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漓”瞬間飛升至半空,後背似乎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雲淮被迫掉入海中,雖稍稍識得水性,卻只能靠體力勉強浮在海面,仰面望向半空。
“月漓”一張臉因疼痛而扭曲,眸底紅鮮豔如血。
“刺啦……”
雲淮瞪著眼,一臉不可置信的喚道:“大……大人?你……”
“月漓”身後左肩的位置,半扇赤紅色羽翅,正緩緩從身體裡抽出來,隨她經歷了剝皮抽筋的疼痛,一丈長的翅膀帶著赤紅色火焰,打開來舒展在半空。
僅僅生出半扇翅膀,她已疼得滿臉冷汗。
“月漓”氣息有些紊亂,最後深吸一口涼氣,仰面朝天一聲大喊。
另外半扇羽翅,終以破竹之勢張開,雙翅打開瞬間,幾根羽毛帶著赤紅色火焰,掉落在海面。
雲淮驚訝得說不出話,恍然憶起先前在月漓軀殼裡,曾見過一隻通身火焰的大鳥。
他一直以為,那不過是月漓軀殼裡神識幻化。
下一刻,帶著赤紅色火焰的羽毛,落在海面後,似是星星火種落入滾油。
“轟……”
海面瞬間驟然。
雲淮猛地從怔然中回過神,下意識扭頭往身後遊去。
生出羽翅,等同經歷一場形剝皮抽筋的痛楚。
一雙羽翅帶著火焰,在身後呼扇著,後頸的汗水,順著髮根消失在後衣領,“月漓”喘著略急的粗氣,轉過眼,目光順勢落在下方的海面。
雲淮拚了命的遊,卻抵不過火勢蔓延的速度。
不過瞬間,火焰便已追至他身後。
眼看火勢就要吞噬海裡那道身影,“月漓”眸色深深,揮翅朝海面俯衝。
火舌攆至的瞬間,雲淮忽覺頭頂吃了一痛,整個人往海下沉。
一眨眼工夫,整片海域上燃著熊熊火焰。
下沉瞬間,雲淮仰面見“月漓”足尖懸在海面,緊接著頭頂上方一陣熱浪襲來,火勢瞬間席卷而過。
好險!
若非方才被“月漓”一腳踹了下來,再晚一瞬,就會被燒得外焦裡嫩。
“月漓”緩緩闔目,面上有一瞬神色不耐。
鳳鳥之火,永生不滅。
照這樣燒下去,整片海域將置身火海,永無止境地燃著,她只會放火,卻不能滅。
而今之計,唯有召出亢悔木中青龍。
想到此,“月漓”自袖中摸出亢悔木,略微遲疑一瞬,才將食指放在橫生的枝杈上,稍稍施了三分力往下摁,一滴鮮血自指腹淌出,瞬間消失在亢悔木身。
忽然,半空晴天一個霹靂。
“月漓”手中,亢悔木微微顫抖,她知道這是青龍即將現身的征兆,遂順勢松了手。
倏然得了自由,亢悔木“嗖”的一下飛至半空。
等了半天,卻不見亢悔木再有任何反應,“月漓”眯了眯眼,眼神有些冰冷,沉聲喚道:“青龍?”
半晌後,一道沉穩的男聲不緊不慢應道:“青龍不在!”
聞言,“月漓”面色一沉,很快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青龍!本尊手裡,有你龍族一樣東西,你瞧這是什麽?”說著,伸手從袖中掏出龍珠,緩緩攤開手掌。
須臾間,一道魂力自亢悔木中鑽了出來,在半空緩緩化成龍身。
青龍鼻中噴出一口濁氣,冷哼一聲:“鳳鳥之女,別來無恙!”
“多謝青龍關心,本尊好得很!為將你從生魂救回來,本尊可是不惜號令天河水,你欠本尊好大一份人情,你可明白?”
青龍閉了閉眼,一臉嫌棄道:“汝意欲何為?”
“月漓”笑吟吟道:“你與鳳鳥族相鬥千年,該清楚如何才能滅我鳳鳥的火。”
青龍垂眼,朝海面還在不斷擴散的火勢望了一眼。
昔年,青龍、白虎、鳳鳥、玄武、黃龍,為爭得神獸之首,鬥得三界大亂。
霽族自恃神力在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一朝被奪生魂,五神獸被封印在青鋒劍、亢悔木、浮生蓮、赤羽翎、五色土。
五神獸中,唯青龍神力接近天神。
若非因他們五個相爭,令他一朝神力受損,豈會被區區地仙抽了生魂?
哪知霽族抽他生魂,卻沒有封印的能力。
為分解青龍神力。
千年前,霽族大祭司以性命做代價,製了把神兵利器。
小小一把匕首,瞧上去其貌不揚,卻生生將他魂力一分為二,一半封在亢悔木,另一半與白虎同封入青鋒。
正因為此,青龍恨霽族入骨,當日更是立下血誓,逃脫禁錮之時,必噬霽族生魂,奪其殼滅闔族。
憶起從前,青龍的語氣登時有些不善:“想本神龍幫汝滅火?”
“月漓”頷首:“不錯!”
