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菡精致的面容上滿是怒氣。
來時的那般嬌羞和欣喜,此刻已經全然不見。
她沉著臉,質問道:“宋逾白,我堂堂大學士之孫,在這京城諸多世家官宦小姐之中,也是排得上名號的。”
“京中想要求娶之人,不知凡幾,我胡月菡,究竟有哪一點配不上你?!”
她今年已經年滿十六,上門說親的媒人,都快將門檻踏破了,這其中好兒郎也不少。
只不過因著家中長輩疼愛,由著她選一個自己喜歡的郎君,這才沒有為她早早定下婚事。
好不容易遇著個自己中意的,偏偏這個寒門出身的宋逾白,對她始終不假顏色。
明明先前兩人相處的也算愉快,遇著了還能坐下說幾句話。
她大家閨秀,他溫文爾雅,誰人見了不道一聲般配?
可自從胡家透露出,有意招他為婿的意思,他的態度便冷了下去,漸漸淡了與胡家的來往。
再然後,便是他在宮中,遇上了鄭王宮變謀反,受了重傷,至今沒有在外露面過。
胡月菡一直想找機會問清楚。
她不肯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情郎,心裡竟然沒有她?
宋逾白負手而立,神情依舊冷然,“胡小姐,在下已經說過了,宋某自知寒微,難以為配,不敢高攀胡家。”
“胡小姐天之嬌女,還是請你另覓良配吧。”
“你——”
胡月菡臉色瞬間難看至極。
她說了這麽多,似乎卻絲毫影響不到他。
她從未遭受過如此對待,很想就此甩袖離開,可
眼前的人,即便說著冷漠無情之話,站在那裡卻還是那麽惹人注目,就好似一輪散發著清輝的皎皎明月,令人忍不住想靠近。
胡月菡拳頭握緊又松開,深吸了一口氣,“好,宋郎,我知道你眼下是不喜歡我。”
“可你初入仕途,若是娶了我,朝中便有我祖父在一旁幫襯著,仕途必定順利許多,難道這樣,你也不屑一顧嗎?”
宋逾白皺了皺眉。
胡月菡沒有錯過他臉上這絲細微的表情,以為他是被自己說動,心中一喜。
連忙又說:“其實你不喜歡我,也沒有什麽要緊,我相信日子久了,你總能與我處出感情來。”
“宋郎,即便你心裡有旁人,我也是不介意的,甚至——”
“成婚以後,你想接她進府,我也不會反對,月菡願意視她為姐妹,與她和睦相處。”
胡月菡仰頭看他,眼中深情款款,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
任誰看了,恐怕都會生出幾分憐愛。
宋逾白看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胡月菡維持著仰頭望向他的姿勢,手裡的帕子卻緩緩捏緊。
先忍這一時。
宋逾白在京中孤身一人,現在是不好拿捏,可若成了婚,一切還不是都由她說了算。
宋逾白深深看了她一眼,“在下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胡小姐還是不要在宋某身上浪費心思,我意已決。”
胡月菡心裡的願望落了空,頓時又羞又怒。
萬萬想不到,她已退步至此,胡家還可助他仕途通達,如此誘人的條件。
他竟然還是不願?
哪怕她心裡再喜歡宋逾白,可此時此刻,與生俱來的世家女的驕傲,也不允許她再說出一句懇求的話。
胡月菡昂著頭,死死地盯著宋逾白,神情驕傲倔強,但眼中卻含著一汪淚。
“好,話已至此,宋逾白,我不勉強你,我們胡家的女兒,也不是非得倒貼男子,可——”
她冷笑一聲,“你我的婚約早已傳出,你要我如何面對眾人,我們胡家的臉面,難道就是被你這樣踐踏的?!”
“婚約?”宋逾白手扶著欄杆,不甚在意。
“胡小姐,宋某何時與你有過婚約?”
“父母之言,媒妁之禮,可是一樣都沒有,既然無媒無聘,又何來婚約一說?”
他言語裡泛著冷意,“不過是你們胡家口頭說說罷了,更何況我從未應允過此事。”
聽他如此不留情面的辯白,胡月菡怒極反笑。
“好,好,好,月菡怎忘了,原就是我自己一廂情願。”
一行清淚順著臉龐滑落,她心中既傷痛,又惱怒。
想不到自己今日,不顧一切偷跑出來見他,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回答。
碧琴看不過去,上前為她遞了一方帕子,勸道:“小姐,咱們回去吧,這地方咱們不來也罷,有些人他自己有眼無珠,我家小姐如此知書達理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人等著求娶呢!”
胡月菡接過帕子,拭了拭淚,又衝她擺了擺手。
宋逾白也在看她,見她望向自己,想了想,還是拱手道:“宋某當不起胡小姐的厚愛,也祝胡小姐,日後能覓得如意郎君。”
“另,宋某再說一句,我與胡家恩怨已生,詳情你可問你祖父,但你我之間絕無可能。”
一舉一動溫和有禮,依稀還是往日的那個謙謙君子。
可說出來的話,卻隻為訣別。
胡月菡心痛難忍,眼神落向一側,眼裡的不甘漸漸沉寂,再回過頭時,眸中便多了一絲冷凝。
憑什麽他要這樣對她?
胡月菡收了淚,抬眸往院中張望了一圈,勾唇輕笑道:“聽聞宋大人有一義妹來了京城,就住在你府中,據說生的國色天香,怎的也不見她出來走動?”
坊間傳聞,說是宋家老夫人將這義女視若親女,宋逾白對她也是禮待有加。
胡月菡著人打聽過,這義女也是自朔州而來,與宋家關系匪淺。
說不定,就是宋逾白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如若真是這樣,她倒是想瞧瞧,宋逾白的心上人究竟是何許人也,也好讓她知道,自己究竟輸在了哪兒?
聽她提及余晚竹,宋逾白不露痕跡地皺了皺眉。
“義妹常伴家母左右,鮮少出來走動,更何況她如今已搬出府中,就不勞胡小姐操心了。”
“是嗎?”
胡月菡不置可否,眼神一直落在宋逾白臉上,就想看看他會有什麽反應。
良久,她笑了笑。
“宋郎,日後月菡不會再糾纏於你,不過,就算你我無緣,也不必非得結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