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楚君誤終生。

  現場所有人都被陳露的話震驚了。

  他們沉默著，不忍去打擾陳露最後的溫存，甚至，他們連武大郎的屍體都沒有第一時間去撿。

  雖然見慣了生離死別，可這一次，仍然刻骨銘心。

  “楚戈……”陳露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了。

  “我想過無數次我會死，我也一定會死，可是，我卻從來沒敢想過自己會這麽幸福的死去，不要救我，我一生殺人無數，這輩子算不上好人，就算上了法庭，也是萬死，現在這樣，至少還能留個好名聲，還能讓你抱著我………”陳露艱難的說著。

  而楚戈，他的眼淚一直流著，拚命地搖著頭。

  “不，你是好人，你是這個世界最好的人。”

  楚戈知道，螃蟹和洛雪一樣，他們只能一心求死，用鮮血洗刷自己犯下的血債，大夏也不會因為他們的一件好事而去寬恕他們的罪過。

  只是，這些，對楚戈來說，重要嗎？
  他們，都是楚戈的救命恩人，這份恩情，大過一切。

  陳露笑了。

  “真……真的嗎？如果我先遇到你，你……你會不會，像喜歡洛雪一般喜歡我？”

  看著陳露期盼的眼神，楚戈重重的點了點頭，他何德何能，能讓這個女子如此深愛。

  “謝……謝！”

  陳露艱難的說著，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嘴唇半張半合，還想要說些什麽，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楚戈緊緊的抱住了她，他想到了那一天，陳露土頭土臉的走到了他面前，他輕輕的為她拂去了灰塵，也順便帶走了她的心。

  陳露幸福的閉上了眼睛，也許，在最愛的人懷裡死去，也是一種幸福。

  楚戈緊緊的抱著陳露，小聲呢喃道:“傻瓜。，記得下輩子，早點出現。”

  他原本以為，自己生命無多，會是第一個死去的那個人，然而，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都走了，他卻還苟活著。

  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卻爭先恐後。

  人生如戲，卻一點都不精彩。

  楚戈抱著陳露，看著天空，眼神中盡是淒涼，一股絕望的情緒油然而生。

  “哎！”龍嘯天歎了一口氣。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楚戈，振作點，這或許是陳露最好的結局了。”

  楚戈笑了笑，笑容中充滿著苦澀。

  “龍嘯天，你後悔嗎？”

  “後悔？”龍嘯天不解。

  “對，你的一生後悔嗎？一將功成萬骨枯，你睡不著的時候，想到他們，可曾有一絲愧疚！”楚戈靜靜地問道。

  “我一生坦蕩，為國為民，不曾錯殺一人，兄弟們死得其所，何悔之有。”龍嘯天一身正氣。

  只是，他的正氣讓楚戈搖了搖頭。

  “可是，我後悔了！”楚戈重重的說道。

  “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為了什麽？螃蟹，石頭，陳露，他們一個個都因我而起，龍將軍，我還不起，我怕去下面遇到他們，他們向我索命，所以，放了我好嗎？”

  楚戈迷茫了，這麽多年，他第一次迷茫。

  人海茫茫，那些所有人都說對的事情，真的對嗎？
  什麽國家英雄，什麽國之重器，萬人敬仰，對比此刻的心情，這些稱號又算個屁？
  龍嘯天愣了一下，他看向楚戈，突然感到了一陣心疼。

  楚戈那年輕的臉龐讓他意識到，這還是一個不到30歲的年輕人啊。

  是啊，不同於他們的飽經風霜，楚戈，還是一個孩子。

  他們將這麽多的壓力交給一個孩子，卻從來不考慮他是否可以承受。

  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楚戈，在大的目標面前，一些犧牲是必要的，是值得的，也是正確的。”龍嘯天開口勸道。

  “正確？”楚戈笑了笑，不屑一顧。

  “何為對，何為錯，武大郎一生悲劇，造成他的慘狀的那些人在哪？若不是武大郎一朝得勢，他們大部分還在逍遙的活著吧，誰又為他們鳴不平？”

  “陳露一生孤苦，那些當官的鼓吹老有所養，幼有所依，為什麽在真正需要它們的人面前，卻從來看不見呢？”

  “世人苦我，所以我拔刀相向，武大郎，陳露，真的錯了嘛？”

  “大夏不罰害他虐他之人，這樣的大夏，還值得我們守護嗎？”

  楚戈說的很平靜，沒有聲嘶力竭，沒有咄咄逼人，他，真的覺得迷茫了。

  龍嘯天向前一步，他理解楚戈，但是，他不認同。

  龍嘯天有著堅定無比的信念，這是任何人都無法相比的。

  “楚戈，大夏百年，仁人志士不斷，他們，誰不曾見過黑暗。”

  “如果見到過黑暗，就要走進黑暗，融為一體，那這個世界，還有救嗎？”

  “以暴製暴，永遠是最差的選擇。”

  “螃蟹，陳露有恨，但是他們也有罪，我同情他們，但是我仍然會將他們繩之以法，因為，只有那樣，我們才會相信光。”

  “你還小，這件事結束，我可以給你時間，你去看看這個大夏，這個世界，也許，你會找到答案。”

  楚戈冷冷的看了龍嘯天一眼，似乎對他說的話根本無動於衷。

  不，他只聽到最後一句。

  事情結束了，終於結束了，楚戈可以自由的生活了。

  只是，這種自由，為什麽那麽沉重呢？

  “我還配嗎？”楚戈說道，他突然覺得好累，他的眼前不斷閃爍著各種人影。

  石頭，螃蟹，陳露，甚至還有武大郎……

  他們在揮手，似乎在召喚著楚戈，

  終於，楚戈閉上了眼睛，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這一次，他真的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