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中幻鈴和龍珠仿佛相交呼應,自海水下青藍色的光逐漸大盛,隨著光逐漸朝深海擴散,幻鈴激起一層層波紋。
“嗚……”
雲淮面上一緊,神色的觀望著四周緊張道:“什麽聲音?”
聞聲,江楓面上微微有些驚訝,轉眼望向月漓,一臉震驚道:“莫非……你在召喚大魚?”
雲淮道:“何謂大魚?”
“鯨,海中大魚,其大橫海吞舟,穴處海底,大者長千裡,小者數千丈。”
說話間,海底倏然鑽出一條鯨豚,漸漸顯現出它的體型,似他們船兩個那麽大。
鯨豚的出現,立刻震驚了所有人。
抱著甲板浮在海面的船夫,紛紛指著鯨豚,長大了嘴瞪著眼大呼:“大魚!是大魚……”
“啊……”
“大魚來吃人了,快逃,快逃哇!”
月漓咬牙切齒道:“快、快攔住他們,莫要因此驚著鯨豚,它……它不吃人的!”說完這些話,她身子一歪癱在甲板,再沒了氣力。
凌風聞言,即刻去阻攔那幾個船夫。
江楓急忙將月漓的手從海裡撈了出來,適才通過龍珠青藍色的幽光,看清她掌心三個深深的月牙形傷痕,不由得一臉心疼道:“你……為何這麽傻?拿傷口往海水裡泡?”
月漓默然不語,眼底帶著複雜的目光。
如今一無所有,好容易遇著龍珠,自然須想盡法子將龍珠留下,怎會輕易送回去?
雲淮望著眼前比船還要大鯨豚,率先跳上其後背,兀自走在上面試了一試,發覺平穩入地面,且鯨豚並沒有掙扎反抗的情形,適才轉頭朝江楓喊道:“快上來!”
江楓適才抱起月漓,腳下踏著甲板縱身一躍。
不多時,凌風連拖帶拽,將五個船夫一齊扔上了鯨豚後背,這才四仰八叉地倒在上面,只剩喘氣。
月漓窩在江楓懷中,兩人坐在鯨豚頭部靠後的位置,遙遙望著向鐵木島的方向,神情懨懨。
江楓低下頭,見她雖兩眼死死望著前方,面上卻是一臉疲憊,瞧上去有幾分昏昏欲睡的模樣,遂她往懷裡攬緊了些,柔聲道:“若實在累得緊,睡一會罷。”
月漓掙扎著坐起來些,讓自己躺的不至於那麽舒服,口中虛弱道:“如今……鯨豚全靠我幻鈴所控,一會你若見我睡著,定、定要將我喚醒不可!”
江楓不由得面上一愣,即刻執起她帶著幻鈴的右手望了一眼,見著幻鈴幽幽散發著金色的靈力,這才一臉緊張道:“為召鯨豚已經耗費不少靈力,再如此控制著鯨豚,身子如何吃得消?”
月漓歪了歪頭,似乎的確有些沉不住,閉了閉眼悶聲道:“撐不住……也要撐!”
以鯨豚的速度,至多不超過一天一夜,他們就可以登上鐵木島。
月漓憂心小白,不知她突然被帶去幽冥陰司,會不會害怕?
江楓不過略想了想,便知曉她如此行事為哪般,隻暗暗歎了口氣,無言以對。
對於身邊人,月漓總是遇事拚盡全力而為,她越是這樣想護著別人,越容易為此所累。
江楓想,或許他該盡快將月漓帶走,令她不必置身於是非之中,只要以後的日子平平靜靜,就不必總是赴湯蹈火,他也不怕厲溫再來相爭。
想到此,遲疑半晌他出聲道:“你若實在不願嫁與我,江楓保證在成婚後送你離開。
天大地大,不論你想去哪裡,哪怕面朝大海,哪怕山谷幽居,我替你建間小屋,扎一道籬笆牆,春時自院中種滿花花草草,秋時在院中支起一架秋千,你說好不好?”
月漓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這一瞬間,眼前仿佛真的看見江楓描繪的小屋、庭院,而她也在這間小屋裡,平靜而又愜意的生活,在秋千上來回的蕩。
平靜的生活麽?
月漓仔細想了想,如今五大神器已現身四個,雖不知該不該將神器收回來,卻又擔心使這些神器的,猶如赤峰這種陰險狡詐。
她倒是想有這樣詩情畫意,平靜而愜意的生活。
可是能麽?
如今霽族只有她一個人,一旦連她也撒手不管,再出一回十年前舊事,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月漓疲憊地閉了閉眼。
江楓久久見她不應聲,當即心底一沉,知曉此事涼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月漓究竟只是不願嫁他,還是自己說的那些不是她想要的?
江楓低頭往懷裡看去,正好見月漓閉著的眼睜開來,雖眼前不能視物,但她那雙眼在如此漆黑昏暗的天色下,卻異常明亮。
他看得一愣。
“江楓,我知你一片好心,不願我如此辛苦,可惜霽族生來便是奔波的命,又豈能學著天界神仙這般安逸?
