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易坐於北州一處山峰之上時,天妖域的劍塔之內,也是再度有人踏入其中。
是陳千絕和度厄散人。
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第八層,饕餮已經被數道鎖鏈穿身,吊在了半空奄奄一息。
無視饕餮求救的眼神,兩人直接進入了第九層。
第八層的那強大威壓於他們而言好似形同虛設,度厄散人只是一揮袖便將威壓隔絕在外。
在劍塔第九層內,四周空空如也,沒有鎖鏈也沒有幻境產生。
唯有盤膝坐於中央的一名黑袍中年。
中年顴骨凸出,眼尾狹長,看起來有幾分怪異。
察覺到有人到來,中年緩緩睜開了雙眼。
“又有人來了。”
距離上次那個老頭來第九層過去還沒有幾十年的時間,沒想到又有人能走上劍塔第九層。
當看到來人的時候,中年雙目微眯,目光移到了陳千絕身旁那佝僂老者身上。
“你……”中年目帶狐疑之色,他能感知到此人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道友被困在劍塔裡,已經多少年了?”度厄散人微微笑著,聲音沙啞。
中年目光微冷,並未回答。
他並非自願隨著這劍塔來到紫塵界的,奈何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真仙,不敢忤逆那些強者的命令。
來到這劍塔已經枯坐了很長歲月,修為無法進一步,只能乾等詛咒破碎。
“道友想出去嗎?”度厄散人誘惑出聲。
中年雙目微眯:“你不是紫塵界的人,你是誰?”
度厄散人陰笑幾聲,開口道:“老夫曾是帝北真君座下修士度厄散人,因機緣巧合在紫塵界內蘇醒,重塑了身軀。”
“這次來來找道友,也是想與道友合作。”
帝北真君!
中年瞳孔微縮,此人的名號他聽說過,哪怕是在上界當初也是如雷貫耳。
只可惜因為那件事已經仙逝了,連同帝北界也從此沒落。
而沒想到面前這老者竟然就是當初帝北真君座下的修士!
“我名黑炎,你想合作什麽?”中年報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緊緊盯著度厄散人。
“這紫塵界內,不光有輪回樹一種機緣,而一旦仙眾降臨,此物更是落不到你我二人手中。”
度厄散人目光閃爍,黑炎也露出思索之色。
的確如對方所說,輪回樹是那些真君爭奪之物,無仙詛咒一破,輪不到他們這些修為低微的小仙修染指。
“那你的意思究竟是什麽?”黑炎眉頭緊皺。
“這紫塵界內,曾經歷過那一戰的不少強者都有殘魂遺落,若是你我二人能將次吸收煉化,未來不是沒有達到真君境界的可能。”
度厄散人開口,黑炎目光微凝,冷聲道:“有無仙詛咒在,我一旦出了劍塔,不消一息便將魂飛魄散。”
雖然有些動心,但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可不會拿性命隨意冒險。
“不必你出手。”度厄散人微微搖頭,笑著看向身旁的陳千絕道,“只需借用他手便好。”
陳千絕目光淡漠,此刻上前一步微微拱手。
“他?”黑炎皺眉,“一個凡修能做些什麽?”
“他自然是做不了什麽,但若是有道友的力量相助,他便能做很多事情。”
度厄散人笑了一聲繼續道,“如今他已修至分神期。”
“你的意思是,讓我把元神交到他的體內?”
黑炎冷哼一聲,“你覺得我會這麽蠢嗎?”
元神離體,到時候萬一這度厄散人產生了什麽其他的想法,那自己根本無力抵抗。
“道友自行斟酌吧,困在此地如此長的時間,若是連任何收獲都沒有,那未免過於遺憾。”
度厄散人似乎料到了他不會這麽輕易答應,只是淡淡笑著。
然後這第九層空間便陷入了安靜當中,黑炎沉眸思索。
良久,他才開口道:“可以,但是我要在你身上設下一道封印,免得你過河拆橋。”
“好。”度厄散人也很是爽快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便上前與黑炎交涉了起來,任由對方在自己身上設下封印。
而另外一邊,陳千絕見到這般情況,目光卻是閃動了一下。
他所圖無非就是能夠飛升上界,也不知道紫塵界一旦毀滅那他也將消亡。
此刻見到度厄散人與黑炎相互製約合作,他心中卻是動起了別的心思。
如果自己將這兩名仙修的血肉神魂全部吞噬的話,修為境界應該能飛速提升吧?
