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程雲自然是知道的。
可人之所以為人,恰恰是因為摒棄了獸習。
是安琪兒不懂。
而且,都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機會知道這些。
“快,把她帶回營地,你們幾個留下!”
也不管地底土著們看沒看明白,程雲比劃完,就將安琪兒抱到了簡易擔架上面。
四個地底土著抬著人,還有四個輪換,跟著程雲快步向營地跑去。
其實就算是回到營地裡,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但程雲覺得,地底土著們能在這裡生存下來,一定也有著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
再不濟,也能讓蘇梅和楊玉茹陪她說說話,好過孤零零的一個人等死……
地底土著們也是知道情況危急,跟著程雲一路小跑,沒力氣了就相互接替,幾十裡地居然都沒停過哪怕一次。
有幾個直接跑到虛脫,最後一段路,安琪兒是被程雲背回去的。
但這些事情,她現在都不知道了。
身上越來越燙,程雲感覺自己背的是個人形火爐。
“怎麽回事?她這是怎麽了?”
聽到嘈雜聲,蘇梅帶著楊玉茹趕過來,將安琪兒接了過去。
“高熱,受傷,快扶進去。”
程雲累的直接癱倒,根本沒有辦法再跟著。
見他疲憊如斯,楊玉茹緊抿著嘴角顯出一絲怪異神色。
之前還把人家打的灰頭土臉,這會兒又著急了?
簡直不可理喻。
而且剛出去沒多久,安琪兒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說不定是他所為……
又誤會了不是?
程雲也沒力氣解釋,見幾個地底部落的長者圍了過來,連比帶畫的讓她們來看傷口。
這些地底部落的長者看完之後都直搖頭,程雲急的差點兒爆粗口。
他把人帶回來,就是寄希望於這些土著,結果還是不行了嗎?
幾個老土著看出了他的焦急,嘰裡呱啦喊了一陣,旋即便各自散了。
“你也別急了,還是想辦法吧!我們用熱水幫她擦一下,你快用針刺指尖擠出血,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蘇梅倒是顯得冷靜很多,說著就找來了熱水和布條。
盡人事聽天命,沒有別的辦法。
之前程雲已經做過這些,但還是依言再次刺破了安琪兒的十指。
血都沒有。
“你要待在這兒?”楊玉茹解開安琪兒的束縛,臉更冷了。
男女有別,都不知道避諱的嗎?
還是說他根本就想看看?
越發不滿。
但沒等程雲做出回應,之前散去的老土著們又都湧進了房間。
他們有的拿著木棒鞭子,有的拿著食物清水,還有的拿著怪異的小皮鼓。
叮叮咚咚的敲了起來。
這是在跳大神驅邪?
程雲小時候,見過老家的神婆就是這樣做的,沒想到隔著遙遙萬裡,這裡的土著居然也會!
“你們做什麽?沒辦法就給我滾出去!”
早就憋出火的程雲大吼起來,甚至要動手將這些土著推出去。
就算是要等死,也該安靜的讓她離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任人施為。
老土著們顯出悻悻的神色,但卻不肯離開,嘰裡咕嚕的辯解著什麽。
“算了程雲,你看,那個老人家不是在用木梳刮她嗎?我看著像在刮痧的樣子,說不定會有用呢?現在這個時候,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啊!”
蘇梅來勸,拖著程雲往外面走。
能做的她們都已經做了,事不可違也只能聽天由命。
程雲看了看,還真是。而且另一個老土著正在給安琪兒喂東西,一種很像美味黑糊糊的液體。
自己束手無策,留下又不忍心看,只能跟著蘇梅離開。
但卻坐在了門口一側,聽著土著們敲敲打打,臉更黑了。
因為親妹妹的病,他們一家沒少求醫問藥,沒讀過書的父母也曾求神拜佛。
說實話,他很反感。
但心裡未嘗沒有期頤過。
如果真有神靈,怎麽能狠心看著世人受苦?
蘇梅和楊玉茹也坐到了一邊,但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靜等土著們鬧完。
十來分鍾左右,像是半個世紀般的漫長,土著們出來之後跟三人比劃了半天,什麽也沒看懂。
程雲直接進屋,伸手一探,安琪兒依舊高熱不斷。
臉紅紅的,呼吸很是急促。
“我們繼續,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蘇梅又端來了一鍋熱水,開始給安琪兒擦身。
臉色也不太好。
土著們的辦法不知道管不管用,她只能盡自己所能。
程雲黑著臉出門,又坐在了原先的位置。
靠在石壁上,腦袋嗡嗡的響,各種念頭也是雜亂不堪。
之前還想殺了安琪兒的,可現在看見她的樣子,居然有些心痛。
死了不是更好?還不必自己動手,心裡的負罪感能少一些。
可為什麽會心痛?想不明白。
還是希望她能好起來,接受應有的審判……
真的要送去坐牢嗎?難道就沒辦法改變她?
是個人都會犯錯,一點兒機會都不給,是不是太冷血了?
可有的錯是不能犯的,譬如殺人!
瑟琳娜也是救過他的啊!怎麽能徇私枉法?
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來……
“你怎麽還在這裡?”蘇梅端著石鍋出來,見程雲閉著眼靠在石壁上,有些心疼。
可程雲不說話,她只能找來幾張皮子給他蓋上。
“管他做什麽?還不是自作自受?去打造工具,以為是度蜜月嗎?”
楊玉茹見到程雲就來氣,心裡酸楚怨氣就重。
“噓!少說兩句吧你!”蘇梅趕忙製止,拉著楊玉茹去廚房幫忙:“程雲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嗎?即便犯了錯,也該給個悔改的機會不是……”
聲音漸遠,程雲心裡卻猛的一顫。
悔改的機會?安琪兒還有這資格嗎?
或許,死亡對她來說才是解脫……
但安琪兒卻活了下來。
程雲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自己睡著沒有,聽到安琪兒在呼喚,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
“水、水……”
安琪兒沒醒,是在無意識的囈語,但程雲卻像聽見了天籟之音。
趕緊將蘇梅留下的清水喂給她,自己靠在石壁上,讓安琪兒半靠在懷裡。
一石碗水喝了大半,安琪兒又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
但卻抱著程雲的腰不讓他離開,嘴角盡有了一絲笑意。
熟睡的安琪兒,沒了陰狠毒辣,反倒是顯得有些柔弱不堪。
程雲歎了口氣,放下石碗拍了拍她的後背。
可手僵在了半空。
門口,楊玉茹一臉寒霜的瞪著他,像是要擇人而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