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很快走到了一個偏僻破敗的小巷子裡,這裡有許多低矮的木屋錯落,一看就是貧苦百姓集聚之地。
當初許易得虧有個會畫畫的老爹,傳下這門手藝後還留了不少銀錢,買下了一座小小的院落,雖然也不豪華,但是比這些瓦不擋雨牆不遮風的木屋要好的很多。
按理說這青年會做糖葫蘆,每日收入應該也不算很低,不至於住在這貧民窟吧?
許易微微皺眉,跟著青年和妮妮繼續在這破落的小巷子裡面走著。
這裡住著的大多都是年過半百無依無靠的老人,或者是拖家帶口的婦人,像青年這樣年輕力壯的漢子卻是很少。
不一會,許易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小木屋,青瓦稀碎,像是撿的別人家遺漏的剩瓦,有些遮不住的空洞就用茅草鋪的嚴嚴實實的。
木屋四面的牆壁也是由一塊塊長條木板構成的,連個門都沒有,需要青年一塊一塊的將木板拆卸下來,才算是有了進去的路子。
“陳兄弟,家中寒磣,還望不要見怪。”青年倒是沒覺得有多丟醜,憨笑著將木板放到一旁,伸手示意許易進去。
許易也沒介意,淡淡一笑便低頭邁步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許易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家徒四壁,同時還聞到一抹淡淡的藥香味。
這藥味很正常,就是凡間藥鋪有賣的那些山野草藥,好像還不便宜。
一眼望去空空蕩蕩的,牆角有著一尊銅爐,不大,像是熬藥用的,旁邊還有藥渣,再旁邊就是他們一家老小的生活用具,和製作糖葫蘆的一應東西了。
許易的目光向著前方看去,整座屋子裡就只有一張鋪在地上的大草席,下面墊著一些茅草,應該就是他們睡覺的“床”了。
而此刻在那床上,還躺著一位婦人,婦人神色憔悴,面容蠟黃,雙唇發白沒有絲毫血色,乾涸起裂。
許易猜測,這應該是妮妮的生母,在看到這婦人的時候,許易也算是知道了為什麽青年明明有著賣糖葫蘆的本事,卻住在這破地方了。
估計多半都是為了買藥救治著婦人的頑疾,憑許易如今的修為,一眼就看出來婦女身體癱瘓,且應該已經有些年頭了。
“武哥,你回來了啊!”婦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她艱難的自草席上轉過頭來,有些黯淡的雙眼剛好瞧見了邁步走進來的許易。
“這位是?”婦人有些愣住了,自從他們搬到這之後,已經好幾年沒有人來做過客了,往日那些親戚朋友也是一個個對他們一家人敬而遠之。
“這就是妮妮這兩天長和你念叨的那位作的一手好畫的兄弟,路中遇到,就請他來做客。”
青年走後面解釋著,然後對著許易歉意一笑,“陳兄弟,你找個地方坐坐,我卻給你斟茶。”
“不打緊,你忙你的。”許易點頭,朝著那躺在草席上的婦人溫和一笑。
婦人也是笑了笑以作回應,然後有一陣歡快的腳步聲響起,妮妮一蹦一跳的拿著串糖葫蘆竄到了婦人身前,糯糯的喚了一聲。
“娘~”
婦人原本黯淡的眸光在這聲呼喚下有了絲絲光亮,似乎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妮妮的小羊角辮,但是雙手卻沒有絲毫反應。
許易能夠看見到婦人眼底湧上的一抹痛苦之色。
婦人曾經有過輕生的念頭,但是每次都在妮妮軟糯糯地喚她“娘”時被打消。
“娘,就是這個大哥哥,畫畫可好看了呢!”妮妮一邊說著,一邊從草席旁邊的小方櫃裡面小心翼翼的拿出紙墨筆硯等東西。
婦人看著妮妮這個樣子,心中也是感到開心,從她自己變成這副樣子之後,妮妮就已經是她的全部了,要是沒有妮妮的話,那她也活不下去。
另外一邊,那被婦人稱作武哥的青年煮好了一碗茶水,端著破了個口的瓷碗向著許易這邊走來。
說是茶水,實際上就是煮了一壺開水,將那不知道過了多少遍的茶葉再過了一遍而已,水色呈黃,也不知道是進了髒泥還是染了茶葉的顏色。
“多謝了。”許易微微點頭,端過茶水放在嘴邊輕輕吹氣,待涼了些許後一飲而盡。
之後許易就接過妮妮手裡的家夥什,都是很劣質的,畫筆狼毫甚至很硬,墨色也是不純粹。
但是這也不影響許易施展畫技,按照妮妮所描述的,他很快就畫出了一隻毛茸茸的狐狸,於山野間穿梭著,看上去很有靈性。
而在作畫的時候,許易也了解了婦人身體為何會如此。
是六年前生妮妮的時候出了些差錯,最終落得個癱瘓的下場,郎中說這輩子基本上是沒有希望痊愈的。
但是青年卻不忍心,傾家蕩產也想將自己的妻子給治好,但是就憑他賣糖葫蘆賺的錢只能買一些平日裡調理身體的藥,更別說專門請人治病了。
許易在這裡呆了沒多久便告辭離開了,臨走時還搖頭歎了口氣。
