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月漓”自覺哪怕靈力再強盛,修為再高,卻也有她力所不能及之事。
看來,除非破了眼下這樁疑案,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月漓”站起身,吩咐道:“本尊還要趕回宮,明日一早向小帝姬要來聖旨,須趕在江楓和璿璣宮的人來之前,把這樁案子查清楚。”
小白急道:“尊主!此事萬一真是鬼門所為……”
“月漓”驀然轉過身,望著小白一臉擔憂緊張的模樣,擰眉道:“連你也覺得,此事是白英所為?”
小白恍然大悟:“原來尊主問也不問,竟是因為相信白英?”
“月漓”默然不語,垂下眼簾遲疑一瞬,再抬起眼眸時,眼底帶著堅定的神色:“本尊與他不熟,卻能感受月漓的情緒,哪怕為了安她的心,此事也非查不可!”
“小白明白了,明日一早我便去宮門外等您,咱們一起去林家老宅,只是這北武的人怎麽辦?”
“月漓”自袖中摸出一塊黑玉腰牌:“將這個交予錦繡,就說本尊的命令,要他們待在客棧,一步也不準離開!”說完,便急急忙忙出了門。
次日一早,“月漓”攜聖旨出宮,由小白領著來到林家老宅。
林家老宅地處偏遠郊區,附近三裡僅幾戶人家,因相隔甚遠,轉半天問一圈下來,實在提供不了太多有用訊息。
一時間,案件陷入僵局。
“月漓”手裡拿著卷宗,坐在林家老宅院門外的樹蔭下,翻來覆去不知看了多少回,愈看愈是心煩意亂,最後索性抬手召來一把火,直接將卷宗燒了個乾淨。
跟隨辦案的官員頓時炸了鍋。
小白距離最近,曾下意識想去攔,卻見那是鳳鳥之火,伸出的手隻得原路縮了回來,一臉幽怨道:“尊主!燒了卷宗,咱們如何跟東琉國主交代?”
“月漓”站起身,一臉不以為然的看著眾人:“慌什麽,重新勘察不就成了?”說著,轉身走入林家大門。
宅內,屍首皆已被抬走,僅剩一地雪和血融成血冰的景象。
卷宗上寫著,之所以斷案此事為鬼門所為,皆因在現場查到一枚閻羅敕令。
來到書房,盛放閻羅敕令的盒子,連帶著令牌被收了起來,唯書案上微不可察的飛灰,似隱似現地留下木匣存在的痕跡。
見狀,“月漓”令道:“木匣和令牌何在?”
鑒於她先前一把火燒了卷宗,而今又要如此重要的呈堂證供,那些人自然不敢再交予她手裡,一個個紛紛推脫說在國主手裡。
“月漓”冷笑一聲,轉頭朝小白低聲吩咐了句。
聞言,小白驀然一愣,神色擔憂:“尊主……”
“放心,你隻管拿來便是!”
小白隻得從命,很快去而複返,手中托著一隻四四方方的木匣,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了進來。
“這……”
“李大人,證據不是在你衙裡麽?”
“胡鬧!快把證據送回去,爾等如此毀壞證據,本官定要在國主面前參你一本!”
小白小心翼翼將木盒放置在書案,見著木匣與痕跡完全契合,轉眼望向“月漓”,點了點頭。
這一刻,“月漓”忽然有幾分明白了。
先前她恍以為,接到手的令牌來自於鬼門,而今看來這令牌不過是魚餌,等的便是她這條大魚!
想要栽贓嫁禍到她身上?
“月漓”面上笑得有些冷:“真有意思。”
小白見她如此,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望著木匣小心翼翼道:“尊主,這木匣要拿回去麽?”
“方才他們不是說,證據在府衙麽?”說著,“月漓”轉身望著身後三人,似笑非笑道:“那咱們就一齊回衙門,看看本使手裡,究竟是不是你們想要的證據。”
三人戰戰兢兢,登時冷汗如雨下,哪敢讓“月漓”跟他們回府衙,隻得喊人快馬加鞭回去取證據。
不過一個時辰,木匣被送來林宅。
待眼前擺著兩個木匣,兩塊閻羅敕令,空氣仿佛倏然凝固了,三人猶如一副見鬼的模樣,瞪大眼睛望向“月漓”後背,已在心底將她認定為凶手。
小白下意識朝身後望去,見他們三個連喘氣都小心翼翼,投以一瞥同情的目光。
“月漓”坐在書案前,拾起令牌將兩塊相合,令牌觸發到機關,發出一聲脆響。
這時,只聽“噗通”一聲,“月漓”抬眼望去,見那三人紛紛跌坐在地,一臉面如死灰的絕望,只差大喊一句‘吾命休矣’,沉默著收回眼,望向手中令牌。
過了半晌,仍未見令牌掉出裝任務的信筒。
“月漓”舒出一口氣,隨手將令牌扔到桌上,衝三人冷冷道:“諸位如此神情,想必已在心裡認定,林家血案乃本使親手所為?”
