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問的含糊,蘇木就不能回答的太過自信,關鍵是不清楚,祝家到底怎麽了,冒失回答的結果,很可能會兩不得利。
盡管蘇木猜到了祝家老爺子有可能得了病,但他卻不能問。
坐在通往白龍寺的私家車上,祝小曼一路上一直在繼續剛才的醫術問題,聽到蘇木談及七情治病時,眼中露出光彩。
就連旁邊的祝文生,也緊皺著眉頭,想聽一聽蘇木對七情致病的理解。
祝小曼道:“中醫真是博大精深,很難想象在幾千年前,人們居然就考慮到了照顧病人的情緒,從而拔除病根,太神奇了。”
蘇木點頭稱是。
祝小曼又道:“但你說的七情致病,真是因為情緒的持續刺激?導致人體氣機紊亂,髒腑陰陽失調?這與你說的中醫六淫,好像是兩種截然相反的致病特點,這不是悖論嗎?”
祝文生在一旁微笑點頭,道:“是啊,風、寒、暑、濕、燥、火,六種外感病邪,主要從口鼻或者皮毛侵害人體,這七情卻是直接影響髒腑,照中醫這說法,怎麽都有理了,中醫什麽都好,就是這個模棱兩可的態度,讓人……”
蘇木微笑點頭,“是的,中醫的確存在一些弊端,但其實中醫之所以產生很多含糊不清的態度,不是因為中醫自身的理論,而是理解理論的人。”
“怎麽說?”祝小曼興致高昂。
蘇木道:“中醫通常喜歡把人放在兩個圈子裡,研究人的生命規律。它不僅是研究疾病,更像是研究人。”
祝文生也來了興致,身子坐直,想聽一下蘇木的高見。
蘇木繼續道:“這其中第一個圈子,就是大環境,也叫自然圈,比如我們所說的春夏秋冬,在中醫經常講,當風、寒、暑、濕、燥、火太過的時候,便稱之為六淫或六邪,這就是人與周遭的環境不能完成協調,人就開始生病。就像一個巨大齒輪中的一個小齒輪,磨合不暢,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這就是黃帝內經說的,虛邪賊風,避之有時。”
祝小曼與祝文生一起點頭,這太好理解了。
蘇木又道:“這第二一個圈子,就是人們常說的那句話,江湖是什麽?江湖就是人情世故!”
祝小曼怔了一下,祝文生則微笑點頭。
蘇木則道:“我們通常說人是高級動物,或者靈長類動物,但其實並不準確,馬克思有一句話,把人定義的非常好,他說‘人是名副其實的社會動物,不僅是一種合群的動物,而且是只有在社會中才能獨立的動物,人是社會的人。’任何孤立於社會之外進行生產的人,都是罕見的。”
祝小曼沉思起來,中醫治人,與現代哲學,在某種程度上不謀而合?
聽蘇木講話,總能引人深思。
蘇木又道:“既然人是社會動物,在自己處理不了社會給自己定義的標簽之後,情緒便產生了,古人講七情六欲,這七情是情緒的概括,分別是喜、怒、憂、思、悲、恐、驚,處在社會分工協作中,你逃不出這七種情緒反應。”
祝小曼仔細想了想,讚歎道:“靠譜!”
蘇木微笑點頭,繼續道:“情緒一旦出現異常變化,自然會影響到氣血變化,當某一種情緒過於激烈並持久時,便打破了平衡,疾病就來了。”
祝小曼道:“你說的這些,有證據佐證嗎?”
蘇木笑了笑,道:“我去市人民醫院實習時,認識了一位吳姐,她就特別喜歡生氣,而且還是在月經前後,特別明顯。每次月經前後,都要跟自己愛人大吵一架,有時生病,有時不生。於是我就對她說,如果你跟你愛人吵架,你就得告訴他,一定得把你氣哭了再走,千萬別氣一半!”
祝小曼好奇道:“啊?這是為什麽?”
蘇木笑道:“因為肝主怒,當她生氣的時候,肝之氣會非常旺盛,如果她愛人吵了一半走了,這個肝氣就會有一部分淤滯在肝上,發泄不出去,時間一久,就破壞了之前的平衡。”
“那為什麽一定要氣哭她呢?”祝小曼不解地問。
蘇木回道:“哭是什麽?哭是悲啊,什麽主悲?肺主悲啊,悲勝怒,當她哭的時候,肺氣就旺盛起來了,便可以把肝氣壓下去,所以為什麽大吵一架,吵一半便走人那種,往往最傷人,而哭了的,哭完就舒服的往往感情越來越好?不是沒有道理的。”
祝小曼便道:“那你說的那個吳姐,有聯系方式嗎?我想聽聽你這番話之後,她是不是如你所說,從此月經前後,再也不生病了。”
蘇木笑了笑,把手機掏出來,當著祝小曼與祝文生的面,撥打了吳姐的電話。
寒暄過後,蘇木問她最近過得如何,一副醫生複診的語氣,接到蘇木的電話,也是開心的不得了,連她愛人也在電話中,向蘇木問好。
祝小曼等蘇木那邊聊完掛斷了電話,直接衝蘇木豎了一個大拇指,“中醫不是不行,而是像你這樣的好醫生太少了,可惜了!這門經驗之學,太難量產了,實在可惜。”
蘇木微微一笑,搖頭道:“在中醫這個行當裡,我還是個小學生。”
“你太謙虛了!”祝小曼由衷說道。
蘇木道:“不是謙虛,實在是越是了解中醫,越覺得它神秘,衝漠無朕,然萬象森然已具。中醫就像宇宙初始時的一片混沌,看起來沒有任何征兆時,一切便已經包含其中,我們能做的,只是讓它自然映現。”
祝小曼聽呆了。
這聊中醫,怎麽就聊到哲學上來了?這思想太前衛了吧?
旁邊的祝文生若有所思道:“你這個說法,的確很新鮮,我很少聽到別的中醫人,這麽看待中醫,能教導出你這樣的中醫人,背後一定是位大國手吧?”
蘇木微笑搖頭。
祝小曼則道:“我爺爺也是一位中醫愛好者,你們兩個,肯定可以聊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