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老夫人讓陳嬤嬤過來了，說是讓姑娘即刻過去。”紅綃推了推睡得正酣的莫卿卿，然後又低聲說道。

  莫卿卿一激靈，已經是醒了過來。

  “她人呢？”

  紅綃知道她問的是陳嬤嬤，就說道：“她說老夫人那邊還急著讓她回去伺候。”

  “到底是什麽人？她漏沒漏底？”莫卿卿搖了搖頭，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說了，但是也沒明說，畢竟人多口雜。隻說是欒嬤嬤。”紅綃聲音更低了。

  “欒嬤嬤？”莫卿卿眼睛一亮。

  她怎麽來了？

  

  “實不相瞞，長公主對於三姑娘還是非常喜愛的。”欒嬤嬤的架子雖然不小，可是畢竟是個奴婢，到了老夫人的面前也還是恭敬的站著回話。

  老夫人卻是知道，這位在長公主面前那是有大大的體面的，說起來，倒是比自己這個所謂的一品誥命更有權柄！

  自從本朝的太后薨逝之後，宮裡面的內命婦自然是以德妃為首，而外命婦，則是以長公主佔先！

  可是說，無論是在朝堂之上，還是后宮之中，長公主都可以說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

  老夫人真是不明白，自家那個三丫頭到底是怎麽入了這尊大神的眼！

  她自然不知道，這是當今皇上為了報恩並且封住莫卿卿的口才賜下的天大的恩典。

  她只能是略帶忐忑的說道：“這是卿卿的福氣。隻不知道，嬤嬤這次過來？”

  “也沒什麽，不過是長公主今日突然想起了三姑娘，所以吩咐奴婢接過去住幾日。”欒嬤嬤輕描淡寫的說道。

  “這……”雖然是義母，可是這沒出嫁的姑娘到外面過夜，而且還是幾天，這始終是有些不妥當。萬一這期間出了什麽問題，只怕是會連累莫府所有沒有出嫁的閨女的！

  老夫人一時之間，面色就有些猶豫。

  欒嬤嬤自然是一下子就猜到了老夫人的心思，她笑著說道：“老太君是個深明大義的。您的顧慮奴婢都明白，只是您需要知道，如今這三姑娘首先是長公主的義女，其次才是莫府的姑娘！”

  言下之意是既然做了長公主的義女，自然是應該以長公主為先！莫府就不要時時處處以三姑娘的長輩自居，自說自話了。

  老夫人一愣，她倒是沒有想到，長公主居然如此看重莫卿卿。若是真的這樣關懷，怎麽之前又不聞不問？

  今天突然冒出來，算是怎麽回事？

  老夫人腹誹不已，可是卻也不敢宣諸於口。

  她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嬤嬤說得在理。是我杞人憂天了。既然如此，我這就讓人叫卿卿過來。可用準備些什麽？”

  “老夫人說笑了。公主府裡什麽沒有？自然是不用準備的！”欒嬤嬤說得話口氣極大，而且絲毫不客氣，可是偏偏老夫人卻是一點也不敢發作。

  不一會兒功夫，果然就見莫卿卿領著紅綃和紅錦一起過來了。

  “欒嬤嬤？怎麽是您來了？義母安好？”莫卿卿一臉的驚喜。

  “長公主一切都好，只是最近有些想念姑娘，所以讓奴婢過來接您過去小住幾日。”欒嬤嬤見到莫卿卿之後笑得倒是很溫馴。

  莫卿卿聽了這話，先是露出喜悅之情，隨後又有些疑慮的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立即揮手說道：“既然是長公主的吩咐，你還有什麽可猶豫的？也不必費事了，你如今就過去吧！”

  莫卿卿真的是沒有想到會是這麽一檔子事情。

  她不知道長公主這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麽藥，可是顯而易見，此行是不可避免的。

  也不知道為何，她的心中卻是隱隱有不祥之感。

  於是她笑著說道：“事出突然，容孫女和丫頭囑咐兩句。”

  老夫人和欒嬤嬤都點了點頭。

  莫卿卿對紅綃說道：“你留下看好門戶。我不在家，隻關上門安靜度日，不許下人到處串門子，扯閑話！”

  她又扭頭對紅錦說道：“你老子娘病得七葷八素的，你趁著這機會，先去看一看，然後再直接去長公主府找我！”

  隨後，她又似有些不確定的問了欒嬤嬤一句：“這丫頭早就想要回家看一看，不知道這樣的安排是否給您添了麻煩？”

  欒嬤嬤心道，這倒是個宅心仁厚的，這時候還替丫鬟著想。

  然而這也不過是小事，何不賣個人情給這位長公主義女？

  她笑著說道：“這自然是都聽您的安排！”

  紅綃和紅錦會意，各自行了個禮，就下去了。

  離開了壽禧堂，紅綃禁不住問紅錦：“你娘到底是得了什麽病？怎麽就一直不好呢？”

  紅錦嘻嘻一笑，說道：“我娘這是頑疾，一時半刻是治不了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犯病，我都習慣了！”