三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言語。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流雲閣江楓可作證,此案與月漓姑娘毫無關系!”
“月漓”面上微怔,緩緩垂下眼眸遮掩眼底心緒。
千防萬防,卻還是把他等來了?
“月漓”心中有些不耐,眉頭不由自主擰成了團,抬眼望向門口。
不多時,江楓緩步走入書房,身後陸陸續續跟著五六個男男女女,看模樣打扮,皆是商販走卒,有那麽一兩個,瞧著還有幾分眼熟。
“月漓”面色倏然一變,沉聲道:“江楓,你跟蹤本尊?”
小白適時反應過來,指著其中一個穿著粗布帶著草帽的中年男子,一臉恍然大悟道:“你不是那個撐船的船夫麽?”
男子怯怯應道:“是小的,姑娘好記性!”
江楓一臉欲言又止,默了默轉身朝小白道:“你先送三位大人和證人領回府衙。”
待眾人散去,江楓轉過眼望向月漓時,一臉神色複雜。
至此,“月漓”忍不住冷冷一笑:“不知江楓,江公子,你今日找本尊可是為鐵木島之事?”
“月漓……你可知自己身處怎樣的暗潮湧動?”江楓答非所問,為的就是努力將話題繞開鐵木島。
前後鐵木島島主慘死,後有流雲閣林家滅門慘案,兩件事一旦做實,她隨時將面臨璿璣宮討伐,甚至有可能引起正邪兩派之爭。
“月漓”冷聲道:“這就是你跟蹤本尊的理由?”
江楓咬了咬牙,誠然道:“這些小事何須跟蹤,流雲閣眼線遍布諸國,你隨北武車隊同行,這麽多人自然容易引人注目,隻消稍稍打聽,還有何事不知?”
“月漓”面上一頓,先前稍顯凌厲的神色,為之一緩:是了,這天下哪有他們流雲閣辦不到的事?
倒是她一時太過緊張,忘了他的本事。
想到此,“月漓”輕笑一聲:“看來,江公子消息比本尊要靈通許多,所以你一早知道林家出了滅門慘案,甚至為了等這些人,特意多等一天,才有今日領了他們來替本尊作證?”
江楓道:“是!”
“月漓”唇角笑意一點點消失,赤紅的眸子望著江楓,有些不明白,他究竟何意?
她殺了鐵木島的人,他不是應該站在自己對立面,兵戎相見麽?
“江公子究竟想怎樣?”
江楓喉結動了動,遲疑一瞬沉聲道:“我要你與我一起查案,將林家滅門之事查清,我相信你和鬼門絕對清白,不會做出此事!”
“月漓”眯了眯眼:“你相信?為何?只因被針對的是本尊?”
江楓上前一步,一臉堅定道:“不錯!”
聞言,“月漓”沉默了。
眼前望著江楓一臉誠懇的模樣,下意識想要拒絕的話,突然有些說不出口。
當日殺鐵無雙,她便是有意無意想躲避江楓。
一來不知如何面對,二來想避免麻煩,而今教人逼上門,已是避無可避。
“月漓”思索片刻,緩緩站起身,幽幽道:“江公子若想替你流雲閣的人查案,本尊可讓出這個位置,一會我回去同東琉國主……”
話音未落,江楓負在身後的手倏然伸出,手中赫然拿著明晃晃的聖旨:“月漓,如今你還想將我往哪推?”
“月漓”無語住了。
她眉頭不由自主擰成了團,心道:自詡聰明一世的江公子,今日究竟是裝蠢,還是真蠢,難道看不出,自己不願與他在一處?
默了片刻,“月漓”彎起唇角,輕笑一聲:“好啊!既然江公子已拿到聖旨,本尊也就可以卸下重任了。”
說著,她繞過面前書案,往門外走。
下一刻,江楓猛地一把拽上“月漓”胳膊,五指鉗的緊緊的,指節隱隱泛白。
“月漓”吃了痛,面上冷若寒霜:“松手!”
江楓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你就這麽不願見我?”
“不錯!現在江公子終於不願充傻裝楞了麽?”
江楓眼尾微微泛紅,再開口時,聲音裡有不易察覺的顫音:“為何?若是為鐵木島,江楓從未有替他們為難你的心,況且那些事,我自會想辦法替你與璿璣宮話說分明。”
“月漓”擰眉不解:“說什麽?本尊殺了鐵無雙是事實,本尊是鬼門的人也是事實,江公子莫不是還想講,在等本尊嫁與你罷?”
須臾間,江楓鉗製“月漓”手腕的手,不由得又緊了幾分。
他不知究竟是哪裡錯了,分明先前,他還許了她庭院與小屋,籬笆牆、秋千、種花草。
短短半個多月的工夫,為何一切都變了模樣?
“月漓……你究竟想,我拿你怎樣?”就在這時,江楓擰眉望著她眼底,倏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