嫋嫋，湖泊清澈見底。

  顧恆生身著白衣，輕輕拂袖一揮，便將面前的雲霧驅散了，看到了霧中深處有一間竹屋。

  有一人站在竹屋門口，等候著顧恆生的到來。

  “九先生，好久不見。”

  紅緣憶赤腳而立，一雙玉足毫無瑕疵，不染泥塵。她的頭髮是血紅的顏色，一部分披散於香肩之上，一部分垂落於後背。

  紅緣憶今生複蘇，還是第一次看到顧恆生。其中的滋味，只有她能夠明白，外人無法感同身受。

  “許久不見了。”

  顧恆生百感交集，縱然有千言萬語，也不知該如何道出，最終只能問一句：“你還好嗎？”

  “逍遙自在，無拘無束，很好。”

  紅緣憶將顧恆生請到了屋內，給顧恆生斟茶一杯，茶香四溢。

  兩人對坐，四目相對。

  喝了一口香茶，顧恆生放下了茶杯，看著紅緣憶多次想要開口，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九先生今日來此，有什麽事情嗎？”

  紅緣憶打破了屋內尷尬的氣氛。

  “來看看老朋友。”顧恆生曾與紅緣憶走過一段路程，可惜造化弄人，兩人有緣無分。

  “九先生還記得我，很是高興。”

  紅緣憶微微一笑。

  “咱們之間就別說這些客套話了。”顧恆生說道。

  然後，顧恆生左手一翻，掌心出現了一個玉瓶。

  顧恆生將玉瓶放在了桌上，鄭重其事：“這是一粒長生藥，吃了它可保你青春永駐，長生不朽。”

  普天之下，僅有五先生向如玉一人可以煉製出長生藥。此藥的珍貴性，不言而喻。

  聞言，紅緣憶立刻看向了桌上的玉瓶，先是一愣，而後露出了複雜的神色：“長生藥彌足珍貴，給我豈不是浪費了。”

  “別這麽說，吃了它吧！”

  顧恆生不希望紅緣憶身死道消，不為別的，就因故友之情。

  紅緣憶毫無貪念，輕輕搖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長生久視，於他人而言是一種夢想。於我來說，卻是一種折磨。”

  “何出此言？”顧恆生一怔。

  “長生又能如何？我的親朋好友，皆已煙消雲散。活在這個世上，太累了。”

  紅緣憶的眼神空洞，早已看破了生死。

  如果不是想要與顧恆生見一面，紅緣憶不會重登帝位，延長自己的壽命。

  “我和浮生墓的所有人，皆是你的朋友。若是閑暇無聊，便可來浮生墓喝杯酒、品杯茶。”

  顧恆生一臉認真。

  “九先生不必多勸，你應該很了解我的性子，一旦認定的事情，絕對不會改變。”

  紅緣憶抿嘴一笑，沒將死亡當成一回事。

  今天可以看到顧恆生，紅緣憶的心裡十分高興，笑容尤為的燦爛。

  恍若間，紅緣憶回到了年少之時，與顧恆生第一次相見的畫面。那個時候，顧恆生初出茅廬，臉上還有著稚嫩之色。

  如今，顧恆生貴為浮生仙君，翻手間改天換地，仙威不可測。

  顧恆生沉默了，一直看著紅緣憶，沒有捕捉到一絲的情緒波動。很顯然，紅緣憶是認真的，沒有半句假話。

  “你別想著強行逼我吃下長生藥，給我留下最後的幾分尊嚴吧！”

  紅緣憶這一世重活，便是由諸葛昊空的布局。

  此舉，因為顧恆生欠下了紅緣憶的人情債，不想讓紅緣憶就此隕落。殊不知，紅緣憶從沒想過自己還能出現在世上，對於再活一世並無太大的歡喜，平靜如水。

  “別板著臉了，笑一個。”

  紅緣憶伸手戳了一下顧恆生的面頰，似是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故作打趣，實則內心尤為的忐忑，生怕遭到顧恆生的厭惡。

  顧恆生怎會厭惡昔日的故友，神色不舍，強行擠出了一道笑容。

  兩人聊了幾個時辰，談到了以前經歷過的歲月，猶如昨日，歷歷在目。

  時間不會停止，終歸到了離別的時候。

  顧恆生低頭看著手裡的玉瓶，表情嚴肅了起來，抬頭對著紅緣憶說道：“真的不要嗎？”

  “嗯。”紅緣憶輕輕點頭。

  “大限將至，我來送你一程。”

  顧恆生沉吟了許久，聲音逐漸嘶啞。

  “不必了，那時候我肯定變成一個糟老婆子了，不好看。”

  紅緣憶搖頭拒絕了。

  “沒關系的。”顧恆生說道。

  “有關系。”紅緣憶抿嘴一笑，語氣認真。

  你可以不在乎我的容貌，但我不能不在乎。

  紅緣憶不想讓顧恆生的心裡留在自己醜陋的一面，而是保留著她年輕時候的那一道身影，便是最後的期望。

  “去吧！”

  紅緣憶滿臉笑容，表面上看不出絲毫的悲傷之感。

  顧恆生猶豫了片刻，緩緩轉身。

  顧恆生一步一回頭，內心極為不舍。此去一別，顧恆生可能再也不會見到紅緣憶了。故人凋零，心情悲痛。

  “今日聊了這麽久，該說的都說了。以後就算有空，也莫要再來了。”

  紅緣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藏在衣袖下的雙手死死的緊握著，指甲穿透了掌心的皮肉，鑽心一般的疼痛。

  聞聲，顧恆生腳步一停。

  顧恆生喉嚨一緊，用盡很大的力氣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再來了。

  看到顧恆生的背影漸漸消失，紅緣憶再也控制不住內心深處的情感了，一道笑容，兩行清淚。

  我在最美好的年紀遇見了你，心中哪裡還容得下他人。

  紅緣憶轉身走進了竹屋，輕輕合上了雙眼，回憶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