  

  莫卿卿和欒嬤嬤一同上了馬車，兩人一路無太多交流，也不過是兩盞茶的功夫，就到了長公主府。

  莫卿卿被欒嬤嬤親自引著，去拜見長公主。

  莫卿卿左思右想，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就試探著問道：“嬤嬤，怎地義母會突然把我叫來？”

  “瞧您說的，這自然是因為公主想您了！”欒嬤嬤頭也不回。

  “可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的事情吧?”莫卿卿的模樣很是忐忑不安，就像是以為即將見到許久不接觸母親的女兒。

  欒嬤嬤心中一軟，說道：“姑娘不必擔心，總之是好事！”

  饒是如此，莫卿卿卻是心中惶恐。不是因為其他的，而是因為這位長公主實在是自己前世也從未有過很深接觸和了解之人。

  她即便是知道，如果她結交好了此人，長公主將會成為自己將來最大的靠山，可是在面對一個未知數的時候，人類還是不免有所恐懼。

  “卿卿，你來了？”長公主看到莫卿卿的時候，表現得自然而親昵，真的像是一位平常的母親。

  可是莫卿卿卻是不敢掉以輕心，她先是恭敬的行了一個裡，然後才笑著說道：“義母！”

  “別叫義母了！上次還叫的母親，怎麽這次倒是生分了？”長公主笑著搖頭。

  正是因為上一次莫卿卿費勁心力的迎合討好，卻是未見長公主有任何過度的反應，所以莫卿卿反倒是有些拿不準長公主的心思了。

  “母親！”莫卿卿還是親熱的叫了一聲，然後才問道：“您怎麽突然把我叫來了？倒是叫我好生的驚恐。”

  “有什麽可驚恐的？你是我的義女，我自然是關心你的。”長公主說道。

  可是莫卿卿卻知道，事情沒有她說的那麽簡單。

  她若是真的關心自己，上一次在中秋宴會的時候，眼見著自己被柳氏母女故意刁難，為什麽不出手相助？她倒是不相信，那時候長公主正巧沒有看見？

  這是一種考驗還是根本就是另外一種冷漠和疏遠？

  莫卿卿此刻沒有答案。

  可是她卻是希望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她能夠得到想要的答案。

  因為她也想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一棵可以全心依靠的參天大樹！

  長公主雙眼看著莫卿卿，可是思緒卻不知道飛到了什麽地方。

  “母親，那個最最漂亮的是哪一位表哥？”

  “母親，青青最喜歡表哥了！我將來嫁給表哥好不好？”

  “母親，我好後悔，我若是知道自己這樣短命，應該早就向表哥表明心意！”

  ……

  她仿佛又感受到了，自己那體弱多病卻又天真爛漫的女兒，那楚楚可憐的少女之心。

  長公主頓時覺得心肝都揪得生疼！

  上天何其不公！

  她的女兒那樣的善良美好，可是居然活了短短的十四年就這麽去了！

  她還沒有感受到生活的甜蜜，甚至沒有體會愛情的滋味。

  長公主內心的痛苦不由自主的就帶了三分在臉上。

  莫卿卿見狀，趕忙問道：“母親可是身體不適，怎地表情如此痛苦？”

  長公主的思緒被打斷，立馬掩飾道：“無妨，無妨！不過頭疼的老毛病，一會兒就好。”

  莫卿卿還是親自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

  長公主輕輕喝了一口清茶，頓時覺得胸中舒坦了不少，也便繼續說道：“卿卿多大了？”

  “下個月，我就十五了。”莫卿卿照實回答。

  “十五歲！也該及笄了。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辦一辦！”長公主覺得當時自己的女兒沒有體會到的，她都要好好的在莫卿卿的身上實現。

  也許她感受到了，青青也能夠感受到。

  莫卿卿有些愕然。怎麽會突然說到這個。

  她記得自己前世的及笄……可是慘淡異常。

  她搖了搖頭，不想多說此事。

  長公主見狀，也知道自己的話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讓人有些一頭霧水了。

  “卿卿，我尋思著，讓皇上下道旨意，把你記到你們夫人名下，也做個名正言順的嫡女，你看如何？”長公主自以為莫卿卿會欣喜若狂。哪個庶女不希望能得到一個嫡女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這樣一來，無論是對在家中的地位，還是將來的婚事都會有無數的好處！

  可是，誰知莫卿卿居然斬釘截鐵的說道：“多謝您的好意。我心領啦。可是我覺得做個庶女挺好的。實在是沒有大費周章的必要！”居然是一口回絕了。

  長公主這下子可是徹底驚呆了。

  她滿心以為莫卿卿會欣然接受，接下來的話也好繼續說下去了。

  可是她拒絕了？

  長公主只能是耐下性子，又問道：“卿卿可曾許配人家？可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這……母親這是打趣我呢？做閨女的哪有資格自己說這事情，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卿卿的臉適時的紅了紅，隨後低下了臻首。