若是情況允許的話,他倒是想開爐煉製一枚丹藥幫幫忙,但是現在這連雲城,他甚至都不敢如何動用真氣,生怕被發現,更別說煉丹了。
許易雖然不是什麽爛好人,但也是從凡人過來的,這點悲憫之心還是有的,不像很多修士成功踏入修真界之後便覺得自己超然世外,與凡人有著雲泥之別。
修士也只是具備了與天爭命,證道長生資格的凡人而已,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甚至有些修士比大多數凡人還要活得可悲。
許易深切明白這一點,修真世界比俗世更為險惡可怕。
離開那貧民窟一般的小巷子之後,許易又重新找了一間離城門口相對較近的客棧住下,同樣是找了一間視野比較寬廣的房間。
這城池之內的那種奇異香味已經完全散去了,就像當初的祥雲村一樣無跡可尋。
接下來的幾天,許易與往常一樣在城內住下,但是卻沒有再去販賣字畫,而是每天沿著這城牆邊緣走著,遊蕩在眾多大街小巷間。
這麽做的目的很簡單,除了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出去,還有就是將整個城池的建設輪廓記在心中,等到真正出事的時候,能夠第一時間推演出整座大陣的全貌。
若是尺鶴筆破不了陣,那就只能試試看在衍生畫卷上繪製整座陣法了。
除了在街上遊蕩,許易也經常去妮妮那裡,給她畫畫,順便每天查探她體內的情況,但都毫無發現。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這座城池裡的人們也逐漸出現了與祥雲村村民們一樣的症狀,那就是體內生機暴漲,但卻有著一雙死魚眼。
只有七八歲的孩童都能單獨去推動石磨了,無論怎麽看都很是反常,但是在這城裡人的眼中好像理當如此,以前就是如此做的一樣。
然而造成這一行為的代價無疑就是那無限磅礴的生機逐漸變為死氣,似乎變作了養料被吞噬。
當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之後,這座城池裡的人開始有孩子出現像二柱子那樣的情況,生機溢出,陷入昏迷狀態。
許易走在街上,偶爾能看見一些人踩到鐵鋪門口不小心掉出的鐵錐子,鮮血橫流,但是卻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周圍路過的人也對地上的鮮血視而不見,依舊我行我素。
城主府那邊也一直沒有其他的動靜,許易有好幾次站在那算得上恢弘大氣的府邸面前想要偷偷摸摸進去,但最終還是離開了。
許易也在這些日子將整座城池的具體輪廓路線什麽的畫成了一張圖,上到府邸閣樓,下到雞棚瓦舍一應俱全。
當又半個月過去之後,這晚的夜色卻是有些詭異,整座城池都彌漫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許易看著窗外漆黑的街道以及有些昏昏沉沉的月光,眉頭微皺,心中有些不安。
他儲物袋內那條黑蟲自從城池內的香氣消失後就不再掙扎了,不過還是被他牢牢束縛著,這些日子許易也不止一次的研究這個玩意,但是一點發現都沒有。
神識侵入不進去,真氣也無法查探,這玩意也不吸收天地靈氣也不進食,不知道靠吸收什麽活著。
又研究了一小會兒,還是沒有絲毫發現後許易就將這黑蟲收入了儲物袋,打算等回去之後再好好查查典籍,看看這是什麽玩意兒。
但就在許易打算入定修養之時,他耳朵忽然聳動了一下。
瞬間遠在幾裡之外的慌張腳步聲被他聽見,目標好像正是這座連雲城。
“凡人?為什麽大半夜的來連雲城?”許易陷入了沉思,心思轉動。
從步伐落地的時間尺寸可以判斷此人應該是個孩童,而且聽腳步有些慌張,應該是遭遇了什麽事情。
如今已是子夜當空,正常凡人應該都已經睡下,更別說荒郊野嶺的有孩童奔跑了,肯定沒有那麽簡單。
許易沒有輕舉妄動,就在自己的房間透過窗戶暗暗盯著城口方向。
“轟隆……”
巨大的鐵木城門竟然就這麽被從外面推開,一雙孩童的手掌伸了進來。
“狗娃子!”許易瞳孔猛地一縮,怎麽也沒料到來人竟然是狗娃子。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他一時間有些遲疑了。
這座城池顯然有問題,只能進不能出,要是狗娃子進來的話可能就出不去了。
但是猛然間,他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那就是足足有上百斤沉重的城門,是如何被狗娃子那瘦小的雙手給推開的!
平常開合城門也是需要好幾個身材健碩的成年男子合力推著一扇慢慢打開,如今竟然被狗娃子給輕飄飄的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