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劍氣與天雷來臨的一瞬間,通天的火旋風倏然消失,“月漓”左手撘弓,通身赤紅的箭羽在弦上,瞄準前方。
在她身後鳳鳥一聲長鳴,展開三寸長的雙翅,停在半空。
只見赤羽翎“嗖”的一聲,從“月漓”手中飛出,以摧枯拉朽之力,與劍氣天雷迎面相對。
赤羽翎飛過地面,三寸深的溝壑內,鳳鳥之火燃得熾熱。
區區天雷和劍氣,在面對赤羽翎威力之下,瞬間瓦解,最終一箭穿透藍貞兒心口,將她整個人瞬間燒得飛灰湮滅。
“月漓”撘弓的手放下,銀鐲自手腕脫落,“鐺”的一聲跌落在地,她一雙眼底血紅,唇角帶著一抹厲色,諷刺道:“霽月漓,你當真出息的緊!接連被這種貨色欺負兩回,還得本尊替你收拾殘局?”
既如此,這副身體就交由她來掌控,想來她也不會有意見罷?
半空中,月漓先前立下的結界,“啪”的一聲,失去作用。
不過一炷香的工夫,藍貞兒軀殼化作齏粉,魂魄卻仍舊在鳳鳥之火中痛苦哀嚎、掙扎。
“月漓”緩步上前:“藍貞兒,本尊這把火滋味如何?”
藍貞兒立在原地,心口被赤羽翎牢牢釘著,雖身死魂卻不消,她知道是“月漓”不肯放過自己,是以恨恨道:“你……你這個怪物,非人非獸……竟……竟敢如此對待本郡……你、你就不怕……”
“月漓”眸色漸冷:“你不說,本尊倒險些忘了,既然你知道這麽多,本尊絕不會放你魂入幽冥陰司,勸你趁早死了這份心!”
藍貞兒哭喊道:“私自處置神魂,你……你也要受天譴!”
天譴?
要降下天譴,也得有罪名才行,如今她有信心瞞得過所有人,自然不必怕什麽天譴,遂笑得一臉諷刺,伸手朝嘴邊遞去,張口咬破指腹,最後伸手朝藍貞兒額前點去。
“啊……啊……”
藍貞兒額前冒起陣陣白霧,口中不斷痛苦地慘叫。
“月漓”用幾乎咬牙切齒的聲音,幽幽道:“疼麽?才這點疼痛都忍不了,一會如何教本尊看另一場好戲?”
收回手的瞬間,瞧見藍貞兒額間被生生戳出一個指印,接著,“月漓”揚手將她釘在原地的赤羽翎拔下:“藍貞兒,你可知西嶼皇帝今晚為何沒來?
因為他打算,等本尊與北武使團到了,將你推出來平息三國動蕩,甚至早已替你擬好了諡號。
還有……也是他向鬼門求助,要本尊親手來抓你!”說著,手中亮出鬼門“閻羅敕令”。
藍貞兒當即心中一個發狠,便撲向“月漓”,然而卻連她衣角都沒碰到,整個人便頭重腳輕栽了下去。
她的魂,滿身上下皆是龜裂,鳳鳥之火燃之不滅,並非於簡單燃著,而是由外到內燃著,燒至魂體,直到這一刻,她才知得罪了鳳鳥,有多可怕。
“藍貞兒,本尊隻問一遍,你可要想清楚再說!當日究竟是何人將你救走?”
聞言,藍貞兒思緒漸漸有些飄遠,好半天工夫,她驀然回過神,怔然望向“月漓”看了片刻,繼而忿忿大喊道:“霽月漓!”
至此,“月漓”唇角彎起,笑得一臉莫測,就在方才,她已通過藍貞兒回憶,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也是她突然惱羞成怒的原因,遂轉過身道:“藍貞兒,念在你與霽族有幾分交情,本尊給你留足了時間,走罷,莫耽誤!”
鳳鳥化作一道紅光,落在“月漓”面前化作人形,迎上前問道:“大人為何不殺她?”
“月漓”笑得有些冷:“帶你去看場好戲!”
廣雲殿。
西嶼皇帝正與在暖帳內,與雲妃酣戰。
站在庭院,“月漓”都能清楚聽到西嶼皇上粗重的喘息聲,以及雲妃痛並快樂的呻吟,唇角帶著一抹冷笑,目光冰冷。
見此,鳳鳥猶豫片刻緩步上前:“大人,藍貞兒魅惑君主,引三國動蕩,死了便死了,可若動了西嶼皇帝,被天界知曉,此事怕是不能善後,您三思呐!”
“怕什麽?聽聞西嶼皇帝年逾四十,卻極鍾愛美色之事,不惜煉丹製藥強壯自身,何須本尊動手?”
鳳鳥:“……您竟打算利用藍貞兒?”
“月漓”笑而不語,一雙眼冷冷望著緊閉的殿門。
不多時,裡面動靜漸漸小了下來。
忽然一陣狂風吹來,猛地將殿門吹開,藍貞兒的魂趁風飄了進去。
鳳鳥一愣,轉眼望向“月漓”的眼神,帶著幾分複雜:她這是殺了藍貞兒尤覺著不過癮,還要弄死個陪葬的?
