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冷哼一聲,道:“無妨!倘若月漓多受一分折磨,本殿就要她千倍萬倍地償還回來。”說到此處,他眼底殺意驟現,“說起來,月漓那雙眼可也是傷在她手裡?”
江楓倒吸一口涼氣,他該怎麽說?
說不是,回頭叫這尊閻王得知是鐵無雙下的手,還不知鐵無雙該如何死!
說是?
……算了吧,而今月漓僅是化鱗,就已教她生死兩難。
一雙眼,這樣好大一個罪名,她怕是背不起!
江楓兀自想著,隨口扯了句慌:“具體的我尚未來得及問清緣故,隻知曉是與什麽妖鬥在一處,被人暗算了一把。”
聞言,“江楓”這才按下弄死鮫人的心,手裡一片接一片生拔著魚鱗,見她雖痛苦口中卻已叫不出聲,僅僅在吃痛時身體驟然一縮。
涼涼再道了一句:“本殿向來不喜相同的話重複說兩次,今日已是耐著性子與你斡旋,可是打量本殿當真不敢殺你,便以為自己能熬得住?”
江楓登時抬手撫額,聽得直搖頭,他管此等雷霆手段叫斡旋?
恐怕普天之下,再無人敢稱手段!
另一邊。
此時,頭頂烏雲四下散開,恢復了先前晴空萬裡的模樣,略顯毒辣的日頭斜斜掛在東面,湛藍的天空與大海,遙相呼應。
聽了小白的話,凌風提心吊膽將整艘船再次搜了個遍,最後不得不確信,江楓真的不在船上,頓時氣急敗壞的伸著脖子,往船下扯著嗓子大喊一聲:“少主!”
完了!
海下深不可測,可不是池塘小溪,這要是跳下去還有命回得來?
自家少主做什麽想不開,回回為這個女人拚命?
如此,又在心裡給月漓記下一筆帳。
這廂,江楓冷不丁打了一個又響又刁鑽的的噴嚏,差點打得他整個魂就此散了,待他好容易穩住魂形,轉頭往鮫人看了一眼。
原本漂亮的大尾巴,而今失了魚鱗鮮血淋漓的,沒了光彩。
“江楓”拔禿尾鰭,順勢抬手往上,準備接著動作。
“你……你永遠……救不了她!”鮫人偏著頭,余光斜視著身後這個如此可怕的男人,眼底帶著恨意,卻又無可奈何。
忽聽此言,“江楓”眼底血紅似乎較往常更深了些,繼而周身戾氣驟現,原本準備拔魚鱗手指緩緩攥成了拳,緊接著揚至半空。
見狀,鮫人唇角露出一絲慘然的淺笑,死死閉上了眼簾。
下一刻,“江楓”瞥見她如此神態,拳頭停在半空,忽然有些明白過來,鮫人這番話不過只求速死罷了。
思及至此,“江楓”緊緊攥成拳的手緩緩放了下來,冷笑一聲道:“想求速死?本殿偏不教你如願!”
聞言,鮫人頓時面如死灰,她這究竟得罪了哪路瘟神?
“江楓”得知她熬不住,心情沒由來的大好,再動手時偏偏不給她一個痛快,扯著一片魚鱗不緊不慢加大力度,連他都能感受到鱗片下,皮肉被撕扯著一寸一寸分離。
待他舉起手中兩個指甲蓋大小的鱗片,透著宮中用以照亮的夜明珠青綠色微光,看了兩眼,不同的角度透著不同的顏色,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
可惜,就是這樣的東西,現如今長在月漓腿上。
“江楓”揚手將鱗片扔出,飛出的鱗片“叮”的一聲,釘入一株珊瑚樹。
再好看,長在不合時宜的地方,就成了麻煩。
“江楓”正煩著心,抬眼見著小白置身一道仙障之內,堪堪好落在海底尋了過來,遂眯了眯眼,神情有些不耐。
他對這隻九尾神狐,可沒什麽好感。
江楓見著小白不覺一愣,快步朝她迎去。
小白正正好轉過臉,見著江楓在海裡飄著行走,看他又成了魂魄的形態,先是驚訝的張了張嘴,繼而一臉悵然的歎道:“還真讓這烏鴉嘴說準了!”
江楓走得近些,正好聽見她自言自語,問道:“什麽說得準?”
小白抬手捂著臉,悶聲道:“還不是凌風!聽說你不在船上,哭著嚷著要跟著跳下來找我家尊主算帳,就他那小身板,跳下來無非再多搭一條人命,我好說歹說才勸住他,替他下來尋你們。”
哪成想,江楓又死了!
這可如何是好?
回頭叫凌風知道,只怕又得哭著喊著要報仇。
聽到這裡,江楓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身:“倒也算不上死了。”
小白愣了一愣:“此話何意?”
