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少年早早的起床洗漱。
等到了每天吃丹藥靈肉的時候,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看向身旁的憨厚中年道:“李叔,你說父親跟樊叔叔口裡總說著等我長大,那是什麽意思啊?”
一旁的憨厚中年一愣,詫異道:“你父親?”
“是啊,我父親,許天憂啊!”少年一字一頓地點著頭,語氣肯定。
而憨厚中年卻是緊皺眉頭,思索了半晌搖頭道:“我看少主今日真是操勞過度了,您哪來的什麽父親?”
此話一落,少年卻是呆住了,狐疑地看著身旁人,打量了其半晌後皺眉道:“李叔,你不會老糊塗了吧,再怎麽說你也是個金仙修為,怎麽記憶力這麽差。”
“沒有父親,我又是哪裡來的?”
而憨厚中年卻是依舊搖頭:“少主,你是宗主撿回來的棄嬰,父親早就死了呀,這件事情錦繡界人盡皆知,又怎麽會是我老糊塗了呢?”
聞言,少年剛送到嘴邊的靈肉一頓,他看著對方煞有其事的模樣,心跳加快了幾分。
他放下碗筷,打開門就衝了出去。
憨厚中年在後面呼喚:“少主,今天是天道殿使者來送資源的日子,你可千萬別衝撞了使者大人!”
然而少年卻是恍若未聞,他心中有些慌亂。
自己是許天憂的兒子,這才是整個錦繡界都人盡皆知的事情,根本不是剛才對方所言的那樣。
他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剛才對方的話是假的,不是真的。
而在天元宗大殿之內,樊武華恭敬地朝著殿中的一名穿著黑袍的,神色平淡的中年拱手。
“多謝北辰使者大人送來寶丹,早便聽聞北辰大人喜愛飲茶,這是我錦繡界盛產的錦繡靈茶,入口醇香,大人切勿不嫌棄。”
樊武華將一枚儲物戒雙手奉上。
“嗯。”黑袍中年淡淡點頭,揮手將這裝著靈茶的儲物戒收入袖中,同時開口道,“吃了那丹藥,你應該便快要突破仙尊了,屆時你我再見吧。”
說著,黑袍中年便是轉身,而當他轉身之際,卻是眉頭一皺,看著呆呆站在大殿門口,目光空洞呆滯的少年。
少年看著那大殿內的黑袍中年,腦海當中忽然有紫光湧現,一幕幕似乎並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浮現。
青陽宗,丹絕谷,青庭湖畔……
面前冷厲的黑袍中年,在那記憶當中身著青衫,總是一副不苟言笑但實際上卻是刀子嘴豆腐心。
少年看到了對方與更加成熟的自己在某一處山峰當中,鑽研藥卷,後者還借此順走了一把藤椅。
少年看到了對方坐於青庭湖畔,與自己講解藥道疑難,修道境界,是不是後者還會抬起手在自己腦門上敲出一個清脆的聲響。
少年更是看到了那一襲青衫立在湖邊,將手中的劣質茶葉碾碎後送入湖中,引得魚兒爭相雀躍。
“師父……”
少年看著記憶當中那一幕幕,鬼使神差地輕聲開口喊道。
而大殿之內,黑袍中年眉頭一皺,看著眼前無比陌生的男子,略有狐疑地道:“你剛才叫我……師傅?”
少年回過神來,看著這明顯與剛才忽然出現的記憶當中,那青衣中年截然不同的人,一時愣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麽下意識地開口喊出了師父二字。
他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腦海中會閃過那些畫面,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明明就應該很陌生的才是。
可現在他卻為何忽然對對方感到了幾分親切之意?
“易兒,別胡鬧,過來!”
一直慈祥儒雅的樊武華面色微沉,低聲呵斥,“這可是天道殿的使者大人!”
聽到樊叔叔的呵斥,少年微微點頭,朝著那黑袍中年拱手:“許易見過使者大人。”
黑袍中年一愣:“許易?”
