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婉害怕的顫了顫身子，不敢與君清塵對視，小聲的說道：“我叫慕小婉。”

  相處了這麽久，君清塵或是有了一些感悟，這才想要與慕小婉聊聊。

  “你很怕我嗎？”

  君清塵低頭看著怯弱的慕小婉，聲音低沉。

  慕小婉緊咬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不遠處，秦子墨站著不動，沒有上前打擾。

  “在你看來，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君清塵覺得慕小婉沒有沾染了俗世之氣，靈魂純淨，所以想聽聽慕小婉是怎麽評價自己的。

  “我不知道。”慕小婉哪敢隨意評價君清塵，直言不知。

  君清塵沉吟了片刻：“你若說出心裡話，我可以答應你一個小要求。”

  仙上的要求，這可是世間最為珍貴的造化。

  站在一邊的秦子墨聽到這話，心情激動。若是讓君清塵出手，定然可以解開慕小婉身上殘留的先天死劫的因果。

  “我若說了，怕……怕您責怪我。”

  慕小婉一雙小手握在了一起，十分緊張，手心裡全是汗水。

  “恕你無罪。”君清塵說道。

  一會兒後，慕小婉回頭看了一眼秦子墨。

  秦子墨示意了一下慕小婉，重重點頭。

  得到了秦子墨的同意，慕小婉這才敢開口，遲疑道：“我……我覺得您不像人，您乃九天之上的存在，凡人遙不可及。世間變化，繁榮昌盛也好，枯敗腐朽也罷，您都可以不予理會。”

  君清塵面無表情的聽著，誰也看不出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慕小婉繼續說著：“一路走來，您漠視蒼生，無動於衷。明明有著可以鎮壓浩劫的偉岸之力，您卻置之不理，沒有七情六欲。”

  “還有嗎？”

  君清塵發現慕小婉很是害怕的低下了頭，聲音微微柔和了一些。

  “我聽爹爹說，您想要遊歷天下，感受人世間的生活。可您一直處於那九天之上，沒有真正融入到大世之中。哪怕繼續走百年、千年，依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

  慕小婉咬了咬牙，決定將心理的話全說出來。

  真要惹怒了君清塵，慕小婉覺得自己大不了一死，反正以這樣的情況活在亂世之中，只會給秦子墨添麻煩。

  說完以後，慕小婉閉上了眼睛，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當慕小婉再次睜開雙眼時，秦子墨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前，仿佛為她擋住了狂風暴雨，讓她的內心變得無比的安寧。

  “前輩，小婉雖然說的直白，但確實如此。”

  秦子墨不可能讓慕小婉一個小女孩面對君清塵，毅然決然的擋在了慕小婉的身前。

  倘若君清塵發火，大不了秦子墨撂擔子不幹了。

  君清塵低眉深思了很久，直接無視了秦子墨，而是看向了秦子墨背後的慕小婉：“那你認為我該怎麽做？”

  慕小婉一怔，沒想到君清塵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很真誠的詢問。慕小婉傻了很久以後，連忙說道：“您老要是真的想遊歷天下，第一步就得融入大世，拋棄以往的一切榮譽和地位，成為芸芸眾生的一粒塵埃。”

  太古仙上，化為芸芸眾生的其中一人，也得虧慕小婉不知道君清塵的身份，不然絕對沒有膽子說出來。

  秦子墨只是告訴了慕小婉，君清塵此人十分尊貴，任何時候都要保持一定的距離和禮數。

  秦子墨頭皮發麻，生怕君清塵一巴掌呼了過來，那樣他們父女倆可就倒大霉了。

  “如何融入芸芸眾生？”

  君清塵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嗯……”慕小婉發現君清塵沒有生氣，內心的害怕慢慢消失了，思考道：“吃飯、睡覺、買東西。”

  “……”秦子墨懵了，這是哪門子的辦法。

  然而，君清塵卻真的聽進去了，陷入了深思。

  良久之後，君清塵的眼神極為認真：“你教我，我為你抹除大道因果，護你踏入修行之道。”

  “不用。”慕小婉拒絕了。

  君清塵眉頭一皺，他看得出來，慕小婉不是在欲擒故縱，而是真心拒絕：“為什麽？”

  “您是長輩，剛不怪我衝撞了您已經是恩賜。若是還要為我斬斷因果，那就是我不識好歹了。以後如果您覺得我不討厭的話，再賜下恩德，斬斷因果，那樣我肯定很開心。”

  慕小婉奶聲奶氣的說道。

  “有什麽區別嗎？”

  君清塵難以理解，結果不都一樣嗎。

  “有區別。”慕小婉：“前者是交易，後者是恩情。”

  君清塵一直皺著眉頭，似乎是沒能明白其中的深意。人世間的七情六欲，讓君清塵難住了。

  “便依你所言。”