江楓長舒一口氣,側身讓開身位,向身後望去。
小白循著他目光往裡看,正正好看到一臉邪魅狂的“江楓”,她不禁一個不寒而栗,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著江楓身後躲去,卻忽然意識到他是個近乎透明的魂體,躲了和沒躲一樣,隻得清了清嗓子,一臉尷尬的手腳不知往哪裡放,躲閃著與“江楓”對視的目光。
這廂,“江楓”隻手撐著腦袋,原先遙遙望著兩人交談著,還沒覺得有什麽,直到見小白如此姿態,不由得擰著眉,若有所思。
一直以來,他直覺得小白夾在自己與月漓之間,多少有些礙眼,是以從未給小白幾分好臉色。
而今先是見江楓與小白相談甚歡,再見她看向自己時拘謹惶恐,倒顯得好似他有什麽毛病似的。
“江楓”看得出來,小白怕他。
細想想,他橫行陰陽兩界數千年,還未曾見過幾個不怕他的,但對於那些人姿態和態度,他根本不屑於去看,甚至覺得如此甚好。
身為幽冥陰司的二殿,總不能日日面上笑嘻嘻,一副彌勒佛的模樣,有人怕他倒也便宜行事。
只是如今見著小白,再從她那副神態裡看到這些,總有些欺負弱小的感覺。
“江楓”不由得暗自思忖,他很可怕麽?
又或者,在不知不覺之時,太欺負人了?
還是他當真小心眼到,連一隻神獸的醋都吃,所以才見不得小白成日圍在月漓身邊?
雖說這醋吃起來沒道理,但他一向霸道慣了,一直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
然而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如今事實擺在眼前,“江楓”一臉神色複雜,有些不敢相信得出的結論。
鮫人趁此歇了幾口氣,見著身後之人沒了動靜,下意識朝“江楓”面上望了一眼,見他緩緩垂下眸,面上神色凝重。
她忽然想,與其這樣授人與把柄,教他這樣折磨的自己痛不欲生,倒不如把刀搶到自己手裡,折磨他多好呢?
想到此,鮫人咬著牙張口道:“你……當真願意救他?”
“江楓”思緒忽然被打斷,一時未能反應過來,待他轉過臉望向鮫人,整個人適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登時眼睛一亮,卻面上依舊一副不假辭色的模樣,沉聲道:“怎麽?想通了?不急!離天亮尚早。”
鮫人登時急了眼,他是不急,可是她很急!
“並非……我不願告訴你,不過是……即便知曉,也是無用罷了……”
江楓領了小白走來,遠遠聽見鮫人開口,於是更是豎直了耳朵去聽。
“她……她乃霽族,若想救她,除……除非生拔鱗片,再、再……尋了活人的皮敷在雙腿,驅以……霽族鮮血……咳咳咳咳……”
聽了一半,“江楓”怔然一刻,面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剝皮取血,不論是哪條都不是個容易的事,更何況月漓的性子,若要讓她知曉取來的是活人皮,那還得了?
更別說,需要的還是霽族的血。
而今霽族僅剩月漓一人,去哪取血來?
鮫人咳得辛苦,但瞧見“江楓”面色如此,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暗自竊喜。
果然!
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問一句:這種束手無策的滋味,很難受罷?
不急!
她還要再說些什麽,方才張了張口。
忽然,江楓緩步上前:“我知曉一個人,興許他的血可派得上用場,只是取皮一事。”說到此處,他忽然擰起了眉。
鮫人一聽,原本以為被她做死的一局棋,竟教人將了軍,登時面上一臉煞白道:“怎麽可能……”
不會的!
霽族闔族都沒了,怎麽還有人的血能救她?
拿她這是在做什麽?
為他人做嫁衣?
她苦苦挨了這麽久,原指望說出來想看一出好戲,到最後她才是那個小醜?
“江楓”冷冷瞥鮫人一眼,緩緩抬頭道:“取我的!”
“說來說去,取的還不是江楓的麽?說得倒是大義凜然。”
一句話,兩人齊齊轉而望向小白,一個驚愕另一個一臉陰沉,但見她垂著腦袋,連不知不覺將心裡的話說出口都不得而知,兩人也只能當做沒聽見,不去與她一般計較。
江楓道:“厲溫,月漓身邊那個屬下,他祖上有人曾出身霽族,你不妨與他商量一下……”
“江楓”驀然抬起眼,望著江楓冷聲道:“商量什麽?”
江楓倒吸一口涼氣,低聲驚呼道:“莫非你打算殺人取血?若此事教月漓知曉,她定然不會放過你!”
“江楓”偏過臉,一臉不甚在意道:“你不說,本殿不講,她自然不會知曉!”說著,便站起身朝小白吩咐了句:“你留在此處看守鮫人,月漓還等著剝她皮,莫要教她乘機逃了。”
小白這才從身前抬起腦袋,一臉茫然望向江楓,不解道:“她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能逼得尊主起這個心思?”
江楓默了默,道:“一言難盡。”說完,便飄著追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