少年跟樊武華皆是目露疑惑之色,後者更是試探性地道:“北辰大人與易兒難道認識?”
黑袍中年聞言,緩緩搖頭:“不認識,只是覺得名字有些熟悉,想來是以往碰見過重名之人吧。”
但說出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身為仙尊強者,見過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忘記?
但他卻是對面前這稚嫩的少年沒有任何印象,只是不知為何聽聞“許易”二字時,心中竟波動了一下。
“好了,丹藥已送到,本尊便不多留了。”
黑袍中年拂袖,轉身離開。
大殿之內,只剩下了樊武華跟少年兩人。
“易兒,你如此冒冒失失的闖進來是做什麽?”樊武華面色略有嚴厲地開口。
見他問起,少年也想起了自己跑過來的目的,當即開口道:“樊叔叔,李叔他說我是你撿來的,我根本就沒有什麽父親,可是前些日子你不是還在跟我父親說話的嗎?”
對上少年那有些焦急,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目光,樊武華眉頭卻是緩緩皺起,他蹲下身子,輕輕撫摸著少年腦袋。
“易兒,當初樊叔叔將你撿來的時候,你還只有六兩多重,如今轉眼過去十多年,叔叔知道你很想了解自己的身世,但以前叔叔也帶你找過不是嗎,你的父母已經去世了,找不到了。”
聽著對方認真帶有安慰的話語,少年隻感覺猶如五雷轟頂,面色蒼白。
他搖著頭,一步步往後退著,怎麽也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不……樊叔叔,你昨晚上還跟我說父親去了天道殿尋求突破仙帝機緣的,你明明知道他的!”
“你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
少年雙眸泛紅,連連搖頭,他轉身便向著殿外衝去,似乎是想要去尋找自己所了解的真相。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樊武華緩緩歎氣,目露幾分心疼之色,同時也升起幾分疑惑。
疑惑對方為什麽忽然會這樣,為何會以為自己的父親一直都在錦繡宗之內。
一直以來,不都是自己一個人在撫養著他嗎?
少年一路跑出了大殿,目光急切,看到路上有一個天元宗弟子就衝上去詢問,詢問對方是否認識一個叫許天憂的人,是否知道自己的父親。
但令他不敢相信的是,無論他問誰,沒有一個人還記得許天憂這個名字,沒有一個人還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所有人都說他是被樊武華給撿回來的棄嬰。
而看著那些人狐疑的目光,少年隻感到心中似是有一道道驚雷炸響。
他有些六神無主,失魂落魄地走到了昨日的懸崖邊,稚嫩的面孔充滿了恐懼。
他不明白,明明只是一晚上的時間而已,為什麽所有人都忘記了自己的父親,還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就是被撿回來的棄嬰。
所有人都忘了,連跟自己父親關系最好的樊叔叔都忘記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他隻感到陷入了無邊的恐懼深淵,他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他們都忘記了這一切,偏偏自己卻記得這麽清楚?
“難道……真的是我記錯了嗎?”
少年呆呆看著腳下的石頭,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
這一坐,便坐到了星夜高懸之時。
一縷清涼的晚風吹來,吹動了少年凌亂的絲發,他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昨天那白衣的甜美女子曾與自己說過的話。
“許師弟,醒過來吧,我們大家都在等你。”
少年抬頭,眉頭緊鎖。
她為何要叫自己許師弟?
她口中的大家,又是哪些人,自己怎麽沒有任何印象?
自己,到底是遺忘了些什麽?
少年思索著,想到了昨天那融入自己身體裡的紫葉,心中一動。
難道所有人都忘記了自己的父親,唯獨自己沒有遺忘,是因為那枚紫葉的緣故?
可為什麽,所有人都會遺忘自己的父親,還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就是撿回來的棄嬰?
沉沉思索著,少年忽然抬起頭,看向了遠方,他想到了一個答案。
自己的父親在不久前突破仙尊之境,隨後便前往了天道殿。
而所有人的遺忘,也是從那之後才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