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像是被定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或者還能做些什麽。
第一次如此心慌,心就像要從胸腔裡跳出來,前所未有的恐懼,在無數的鬼影晃動朝我步步緊逼之後,我有種幾乎暈厥的瀕死感。
下意識看了看手機,屏幕裡竟看不到半點鬼影,再把目光移到屏幕外,我能看到它們又離我近了些。
辦公室裡,窗外的光亮從巨大的落地窗透進來,打在那些鬼影身上,我甚至能看清它們的五官。
有的面無表情,有的雙眼突出面部猙獰,呈現著它們臨死前停留在這世界最後一秒的樣子。
而它們的衣著仿佛不是近幾年的打扮,更像是……
它們穿著粗布褂和粗布燈籠褲,身上髒兮兮的,好像剛從土坑裡挖出來一般。
是什麽讓這些人在死前如此狼狽,讓它們在將死之時,沒有對世間的留戀,而是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冷,徹骨的寒冷。
在滿是暖氣的商業辦公樓裡,進門都需要脫掉外套的地方,我仿佛要被凍住一般,由外向內,讓我整個人都無法動彈。
現在換做我來絕望了。
就在我準備閉眼等死的瞬間,一個幽怨,充滿不懷好意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裡。
“是她……”
我嗎?
是在說我嗎?
短短兩個字,讓鬼影的面部表情更加猙獰,仿佛是一個開關,原本緩慢行走的它們,瞬間向我撲來。
“殺死她……”
如爆發一般的鬼哭狼嚎。
我閉上眼揮舞著帶著玉鐲的手:“走開!”
隨之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即便閉著眼,我依然能感覺到火花四濺的光亮。
周圍許久沒有動靜,我偷眼朝四周看了看,那些鬼影已經離我幾步之外,圍成一個圈,把我困在原地。
或者我可以用玉鐲的威力挨到天亮,只要更厲害的東西不出現。
然而……
我帶有玉鐲的手腕,突然被一隻冰涼的小手握住。
心咯噔一下停跳了半拍。
我早該想到,還有一隻連玉鐲都不怕的小孩鬼!
這回徹底涼了。
“我生氣了,我生氣可是很恐怖的哦……”
小孩鬼突然張開嘴,兩排獠牙甚至超過這世界上最凶猛的野獸。
它的嘴在慢慢張大,誇張的程度已經超過他的頭。
它,它要吃了我!
辦公室裡突然又傳來天一道長念咒的聲音,還是最開始的咒語,聽了能讓人瞬間冷靜的咒語。
我看見原本退後的鬼影又開始朝我走來,玉鐲失靈之後,鬼影完全不怕了,張牙舞爪面露凶光,同樣張著大嘴朝我撲來。
戴著玉鐲的手被小孩鬼抓住完全動彈不得,另一隻手便成了唯一能保護我的防禦工具。
道長的咒語讓我瞬間冷靜下來,心裡不再害怕,頭腦似乎比平時更清晰地知道我該做些什麽。
我身上不止一件法寶,還有大師父贈與我的護心鏡。
他說這塊護心鏡,臨危時可以保我平安。
是不是真有這麽大威力,試試便知。
死馬也要當活馬醫。
扔掉另一隻手裡的手機,我以電光火石的速度從懷裡掏出護心鏡來。
眼看著小孩鬼張著巨大的嘴就要朝我咬來,我拿著護心鏡朝它面門一敲,鐺地一聲直擊在它的獠牙上。
小孩鬼的嘴瞬間閉上,抓著我手腕的小手也頓時松開,它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嘴扭曲著。
絕了!護心鏡真的管用。
我心中一喜,朝大門的方向看去,在確定好方向之後,我心中的也有了計劃。
先跑了再說,樓道裡有燈,總比我在這黑不溜秋的地方安全多了。
腦子轉得飛快,手裡也沒閑著,我想著護心鏡連小孩鬼都能鎮住,對付這些孤魂野鬼,也肯定不在話下。
用力把護心鏡丟出去,就像丟飛盤一樣想著給自己先開出一條路來,我都已經做好跑著去撿護心鏡了,誰知才邁開步子,護心鏡就像回旋鏢一樣,打散了周圍的鬼影,又飛回到我手裡。
穩穩地接住,仿佛手中有磁鐵,這一招就跟開了大招一般,如果周圍都是觀眾,指定秀翻全場。
在心裡喊了無數個臥槽後,自信心瞬間爆棚,再轉過身去看身後的鬼影,又是一記回旋護心鏡,這比大號帶小號升級打怪快多了。
“來啊,過來啊,你們大爺的,都給老子過來了啊!”