青龍緩緩闔目,滿臉不屑:“關本神龍何事?”
“月漓”笑意僵在面上,眼底倏然有幾分怒意,強忍著沒動起手,合起掌心托著的龍珠,朝袖中塞了過去:“原來如此!許是青龍被封亢悔木逾千年之久,致使你神力大不如前,再無法滅我鳳族之火……”
青龍眼簾倏然睜開,瞪著龍眼朝“月漓”面前逼近,冷笑幾聲道:“不愧為鳳族後裔,一身臭味不說,隻一句話便成功激怒本神龍,你可知惹惱我,要付何種代價?”
“月漓”道:“本尊既放你出來,便想過無論你要什麽,無有不允!”
“好!本神龍可助你滅火,卻有一樣,將青鋒中我另一半魂力取回!”
“月漓”眉頭一擰,疑聲不解:“青鋒?”
很快,她憶起南晉那一遭,月漓自青鋒劍召出青龍,面上帶了三分諷刺:“想不到,青龍身為五神獸中,神力最接近天神的靈獸,竟被人分了神力?”
聽到這裡,青龍登時升起生吞了“月漓”的心思,張口一聲龍嘯。
“月漓”微微眯著眼,青龍血盆大口近在眼前,隨龍嘯而來的狂風,吹得她幾乎有些飛不穩,隻得催動手上幻鈴,強自穩住身形。
海面下,雲淮頭一回見著龍,更何況是封印在亢悔木中的青龍。
世人隻知霽族擁有五種神器,卻不知神器中封著神獸。
原來如此!
難怪不論亢悔木,又或是赤羽翎,在鐵無雙和赤峰的手中,形同一件死物。
利用神器修煉,只不過修出凡人不具備的靈力罷了!
他曾探過,赤峰在赤羽翎的修煉下,修為已到瓶頸,這些年遲遲未見有任何突破,原來是這個道理?
“月漓”一聲大喝:“雲淮,飛霜!”
雲淮回過神來,即刻摸出袖中匕首,朝海面上扔去。
飛霜鑽出海水的一瞬間,被“月漓”一把接過手中,朝青龍面前湊了上去。
見狀,青龍登時閉上口收了聲,整個腦袋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躲什麽?你方才不是想吃了本尊?來啊!”
別的不說,論到霽族的東西,“月漓”自是清楚不過。
記得幼時,霽昭總忙得見不著人。
月漓除了自己頑兒,就是與鬼魂在一處,那時她靈力微弱,又不懂得保護自己,時常被鬼魂騙著附身。
好在那些鬼沒多少惡意,不過是想借機當人。
直到一回,霽昭出了三個月遠門,好容易回到霽朝,未來得及換洗,急急忙忙來尋月漓,沒注意到身後影子裡帶了東西。
那一縷殘魂,在霽朝藏身半年。
終於等到月漓獨身時,騙著她附了身。
事後,自從昏迷中醒來,月漓床邊守著兩個人影,一個霽昭,另一個一臉堅毅的女子,霽朝國主,霽霊。
至此,霽昭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俯下身將額頭抵在月漓額前,一臉疲憊道:“漓兒,咱們霽族不比凡人,雖傷不死,與天地同壽,這世上有很多東西,都會覬覦咱們的軀殼,以後你再不可隨意答應任何人,將身軀交付出去,明不明白?”
月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怯怯道:“娘親……漓兒是不是闖禍了?”
一旁,霽霊唇角微微彎起,自袖中摸出一把通身銀白色,約六寸長匕首,順勢塞入月漓小手:“此匕首名為飛霜,可斬一切魂力,以後再有誰想霸佔你軀殼,隻管將這匕首拿出來,保管再沒人敢欺負了你去。”
月漓甜甜笑著:“謝國主大人!”說著,便舉在眼前細細看了幾眼。
霽昭面色登時一緊,直起身望向月漓手中匕首,擰眉奪了過來:“國主……漓兒還小,這樣殺傷力的神兵利器,豈敢留在她手裡,若不小心傷了人,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有下人匆匆來稟,山谷門外有女子長跪不起,求見霽昭。
也是在那一日。
玉娘順利入得霽朝,自霽昭手裡接下飛霜,更是擔負了照顧月漓的職責。
“本尊倘或沒猜錯,這匕首你該是很熟悉罷?”如此說著,“月漓”刻意再將手裡飛霜,朝青龍面前逼近了些。
青龍登時急了眼,瞬間就地化作人身,一臉氣急敗壞道:“本神龍不過拿喬了些,你何以連霽昭半點氣度沒有,想當年大人何等溫柔,竟生出你這麽個暴脾氣?”
“月漓”冷笑:“本尊乃鳳鳥後裔,哪個有空與你好商好量?一句話!這火你滅是不滅?”
青龍頓時啞言。
他如今的神力大不如前,且因著生魂被分,想滅鳳鳥之火實在有些吃力,可礙於顏面又不肯直說,遲疑道:“滅火不難,除非有本神龍另一半魂力。”
“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拿此事威脅本尊?”
青龍急道:“此話從何說起?你若擔心本神龍以此要挾,不妨拿出五色土,教玄武出來也是一樣!”說著,朝月漓面前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