“鳳鳥,你可是覺著本尊手段太過陰狠?”
鳳鳥慌忙垂下眼簾,細想了想應道:“鳳鳥只是覺著,人間帝王,大多皆以皇權至上,總有幾個不安分的,您就算殺了西嶼皇上,也會有下一個……”
“月漓”轉過眼,似笑非笑攔道:“誰告訴你,本尊取他性命,僅僅因為此人德不配位?”
鳳鳥愕然:不然呢?難不成為了湊成一雙,好打包帶走?
“血峰堂八百余條性命,皆喪於鐵木島手中不假,但你以為,他西嶼若非與北武皇帝勾結,又豈會這麽輕易教鐵木島的人滅了門?”
倆皇帝借著和談友好,打著我替你清除麻煩的幌子,教名為正派的鐵木島上了門,一切看似做得名正言順,吃相多少有些難看。
最後神器沒拿到,全天下都知道,鐵木島滅了血峰堂的門,實則是為了赤羽翎!
鳳鳥怔然半晌,幽幽道:“這一切僅為大人推測,的確有幾分理由,可證據呢?”
“月漓”眯了眯眼:證據?
當日月漓鞭笞北武皇帝的時候,已然猜的八九不離十了,眼下藍貞兒正好要拿了西嶼皇帝的命來泄憤,大不了事後再問一聲就是了。
想到此,她一臉不甚在意道:“想要證據,你大可現在直接去審,要去麽?”
鳳鳥擰了擰眉:她是瘋了,才願去蹚這趟渾水!
反正虱子多了不嫌咬,這西嶼皇帝的確不是東西了些,即便今日丟了命,也沒什麽值得指摘的,更何況又不是她們兩個動手。
那就讓他去死罷!
“月漓”見她面上神色變了又變,輕笑一聲轉過眼繼續看向殿門。
即便她先前未曾對藍貞兒施法,窺得她心中所想,也知曉藍貞兒心底恨西嶼皇上恨得要死,她可是曾貴為神女呐,被迫委身於這樣一個廢物,教她如何不恨?
更別提,如今他欲設計藍貞兒去頂罪。
忽然,廣雲殿內傳來淒慘哀號聲,“月漓”不由得彎起唇角,笑得有些猙獰。
半空中,落下一黑一白兩個身影。
“月漓”嘴角笑意僵在面上,冷聲道:“本尊還未去找你們,你二人竟還敢現身?”說著,一雙眼刃飛向黑白無常。
白無常見“月漓”眸底紅光,面色有些冷峻,仍客客氣氣躬身揖禮道:“大人,小白在幽冥陰司很好,無人敢慢待她,今日我二人來此,是為了拘魂。”
“月漓”抬手道:“拘什麽魂?本尊來這可未見有什麽魂啊魄,二位陰官大人莫不是來錯地方?”
說話間,鳳鳥登時化作一柄長槍,飛回“月漓”掌心。
她二人簽下魂契,自是心念方起便有回應,所以完全不必再喚名字。
廣雲殿內,西嶼皇帝最後一聲痛呼,徹底咽了氣。
“月漓”唇角帶笑,不緊不慢道:“本尊在此,看你們哪個能將人帶了去,本尊霽字倒著寫!”
藍貞兒知道的太多,教她回幽冥陰司,只怕冥界也拿她不住,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他們陰司下不了的手,最後還得她們霽族來。
霽族要留的人,幽冥陰司哪一次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千百年來,一貫如此行事。
怎麽到她就不行了?
在北武那一回如此,今日又如此,她可不是霽月漓那個好脾氣能說話的,膽敢逆她的意?
那你們倆今天都別回去了,一起留下罷!
白無常頓覺頭大如鬥,來前秦廣王有吩咐,藍貞兒到底曾是天界神女,又位尊妖族郡君,是死是活也該天界說了算,不論如何都要將人帶回去。
至於那個凡界的帝王,留下給她出出氣也罷。
兩人互相交換了眼色,正欲動手。
“月漓”望著黑無常隻身半幅身子飄在半空,冷冷笑道:“本尊勸你二人考慮清楚,黑大人,您可是連剩下的這半幅身子,都不想要了。”說完,提起長槍往身側“鐺”的一立。
頃刻間,廣雲殿內“轟”的一聲,火勢驟然。
鳳鳥之火可燃魂。
白無常見狀,一把拉住黑無常,兩人誰也不敢再強攻了,一臉忿忿,轉過臉大呼:“大人這般行事,天界必然會知曉。”
“月漓”眯了眯眼:“本尊做事,還怕天界知曉?你若實在不忿,不妨回去替本尊上書天界,問問藍貞兒引凡人修魔功,這筆帳如何算?她該不該死!
倘若天界說個“不”字!本尊也好趁此解甲歸田,再不管凡人,和你幽冥陰司那點破事,你看如何?”
白無常吃了個啞巴虧,默然不語。
說到底,不過是秦廣王恐天界有人欲留藍貞兒一命,這才令他二人前來拘魂。
萬一教“月漓”鬧得三界不寧,這罪過可就大了!
兩人躬身揖禮:“下官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