……
關於劍塔內發生的一幕,許易並不知情,他在北州靜坐了沒有幾年的時間,元嬰便開始躁動了起來,連同神魂都隱隱有種奇妙的感覺。
那是即將突破的征兆,元嬰出竅,神遊太虛後將凝為元神。
此一重境界倒是不會引起什麽聲勢浩蕩的雷劫,因為需要渡劫的是他的意識元嬰,渡的是心劫。
將位置告訴蘇玖靈,讓對方前來替自己護法之後,他就開始閉目入定,手中還握著一枚珠子。
那是之前他繼任青陽宗主時廖家給的賀禮,上品破虛丹,能助人抵禦心魔。
隨著時間的推移,許易也逐漸進入一種奇異的狀態。
不是元嬰離體,也不是神識展開。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他的意念思想掙脫了肉體的束縛,看到了外界廣袤的天地一般。
他看到了久坐山巔的自己,看到了茫茫虛空如海。
他的意識如似魚兒一般在虛空中遊動,在這種狀態下他能更清楚地感知到天地大道的意志與真諦。
這便是神遊,他以這種意識的形式穿梭空間,也好像穿梭了時間,又來到了多年前的青陽宗。
那裡,許望舒正一臉決絕的騰空而起,衝向了虛空當中的那柄雲劍。
“爹爹……”
帶有不舍的清脆聲音在許易耳邊響起,他心中一顫,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又發生一次,而他依舊無能為力。
一絲絲清涼的感覺在他心中蕩開,那是破虛丹的作用,為的就是怕他迷失在這些幻境之內。
“小葫蘆,我一定會帶你回家的。”許易心中堅定,雖然情緒的確受到了影響,但並沒有因此迷失。
眼前的畫面緩緩虛幻,又變成了另外一幕。
是白城以及周河等弟子相繼自爆死去的場面,那一聲聲嘶吼震天,令許易身臨其境。
一幕幕幻境出現,雖然很真實,但也無法讓許易迷失。
直到……那一聲呼喊響起。
“易兒,別睡了,爹爹要出門了。”
許易緩緩睜開雙眼,腦中記憶有些空白,他抬起自己小小肉肉的手掌,目露疑惑之色。
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但夢裡究竟是什麽內容卻都想不起來了。
外面逐漸有腳步聲遠去,許易連忙從床上爬起來,身軀幼小,大概才六歲的模樣。
住的地方也很是簡陋,只是一間平房。
打開門,許父已經提著板凳和包裹消失在了街頭,該是賣字畫去了。
許易怔怔看著這一幕,臉龐稚嫩。
屋內已經弄好了面條,香氣四溢,他的肚子也在這個時候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急忙跑回屋內,許易一邊端著面條蹲在門口吃,一邊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
有一名憨厚漢子扛著一草靶的糖葫蘆走了過來,摸了摸他的頭。
“小許啊,你爹爹已經過去了嗎?”漢子和藹詢問,同時摘下了一根糖葫蘆用油紙包好。
“嗯,謝謝李叔。”
許易點了點頭,將糖葫蘆小心的放進了懷裡,天真的笑了笑。
憨厚中年樂呵呵地扛著糖葫蘆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許易一時有些失神,好似感覺已經很久沒經歷過這一幕了。
他有些疑惑,李叔每天都會路過自己家,也每天都會給自己一根糖葫蘆。
但為什麽,他今天卻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呢?
許易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小手拿著筷子迅速扒了幾口面,然後邁動小短腿就要往家裡跑去。
就在這時,他身後忽然有女童稚嫩軟糯的聲音響起。
“爹爹,我們到家了嗎?”
許易回頭,見到街道上有一名穿著青衫的男人正抱著一個乖巧可愛的女童。
女童很好看,粉雕玉琢的像是瓷娃娃一樣,笑起來嘴角會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是啊,我們回家了。”青衫男子溫和笑著,捏了捏女童粉嫩的臉蛋。
兩人並未看許易一眼,逐漸消失在了人群當中。
許易站在家門口,鼻尖不知為何有些酸意。
“為什麽……我會流眼淚?”
他緩緩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看著那淺淺的晶瑩失神,心中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