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進城,盤查路引的功夫,余晚竹撩起車簾環視了一圈。
京城不愧是大周朝都城,繁華熱鬧遠非其他地方可比,光是進城的隊伍,就蜿蜒了數丈。
其中不乏有許多南北客商,登記程序繁瑣,十分耗費時間。
幾人心中焦急,卻也無可奈何,直等了小半個時辰,他們才終於順利進到城中。
梁全駕車載著眾人一路前行,又過了約是半個時辰,他勒停了馬車,有些激動地回身說道:“老夫人,余姑娘,咱們到了!”
余姑娘這個稱呼,是余晚竹自己提出來的。
她雖然是許氏的義女,但為著避嫌,並不想和宋家扯上太多關系,以免引人注目。
片刻,余晚竹扶著許氏下了車,只見她原先的婦人發髻,現在也已放下,頭上梳著未出閣姑娘的發式。
雖說一直在趕路,但有余晚竹貼身照料和耐心寬慰,許氏的病,這幾日倒是好了許多。
只不過她原本身子就弱,迎風還是有些咳嗽。
莫遠最後一個從車上跳下來,指著眼前的府邸,“這就是狀元府!”
語氣欽佩,眼裡也是藏不住的羨慕。
只是眾人這會兒都沒空理會他,許氏剛剛站定,便急忙道:“阿白他在哪兒?快帶我們去!”
梁全匆匆把韁繩往門口的石獅身上一套,便領著眾人往裡走。
禦賜的狀元府是個二進的庭院,院子裡靜悄悄的,他們一路進來,連一個人也沒遇到。
梁全領著幾人在一間屋子前停下,看了眼半開的房門,有些忐忑地說:“我家大人就在裡面.”
就是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不消他多說,許氏和余晚竹便推門走了進去,直奔床榻。
床邊侍候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了一跳,直到他看見幾人身後的梁全,這才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梁全,你回來了,是”
說著他看向許氏和余晚竹,用眼神詢問。
梁全重重點頭,“曾山,沒錯,是老夫人來了!”
聽見這話,曾山立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老夫人,小人可把您盼來了,您快看看我家大人吧!”
一邊跪著,一邊還挪了個方向,把路讓了出來。
許氏急忙上前,踉蹌兩步撲到床邊,剛看到眼前之人,淚水便從臉上滑了下來。
“我的兒!阿白,你怎麽受了這樣的罪啊,阿白”
聲音悲慟,惹人動容。
梁全看著床上又消瘦了一圈的主子,忍不住抹起了淚,曾山也眼眶通紅,還是強笑著說:“老夫人,您遠來辛苦,小人這就去給你們準備房間。”
又對梁全說,“梁全,這裡就交給你了。”
許氏哭聲戚戚,卻沒有人出言勸阻。
一個母親,滿懷擔憂地長途跋涉過來,見到了傷重的兒子,難道還不允她傷心難過一陣嗎?
余晚竹也怕這股憂慮,在她心裡會積壓成疾,所以由著她哭喊。
她靜靜站在床榻的三步之外,看著許氏無論怎麽呼喚,床上的人兒也沒有一絲回應。
那個本是熟悉至極的清俊少年,此刻卻像是一個木偶般躺在床上,顴骨高高凸起,臉頰凹陷,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張薄薄的紙。
余晚竹的心,忽而猛地刺痛了一下。
那些被她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思念,一下子洶湧而出。
她以為她忘了,她以為她放下了。
可是在這個瞬間,從心裡傳來的疼痛和憐惜,都在告訴她,沒有。
余晚竹抬頭眨了眨眼,硬生生逼退眼中的淚,有些打趣地在心裡問道:宋逾白,你怎麽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樣子?
許氏哭累了,便用手一遍遍地撫摸著兒子的臉,似乎這樣才能感覺到兒子還活著。
余晚竹見狀,按捺下心底的情緒,勸慰道:“乾娘,宋大人他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您先去歇著吧,接下來咱們再慢慢想辦法。”
許氏歎息著點了點頭,她也知道,兒子這個樣子也並非一天兩天了,急不來。
正想起身,忽然看見了余晚竹有些泛紅的眼角,她愣了愣,還是問道:“阿竹,你要不要過來看看他?”
余晚竹搖了搖頭,“乾娘,我就不吵宋大人休息了。”
許氏瞥了一眼一旁的梁全,點了點頭,又替宋逾白掖好了被角,才緩緩起身。
留下梁全守著,曾山領著許氏和余晚竹來到廂房。
許氏坐下後,心裡有許多想問的,可她思緒太亂,一下竟不知該問些什麽,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余晚竹。
余晚竹點了點頭,看向曾山,“你是叫曾山對嗎,聽梁全說,你和他是一道進府侍奉大人的?”
曾山點頭,“回余姑娘話,正是,府中只有我二人,一直跟在大人左右。”
余晚竹笑了笑,“你也見了,老夫人傷心過度,眼下,便由我代她問你幾句話。”
曾山抱拳,“小人一定知無不言,不敢隱瞞!”
“聽梁全說,宮裡安排了太醫每日來看診,那今日可有來過?”
“來過!”
曾山知道她想問什麽,不假思索地說:“只不過,太醫說的話還和往日一樣.大人他,若是再不醒來,只怕就”
余晚竹使了個眼色,他忙住了口,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她回頭看了一眼許氏,見她雖然在聽他們說話,精神卻有些萎靡,想來應該是剛才哭喊的時候,耗了心力,加之趕路沒有好好休息過,這才無比憔悴。
余晚竹攙著許氏向床邊走去,“乾娘,您先睡一覺吧,我來想辦法就是。”
她語氣寧和,許氏聽了安心不少,“阿竹,辛苦你了”
余晚竹搖了搖頭,看著她閉上眼後,才慢慢退開。
她看了曾山一眼,後者立馬意會,轉身往屋外走去,余晚竹輕輕關好房門,也來到了院中。
院裡有一大片竹林,余晚竹站定,看著眼前的這一從翠綠。
“宮裡來的太醫,醫術如何?你們可有在民間請大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