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張大成繼續當惡霸並不是他本意。
生活所迫,或者在張大嫂的逼迫下,一邊做著不願去做的事,還要承受張大嫂對外的誣陷,讓自己惡霸的行為坐實。
他說侮辱張大嫂的確是他酒後見色起意,等自己清醒之後,見到床上如此貌美的張大嫂,他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結婚之前,的確如張大嫂所說,張大成對娘家人威逼利誘,以及恐嚇之下才促成這段婚姻。
可結婚之後的事,和張大嫂的說法完全是大相徑庭。
他們結婚之後,很快便有了第一個孩子,失去孩子是張大嫂的任性為之。
由於家裡生活窘迫,張大嫂就威脅張大成去外面弄錢,不然就把孩子打掉。
然而一次一次的作天作地,張大成為了安撫張大嫂,從別人的手裡用很低的價格搶了一隻玉鐲回來,哄張大嫂開心。
誰知張大嫂拿了鐲子太興奮了,無緣無故一個沒站穩便摔倒流產,根本不是像她所說,是被張大成酒後打得流產。
我聽到這,火氣已經衝到頭頂,我強壓著怒火,咬牙切齒道:“後來呢,很快又有了你們的女兒?”
張大成此時已經坐起來,衝我點點頭。
他盤腿坐在床上,又把頭底下:“孩子媽懷了娟娟,把我高興壞了,別看我以前惡貫滿盈,可自從有了媳婦和孩子,真的改變很多。”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相信張大成說的話,是浪子回頭還是本性難易,我寧願選擇前者。
娟娟的日記,以及張大嫂的所作所為,這一家子裡,總得有一個人是說實話的。
反正張大嫂的話,我是肯定不會信了。
“自從有了鐲子,孩子媽的行為越來越古怪,就跟瘋了一樣,娟娟從出生後就無緣無故被她打,要不是有我護著,孩子早就被她打死了。”
張大成說得情真意切,我卻皺起了眉。
不是我想懷疑他的話,而是有些不符合邏輯的地方。
明知道張大嫂會傷害孩子,張大成又想為了孩子做一個好人,帶著孩子去外面隨便找份工作,怎麽也能養活了。
至少不會讓女兒遭受二十多年的身心折磨。
“你女兒出生之後,你一個二三十歲的男人,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為何不帶著娟娟離開?”
“我……我那陣真的被孩子媽迷住了,她年輕時特別漂亮,又能哄人開心,除了對孩子不好,其實都挺好的……”
我嘖嘖兩聲,不知該說什麽好。
後面的事我大概也猜到了,張大嫂一邊哄著張大成繼續當惡霸撈錢,一邊又用娟娟威脅張大成,但凡有一點不符合心意,張大嫂就威脅他要抱著娟娟跳河。
娟娟長大了一點上了小學認了字,才會學著用日記本寫下自己所遭受的一切。
可她的日記只寫到了她把鐲子摔碎之後,被毒啞,囚禁,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之後她再也沒留下任何的隻言片語。
可我記得她的日記本是放在她床鋪的褥子下面,她明明可以繼續寫,不知為何會停止她對這個世界的哭訴與求助。
罷了。
在張大成冗長的敘述中,我已經完全迷失了尋找真相的方向。
聽到鐲子會讓人做出一些奇怪的事後,我以為這次凶宅試睡,會和一直糾纏我的‘它’有關。
然而鐲子已經被他們的女兒娟娟摔碎了,還是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碎了,看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凶宅試睡。
“對了,那個在你家院子喝藥自殺的人,到底是怎麽樣的情況?”
