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原本過年節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今年家裡面多了個余晚竹,也算是歷經曲折,才有了如今的一團和氣,她原本覺著,這應該是自孩子們爹走後,她過得最有盼頭的一個年。
可偏偏有人這個時候欺上門來.
想著想著,許氏不由紅了眼眶,心中湧起萬般自責。
她看向余晚竹,拉過她的手,哽咽道:“阿竹,都是娘沒用,才叫你受了委屈,他們他們怎麽敢啊?!”
這買賣是自家兒媳做起來的,怎能被旁人佔去便宜?
許氏眼中忽而迸發出了一陣異常堅決的光芒,她松開余晚竹的手,“娘找他們要個說法去!”
余晚竹有一霎的愣神,也許是許氏看她的眼神太過憐惜,她的心也跟著顫了顫。
原來被人心疼是這樣的感覺?
她不由想到,如果她的母親還在,知道自己女兒被人為難,想必也會像許氏這般,去替她出頭吧?
余晚竹鼻頭一酸,眼底泛起了一層薄淚,她眨了眨眼,不露痕跡地將淚意逼退。
換上了一副笑臉道:“娘,咱們沒吃虧,便是拉著大夥兒一起做買賣,還是咱們佔大頭,您就別擔心了,咱們好好過年就是。”
宋逾白站在她對面不遠處,將她臉上細微的表情盡收眼底,驀然間想起,她的生母在她幼時便逝去了。
跟在繼母身邊,縱然能得到疼愛,但那份疼愛又有幾分真心?
難怪她在自家娘的關切下會黯然神傷。
宋逾白自己都未察覺,他看向余晚竹的眼神,不知不覺中多了兩分柔軟。
聽到兒媳這樣說,許氏有些將信將疑,隻得將目光投向自家兒子。
宋逾白點頭道:“不錯,我們並沒有吃虧。”
話雖這樣說,他心裡還是覺得,是余晚竹為宋家做出了退讓,不過,這些由他記著就好,日後也由他來還。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宋小蘭笑著道:“那我們快吃飯吧,這早飯都快熬成午飯了。”
方才她將菜都蒸在鍋裡,這會兒又一一取出來,眾人都餓了,一頓飯吃得十分迅速。
飯吃完,宋小蘭收拾完碗筷,又和許氏兩個緊鑼密鼓地張羅起年夜飯。
連余晚竹也被分配到了捏肉丸的活兒,一大盆豬肉餡,要全捏成圓滾滾的肉丸,再過油鍋一汆,既好吃又便於存放。
兩小隻也沒閑著,自告奮勇地來幫著扒蒜,一左一右蹲在余晚竹兩側。
“阿峻,過完年你幾歲了?”
宋峻不假思索地道:“長嫂,過完年我就八歲了!”
語氣隱隱驕傲,他馬上就是個大人了,也能夠為家裡分擔更多的事情。
“你想去上學嗎?”
宋峻一愣,猛地抬頭盯著余晚竹。
想去上學嗎?當然想。
可他早就知道,家裡供著長兄,已經沒有余錢再讓他去上學了,便是去,也是等長兄安定下來,能夠補貼家裡時,才輪得到他。
眼下聽余晚竹這麽問,他忽而意識到,這兩個月是長嫂管著家裡的生計,而她也賺了不少錢。
長嫂這麽問,是要送他去讀書嗎?
余晚竹見他眼懷希冀,盯著自己不說話,不由笑問道:“想還是不想?”
宋峻趕忙點頭,“長嫂,我想!”
他也想成為像長兄那樣身負學識的人,雖說不一定能如長兄那般優秀,但他會盡力而為。
“那等過完年,我就讓你大哥替你尋摸一個靠譜的書院,如何?”
宋峻興奮地點頭,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意,“謝謝長嫂!”
太好了,他也可以進書院了!
一旁的宋香有些不樂意,癟著嘴道:“長嫂,香香也想上學,大哥哥說了,三哥沒我聰明,學字都沒有我快!”
被妹妹在長嫂面前揭了短,宋峻小臉一繃,反駁道:“你才不懂!”
“我是男子漢,大哥對我自然是更為嚴厲些!”
其實說這話他也有些心虛,他學東西的速度確實不如妹妹快,為此,他還曾受過長兄的責罰。
余晚竹看出他的心思,鼓勵道:“阿峻,讀書識字是自己的事,你用心了就好。”
宋峻心中一暖,點頭道:“長嫂,我會的!”
宋香深覺自己被忽視了,乾脆扔下蒜頭,雙手去拽余晚竹的胳膊。
“長嫂,香香也想讀書嘛,香香可聰明了,什麽都能學會!”
說著還朝宋峻翻了個白眼。
宋峻還沉浸在即將要去上學的喜悅中,淺淺瞪了她一眼,便沒再搭理。
余晚竹想刮宋香的鼻子,伸出手才發現自己手上滿是肉泥,隻得又收回來,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香香,咱們這裡還沒有收女學生的書院,你還小呢,再等等好不好?要是以後有收女學生的夫子了,長嫂一定送你去!”
宋香卻不依,拽著她不放,奶聲奶氣地道:“可是香香也想讀書,哥哥都要進書院了,香香不想比哥哥笨!”
聽了這話,宋峻臉都氣歪了,乾脆跑出灶房,眼不見心不煩。
余晚竹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道:“要不然,我來教你?”
宋香先是一愣,隨即滿臉雀躍地拍手,“好啊,長嫂要教香香什麽?”
大哥哥已經夠凶了,聽說書院裡的夫子更凶,如果長嫂願意教她,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自家長嫂這麽好,便是什麽都不學,她也願意黏著長嫂。
余晚竹皺眉思索良久,覺得自己好像把話說大了,原主就算識字,也算不上多麽有學識,琴棋書畫樣樣不通。
那她能教宋香什麽呢?
難不成,教她現代的知識?
可是話說出去,已經收不回來了,想了想,她正色道:“香香,長嫂暫時還沒想好要教你什麽,你先識字好不好,咱們多讀幾本書,等你長大一點了,再開始學別的。”
宋香眼睛彎成月牙,乖巧道:“好呀,香香聽長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