我興奮地和這幫鬼影叫囂,依然有鬼影不知死活地上前,在被我第三次的回旋護心鏡打散之後,余下的鬼影紛紛後退,最後竟從我的面前消失不見了。
小鬼能降,惡鬼難消。
我似乎忘了還有更厲害的在等著我。
心裡和身體都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我剛想收起護心鏡離開十三樓,、便聽見原本念著咒語的天一道長,突然痛苦地嚎叫起來。
不止天一道長的聲音,還有趙老板以及化妝師小周,以及本應該在樓梯間等著天亮的博文大師。
他們仿佛受到了極大的折磨,喊叫聲此起彼伏,我卻看不見他們半點影子。
他們應該在一起,而我卻被排擠在另外一個世界。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仔細回想,如果‘它’隻想把我和所有人分開,或者是從我單獨走進十三樓的同時,我已經進入另一個平行世界。
看不見他們,我又該如何救他們。
我從地上撿起手機,把如今所發生的的情況說了一遍,直至屏幕中出現白霽刷屏的文字,我這才讓評論的網友不要吵。
“你能聽見道長念咒的聲音,他們未必能聽見你的聲音,你突然能看見很多鬼影,大概是道長的咒語無意間開了你的天眼。”
白霽的話對我來說沒起到什麽作用,如果我處於一個平行時空,那麽就算我現在跑出樓梯間,也依然逃不到外面。
我把我的想法和白霽說了,短暫的等待後,他又打了一行字上來。
“沒那麽邪乎,應該還是鬼打牆,只是……”
看他字裡行間似乎是在猶豫。
不多會又發上來一條:“我通過屏幕能看到你還是在十三樓,可你卻說你能聽見其他人聲音,卻看不見他們。”
這是什麽意思,不是平行時空,單只是鬼打牆的話,一向神通廣大的白霽,居然也跟著深陷其中。
在十四樓的時候,他明明能看見迷霧之外的場景,到了十三樓,卻失去所有趨吉避凶的能力。
也就是說……
“十三樓給你製造鬼打牆的東西,比我想象中要厲害許多。”
“我現在過去薊文,可能要到天亮才能到,你想想臨行前師父教了你什麽,或許會有用。”
我露出苦澀的笑容,心說除了背幾本經書,我是真的一點有用的都沒學。
關鍵那幾本經書,在我臨行前,已經還給大師父了。
也幸好我還了回去,否則病急亂投醫,我可能一個激動把經書當符咒燒了,以解我眉睫之急。
“你別來了,來了也天亮了,我能不能熬過去就在此一役,如果熬不過去,你來了不過是為我收屍。”
直播間裡又是一陣沉默,現在已經兩點鍾,觀看人數沒有一點減少的樣子。
他們都在等待,等著我一戰封神。
心中從苦澀漸漸泛起一股酸楚,我自嘲地笑了笑,整理了頭髮和衣著。
雙手舉著手機,我盡量微笑著,不讓自己露出一絲膽怯的模樣:“親愛的網友們,從直播開始到直播結束,你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並沒有一絲虛假的成分。”
“我能不能活到天亮,不止你們期待,我也有那麽一點期待。”
“生死看淡,全是天命,如果我不幸遇險,請記住還有我這麽一個人,不是為了賺錢,不是為了吸引目光,隻為尋得一個真相。”
“白霽,如果你還在直播間,明天一早你再過來,記得給我收屍。”
說完這些發自內心的話後,心一橫咬著牙把手機立在其中一張辦公桌上。
這或許是我留在這世界的最後片段,我明明可以更完整地記錄下來,卻還是選擇和命運抗衡,最後一搏。
我其實並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可我不想在危險來臨之時,讓手機影響我的發揮。
用戴著玉鐲的手去拿手電筒,另一隻手拿著護心鏡,我現在要做的是打破鬼打牆,找到天一道長他們。
不懂得道家法術,我卻記得天一道長在無意間給我開天眼的咒語。
過去我從小說中看到不少道家技能,五花八門什麽方法都有,如今想來,試試也無妨。
反正橫豎都是死。
咬破手指擠出鮮血點在眉心,我覺得天一道長所念咒語並不能讓我完全天眼開,我腦中靈光一閃,把咒語改了一下。
“一點虛無見性光,兩目三點注名堂,微意引性光旋轉,陰濁陽清增明亮!”
說罷我用三根手指往眼睛上一抹,手指拿開,我的眼前立刻換了一副景象。
小孩鬼用一把頭髮般的繩子,分別牽引著四個人,而繩子另一端竟纏著他們的脖子。
是天一道長他們!
四個人倒在地上,痛苦著掙扎著,一邊不住的嚎叫,一邊用手死死地抓住纏繞著他們脖子的東西。
小孩鬼不忌憚玉鐲,但忌憚我手中的護心鏡。
我拿著護心鏡剛要跑過去,就看見不遠處出現更加詭異的一幕。
魯米諾血跡反應!
只見整個十三樓,像是被一盆盆鮮血潑過一般,房頂,牆壁,全都泛著綠瑩瑩的光。
就在這時,兩排腳印突然走向我,泛著綠光的腳印,仿佛是流著鮮血的雙腳,踩在滿是發光氨的地上。
“裴慕聲……裴慕聲……”
來了。
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