張大成無心當惡霸,並且心裡一直抵觸繼續惡霸,應該不會把人逼到絕路,用自殺的方式報復他們一家。
我總歸是來試睡凶宅而不是像警方一樣來查案的,我更應該關心凶宅的問題。
不過他們家亂成這樣,我的試睡費怕是收不到了。
“都是孩子媽的主意。”張大成說著又歎了口氣,“我名聲臭成這樣,誰還敢找我借錢,那人的錢根本不是找我借的,是孩子媽借出去的。”
我秒懂地點點頭。
張大嫂對外一直是受張大成百般折磨,為了孩子無奈留在他身邊的苦命村婦。
全村的人也一直都很相信她可憐她,還覺得她是個大好人。
張大嫂利用自己的形象假好心借錢出去,再又張大成扮演壞人找人要翻了幾番的高額欠款,說出去也只是張大成的鍋,張大嫂不過是樂於助人,被惡夫發現的好心人罷了。
只可惜在他家院子自殺的可憐人,到死都恨錯了人:“這件事你也有苦衷,冤有頭債有主,相信那個去世的人也會諒解你,他的亡靈不會再在你家出現了。”
我的話音剛落,濃重的血腥味再次衝入鼻腔,我扭頭去看時,發現那渾身布滿黑血的可憐鬼站在我身後。
它仍然張著嘴,有話說不出,在和它打了幾次照面,又確定他不會傷害我之後,我仿佛沒這麽害怕了。
幫它解決困擾它的事,我衝它點點頭,表示知道它想對我表示感謝。
要不是它用血手印指引我發現日記,在廚房裡告訴我食物和水有毒,還用血手印提醒我,張大嫂在我不知情的時候曾窺視我的一舉一動。
恐怕我早就沒命了。
想來是我謝謝它才對。
我看了看張大成,發現他表情淡定,並不像看見鬼一般恐慌,就知它的現身只能我看見。
手機鈴響,是州山警局給我打來的電話,說他們已經到村口,正在保衛處交接犯人,讓我去保衛處交代一下事情經過。
“二哥,麻煩你去趟老宅,把張家的女兒娟娟接到保衛處,我這有本娟娟的日記,讓她當著警察的面確認一下。”我想著看娟娟的樣子,恐怕也沒辦法指認了,作為當事人之一,如何讓娟娟說出實情,那是警方的事了。
二哥呆著已經無聊了,又這麽晚,肯定著急結束。
他二話沒說,站起來就要往外走:“那你呢?小沐,你別告訴我還要在這繼續呆到天亮。”
“我和張大成隨後就到,順便讓他把娟娟領回家。”
我安排完二哥後,又轉身去看張大成,卻發現滿身黑血的東西擋在我面前,用僵硬的身體,一直重複著一個動作。
它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腕,又指了指我,重複了兩三次,又看向張大成。
什麽意思,它是在提示我什麽?
難道這事還沒有完,為何它沒有得償所願的滿足感?
指著手腕的動作,讓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在我摸到自己的玉鐲時,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抓不住重點。
它想告訴我玉鐲有問題嗎?
正當我想用口型詢問它的時候,張大成突然說話了,而它在張大成開口的瞬間,從我面前消失不見。
“裴大師,這次還多虧了你,救了我家娟娟和我的命。”張大成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孩子媽答應給你多少錢,我總要把錢給你。”
聽到有錢能收,我心裡總算豁然開朗,這一晚不白忙活:“一千二,你就給一千吧,你和娟娟以後還要生活,找個正經的工作,賺點錢帶娟娟去醫院看看,沒準能治好病。”
“是是,我這就給你拿錢,然後我去把娟娟接回來。”張大成說著從床上下來,就在他走向衣櫃的時候,我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他的後背,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血手印。
我心裡咯噔一下,仿佛心跳都快要停止,腳不自覺後退了兩步,朝門口慢慢挪去。
血手印只在我遇到危險時,作為提示的時候出現,如今印在張大成的身上,難不成……
想想它在消失前一直做著指手腕的動作。
“你送給張大嫂的手鐲,被你女兒摔碎了之後,已經扔了嗎,我總覺得那個手鐲有些問題。”我試探地問了一句,看著他在衣櫃中翻找東西的動作,不像是拿錢這麽簡單。
“沒有啊。”張大成沒有扭頭,仍然在翻找,突然他似乎是找到了,停下了動作,傳來怪異的笑聲,“你看,摔是摔碎了,可它還好好地被我收起來。”
手鐲用紅布包著,被張大成舉起來,展示給我看。
那隻手鐲,竟奇跡地還是呈現著完好無損的樣子。
他的臉上,剛剛還露出真誠的笑容,現在已經變成猙獰的冷笑:“這麽寶貝的東西,怎麽可能摔得碎。”
緊接著寒光一閃,他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一把刀,如彈簧一般,朝我撲來。
刀尖朝著我的胸口就是一刺,在聽到鐺地一聲之後,刀尖並沒有刺穿我的胸膛,隻讓我向後退了兩步。
臥槽,阿彌陀佛,護心鏡救了我一命。
張大成還以為我會倒在血泊中,在被護心鏡擋了一下後,有些發愣。
我也趁此時機跑出屋裡,在路過客廳時,抓起桌上的尖刀,連看都沒看,直接朝張大成飛去。
媽的,他想殺我,我也不能坐以待斃,我若真飛死了他,頂多也是正當防衛。
來不及看刀飛在哪裡,我轉身撒腿就跑,張大成就是看二哥不在,這才想對我下狠手。
想不通的事,不符合邏輯的事,已經完全解開了。
張大成一家,大概除了娟娟,其他人都不正常了。
“你以為你能跑得了嗎?”身後勁風呼嘯,張大成的聲音就在身後。
看來那一刀飛失敗了。
“你去死吧!”
突然的強風瞬間把我掀翻在地,我這一摔,已經預知到自己的下場。
點首《涼涼》送給自己,我的死期即將來臨。
即便沒有希望,我仍然想爬起來為自己掙得一絲生機,可強大的風根本讓我無法控制身體,才剛爬起來,又被風吹得摔了個狗啃泥。
耳邊是什麽折斷的聲音,我趴在地上被風吹得無法動彈,乾脆把眼一閉,直接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