  君清塵弄不清楚，也懶得思考了。

  “謝謝前輩。”

  慕小婉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嘻嘻的道謝。

  秦子墨目瞪口呆，咱能不鬧嗎？您老可是鎮壓山河無盡歲月的太古仙上，居然像一個孩童討教問題，還這麽的誠懇和認真。

  秦子墨的世界觀，有些崩塌了。

  還有就是，吃飯睡覺買東西，這樣真的能行嗎？

  秦子墨覺得自己的這個便宜女兒，有著難以捕捉到的造化機緣。前段時間，慕小婉可以和浮生墓的雪帝和墓主相處融洽，現在連仙上都重視了。

  “現在，該怎麽做？”

  君清塵不知前路該怎麽走。

  慕小婉“唔”了很久，從懷裡拿出了一個饅頭，小心翼翼的遞給了君清塵。

  君清塵看著慕小婉遞來的饅頭，不知所措。

  一旁，秦子墨很想上前阻止，可他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行為，不停的吞咽著口水。

  猶豫了很久，君清塵才將慕小婉懷裡的饅頭拿在了手中，打量了數眼。

  慕小婉又從懷裡拿出了一個饅頭，直接啃了一口，然後示意了一下君清塵，讓君清塵也嘗嘗。

  君清塵不知該如何下口，可他為了融入芸芸眾生之道，最終還是輕輕咬了一口。

  君清塵曾吃了世間最為珍貴的食物，皆是仙物。食用人間的五谷雜糧，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奇怪的感覺。

  君清塵吃著沒有味道，但心裡卻覺得有些怪怪的。饅頭的味道自然比不上仙珍，不過給他一種真實的感覺。

  “呐。”慕小婉又拿出了自己的小壺，裡面裝著水。

  君清塵喝了一口普通的山泉水，無悲無喜。

  看著這一幕的秦子墨，腦子裡一片空白。

  就好比人間的君皇，正趴在地上吃著螻蟻的食物。這種畫面，根本沒法想象。

  “仙上都被忽悠了……”秦子墨祈禱著君清塵能夠領悟到一些有用的東西，不然後果難以預料。

  “好吃嗎？”

  慕小婉問道。

  君清塵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嗯。”

  “還有更好吃的東西，以後我帶你嘗嘗。”

  慕小婉發現君清塵沒有秦子墨說的那麽難以相處，以前慕小婉很聽秦子墨的話，與君清塵保持著一段距離，久而久之便心生畏懼。

  這一次接觸，讓慕小婉覺得君清塵還是很好的，跟以前的那兩個姐姐一樣。表面上看著冷冷的，實則心裡很溫暖。

  “好。”君清塵莫名生出了一絲期待感。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慕小婉和君清塵越來越熟悉了。

  慕小婉時常講起自己吃過的食物，甚至將買著的玩具遞給了君清塵，讓君清塵瞧個新鮮。秦子墨再一次的成為了工具人，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什麽時候仙上這麽好相處了？
  放眼天下，除了浮生墓的諸葛昊空可以與君清塵雲淡風輕的聊天，其余人都得保持著一定的禮數。哪怕是秦子墨的老丈人顧恆生，當世最強的浮生仙君，也得給予君清塵極高的敬意，不敢太過隨意。

  反觀慕小婉，跟君清塵有說有笑的聊著天。

  某一瞬間，秦子墨甚至在君清塵的嘴角處發現了一抹由心而發的笑容。

  一個月以後，慕小婉突然向君清塵提出了一個要求：“我以後叫你哥哥好不好？”

  一直用“您”來稱呼君清塵，慕小婉總覺得很別扭。他們現在這麽熟了，總得有一個合適的稱呼。

  君清塵對於這些東西並不在意，點頭：“可。”

  雖說君清塵依然惜字如金，但他願意聽慕小婉的嘮叨，並不覺得煩躁。

  “不合適吧！”

  秦子墨口乾舌燥，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君清塵不予理會，而慕小婉則是很隨意的說道：“爹爹，沒關系的。”

  “……”秦子墨懵了，五味雜陳。

  你叫我爹爹，又叫仙上為哥哥。這輩分，是不是有些亂了。

  秦子墨凌亂了。

  突然間，秦子墨想起了浮生墓的兩位師祖。慕小婉同樣是稱呼她們為姐姐，並未遭到拒絕。

  亂了，都亂了。

  秦子墨覺得自己壓力賊大，這份因果他可承擔不起。

  “丫頭，要不你也叫我哥哥得了，我心裡會好受一些。”

  秦子墨提了一句。

  慕小婉做了一個鬼臉，吐著舌頭：“不要。”

  於是，一行三人再次啟程。

  由於慕小婉的緣故，君清塵慢慢沾染了俗世的氣息，有時候甚至會主動的平定一方禍亂，然後進入城中買點兒小玩意，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