  長公主卻是親自起身，拉著莫卿卿的手，一起回來坐下，笑著說道：“既然如此，我這裡倒是有一個上好的人選！說起來，也不算是辱沒了你！”

  莫卿卿心頭一顫，不知怎麽就突然想起那長著一雙桃花眼的妖孽。

  怎地長公主會突然說起這件事情？

  她想給自己說親？

  若真是她說的親事，只怕是老夫人、莫長青、柳氏都沒有辦法拒絕，甚至到了太子妃那裡也沒有了插嘴的余地。

  可是她到底想把自己說給哪一家的哪一個人？

  “你看六皇子如何？他人品貴重，容貌出眾，而且母親淑妃又在宮中位高權重，她又一向最是喜歡你的，你若是嫁了過去，必定可以琴瑟和鳴，做一對和美夫妻。”長公主自說自話。

  莫卿卿的雙眼猛地睜開，簡直像是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什麽？

  六皇子？

  嚴明義？

  她想把自己說給六皇子嚴明義？

  還什麽琴瑟和鳴，和美夫妻？

  還什麽淑妃喜歡她？

  難怪剛才說要把自己過到柳氏名下做個嫡女，原來是為了這個！

  長公主的義女去做六皇子的側妃或者夫人都會丟了長公主的體面，可是六皇子也斷然不會娶一個庶女做正妃，所以才會折中想了這麽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義母！”莫卿卿打斷了長公主的不切實際的幻想。

  “怎麽？”長公主有些不解的看著莫卿卿。

  莫卿卿慢慢抽出被長公主攥住的手，起身，站到一旁，淡淡的說道：“敢問義母，這事情真的是您一時之興，還是有人求到了您的頭上？”

  莫卿卿倒是不信，長公主吃飽了撐的沒事乾，非要把她和嚴明義拉郎配！

  她以為自從上次在宮中，推了莫嬌嬌下水代替自己接受嚴明義的援助之後，嚴明義總該丟了那要不得心思。

  可是真是事與願違，他居然賊心不死，還求到了長公主這裡！

  長公主一愣，隨後問道：“這，有什麽關系嗎？”

  “這當然是有很大的關系！”莫卿卿露出一個輕得好像羽毛一般，又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

  “如果真的是您一時興起，這事情自然是有轉圜的余地，我也隻認為您是一片好心。如果您是聽了什麽人嚼舌根子，胡言亂語，就想要定下我的姻緣，那請恕女兒無禮，女兒絕對不會接受！”

  “放肆！你怎敢如此和長公主說話！”欒嬤嬤在一旁柳眉倒豎，冷聲呵斥！

  好大膽的丫頭！

  難道真以為做了長公主的義女，就是飛上枝頭的鳳凰？

  殊不知就算是鳳凰也還有三六九等之分，更何況她這個區區的長公主的義女！

  “欒嬤嬤，你不必用話威脅我！實不相瞞，就這個義女也並非是我跪著求來的！而是有人想要報答我，才給我的好處！別以為做了義母，就可以隨意亂點鴛鴦譜！”莫卿卿此刻充滿了陰鷙之氣。

  她最恨的就是這些上位當權者的自以為是。

  他們總是不顧他人的想法，就做出自己認為合適的決定，殊不知有的時候對人好其實也是害人！

  “你！”欒嬤嬤氣得倒仰。她怎麽也沒想到，方才看起來戰戰兢兢如同一朵嬌花的小姑娘，發起橫來居然如斯的野蠻。

  “阿欒，你別說話，我倒是想要聽聽，你為什麽不肯嫁給義兒？他無論地位、樣貌、才學、品行，樣樣都是出類拔萃，即便是在皇子中也不遜於任何人！”長公主擺了擺手，阻止欒嬤嬤繼續發火。

  莫卿卿冷笑著說道：“您說的對，他地位高，樣貌俊，才學一等一，品行嗎，我就不予置評了。可是那又如何？難道這世間凡是符合這些條件的男子，我就應該喜歡，我就應該對於他的垂青，感恩戴德？難道我就不能有更高的念想？我要的東西，只怕是六皇子給不起！”

  長公主愣住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仰慕已久的嚴明義，居然一絲半毫都沒有入了這位義女的眼。

  她的內心多少有些惱怒，也覺得莫卿卿不識好歹，不識抬舉！

  更高的念想？還不是攀龍附鳳！

  “你也該為自己想想，你就是個庶女！難道你還想要嫁到宮裡做個娘娘？”長公主此刻也沒了耐心。

  這個莫卿卿果然是不如自己的女兒單純善良，她心心念念的只怕都是借著這副花容月貌去服侍皇上吧！

  否則連皇子都不肯放在心上，更高的念想又能是什麽？

  莫卿卿簡直是要啞然失笑了。

  “長公主，”莫卿卿換了稱呼，“您高估我了！我心中更高的念想，不是這些！”

  “那還能是什麽？”長公主語氣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

  可是莫卿卿接下來的話，卻是讓她啞口無言，目瞪口呆！

  “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您給的起嗎？他六皇子嚴明義給的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