等等罷,待等何時天下大安,或許我自會找你要來這麽一處小屋與庭院,有一點你倒是沒說錯,我最喜有水的地方,雖不至於臨海而居,但院中有片池塘也是好的。”
說著,月漓嘴角不由自主彎了起來,好似明日就是天下大安,她也能卸下這一身的責任。
江楓:“……”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欲望,況且正邪兩派之爭,向來如火如荼,怎麽可能有天下大安的時候?
江楓想,或許月漓還未認清眼前形勢,以為憑她一己之力就可扭轉乾坤,等她多碰上幾回釘子,不斷重複期望與失望落空,嘗到了絕望的滋味,自然淡了救天下於水火的心。
連神仙都不管,她一個半仙何苦勞神費力?
如此想著,江楓也不再嘗試與月漓爭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愈發下定決心,要替她掙來這份安逸的生活:“好!我等著你來找我。”
既改變不了她心中的想法,倒不如隨她去碰,待撞得頭破血流,自然就知道回頭。
月漓見他如此說,終於如釋重負的閉上了眼,輕聲道:“我乏的緊,閉上眼歇一歇,你替我看著,莫教我睡過去,若鯨豚失了幻鈴控制,會大事不妙!”
“好,你歇著罷!”江楓應道。
雲淮轉過眼,一臉神色複雜的望著身後兩人,之前他們的話,他可是一字不差全聽了進去。
不得不說,若非他有些許私心,倒覺著月漓與江楓在一處,最好不過,可惜……他對月漓的情愫有些特殊,許是因著血脈有一半相同,所以下意識將月漓當做自己的所有物?
雲淮轉過眼,心裡很不是滋味。
好似自己錢袋裡的錢被人盯上了一般,多少有些坐不住,遂兀自站起來,轉身朝凌風面前走去。
凌風身後,橫七豎八或躺或趴著五個船夫,他見著雲淮走了過來,一臉緊張地伸手探向腰間別的佩劍:“你幹什麽?別過來!”
雲淮見他如此不待見自己,最終在他三步外停下,原地盤膝而坐道:“緊張什麽?前頭風大,換個地坐坐。”
凌風一臉半信半疑,朝頭前江楓背影望了一眼,轉過登時明白了大半,冷笑一聲道:“就她這樣的,竟教你們一個二個爭風吃醋,你倒說說,她究竟有什麽好?”
聞言,雲淮後背微不可察的有些僵硬,面上一愣。
有何好?
他下意識側過臉,冷冷斜凌風一眼:“她有多好,自是不必與你分說,你家公子什麽樣的人?能教他看入眼中,你還瞧不出門道?”
凌風本意是一句嘲諷,意在說月漓處處留情,哪知對方竟油鹽不進,反倒說他有眼無珠,教他如何能忍?當即從鯨豚背上站了起來,厲聲斥道:“要我說,都是你們被人迷了心竅,她手上那個鈴鐺,不正是招魂的法器?興許……興許就是你們被迷得替她賣命!”
聽到此處,雲淮不由得冷笑一聲,一臉諷刺道:“既如此,你是說你家少主也被人迷了心?”
凌風登時啞口無言,下意識抬眼朝江楓背上望去,此刻若非黑得只能瞧著個人影,誰都能一眼看到他憋了個臉紅脖子粗。
凌風咬了咬牙,低下頭沉聲恨道:“是又怎樣?反正我只是個侍衛,說了什麽也無人理會。”
遠處,江楓低下頭朝懷中看了一眼,擰起了眉。
自從認識月漓,自己好似從來沒與凌風好好談談,未曾將心裡想法與他告知。
雖知曉他對月漓的敵意,大多源於無數次出現的意外,有例如狐妖之事,又例如北武之事,也難怪他心中對月漓諸多怨懟。
雲淮笑而不語,轉過臉搖了搖頭。
然而這種笑,卻似是一根刺戳,入了凌風心窩裡,他猛地抬起頭,似是油然而生出鬥志:“你笑什麽?”
“我笑你年紀雖不大,卻是個一根筋的性子,這世上哪有這麽多非黑即白?
你只見月漓連累別人,卻看不見她為身邊人付出,怎麽?你家少主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雲淮說得一針見血,先前頭半句聲音裡還能帶著輕松,後半句卻越說越冷。
至此,聽了好久的江楓緩緩轉過臉來,朝立在鯨豚背上的身影投去一眼複雜的目光。
凌風雖沒能看清,江楓面上的神色和目光,卻從這個動作裡看出,他很不悅。
月漓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坐起身,聽見別人如此說自己,心裡到底是有幾分氣性,遂冷聲說道:“江楓,待等鐵木島的事過了,今後咱們還是少見面的好,我怕哪一日逼得急了,你這侍衛趁我睡覺,要我命!”
凌風默然望著凌風,輕飄飄道了句:“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