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被他這大嗓門一喊,不禁側目眼底帶著驚訝。
聞言,三人紛紛點頭應“是”。
江楓眯了眯眼,轉眼將三人面上看過,目光落到他們三人眼睛,見眼前蒙著一層薄薄鬼氣,頓時了然,側首望向白無常看了一眼,兀自轉身往屋外走去。
見此,白無常會意,上前一步伸出手,探向三人眼前,掌中施法逐漸聚集起那層薄薄鬼氣,將其全部收攬掌中。
至此,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眼睛,好奇道:“咦?我又能看清了?”
何鈺擰眉不解:“怎麽?之前看不清?”
那人又道:“今晚值夜時,眼前忽然飛過一隻黑色小飛蟲,忽然入了眼,起先屬下沒當回事,只是揉了幾下,不多時眼前就霧蒙蒙看不真切。”
何鈺追問:“可是在此之後,西嶼三皇子的屍身便不見了蹤跡?”
“不錯不錯!”
另外兩個紛紛附和,自己也是那時候忽然有些看不真切,非不但看不見,連帶著聽覺也不甚靈敏。
白無常道:“是了!正是這團鬼氣,造成你三人五識不靈,而今鬼氣已除,自然可恢復先前的模樣。”
何鈺驚愕:“鬼氣?”
“所謂鬼氣,不過是魂體一部分,你們凡人管這叫“鬼遮眼”,此鬼氣與尋常鬼氣不同之處在於,九幽陰靈可憑借這些鬼氣,奪魂取殼。
若非他此行志在他身,倒真有可能生吞了你們三個人的魂。
九幽陰靈,乃幽冥陰司最早一批靈體。
而今的冥界,曾由他們執掌一方,那時,他們還是活生生的人,同霽族人唯一不同,在於他們久居地下幽冥。
然而,一旦有了七情六欲,無論是人亦或是神、仙,心中極易生出貪念。”
白無常端得一臉感慨萬千,遙遙憶起從前便沒了完,忍不住搖了搖頭。
何鈺聽得似懂非懂,垂眸望著他掌心鬼氣,疑聲道:“而今這團鬼氣,如何處理才好?他們三人以後可還會被這鬼氣所擾?”
白無常收回掌來:“剩下的事,不該你這個凡人來過問,至於他們三個,或許會相較之前有些不同。”
何鈺還欲追問。
白無常已轉身離去。
黑無常方才抬腳,一臉神色複雜的轉過頭,朝著趴在通鋪上三人望去,眼底同情的意味有些深長:“既是男人,想來你們也該遭受得住。”說完,抬腿便走。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頭霧水。
白無常走出房門,抬眼見著“江楓”遙遙望向金武苑的方向,心知他這是擔憂月漓,幽幽歎了口氣道:“二殿,您惹惱尊主大人,自己生一肚子氣,卻又牽腸掛肚放不下,何苦來著?”
“江楓”冷冷斜他一眼:“你在教本殿做事?”
白無常攤出手,掌心那團鬼氣聚作一團,裝傻扯開話題道:“二殿您看,屬下覺著他這鬼氣留的沒有道理,豈非給我們尋他蹤跡的法子?”
聞言,“江楓”眯了眯眼,心底忽而升起一瞬不好的感覺。
就在這時,黑無常走了出來。
“江楓”冷聲道:“黑無常!即刻趕回金武苑,倘或二殿妃出了事,本殿親手剝你的皮!”
黑無常表情甚是幽怨,暗自覷了白無常一眼,見他裝得一臉無辜的聳了聳肩,隻得硬著頭皮應了聲“是”,消失不見。
金武苑。
李朗雙眼被挖,腦袋上繞了好幾圈繃帶,雙眼處兩個血洞向下凹陷,面無表情地坐在床邊。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
他歪了歪頭,側耳傾聽著什麽,忽然張口喚道:“張煥?”
“呵呵呵呵……”
一陣似男似女的笑聲傳來,名叫張煥的陰靈,落在李朗面前,他望著李朗如今乾癟的兩個血窟窿,張口問道:“不過幾日不見,你竟窩囊得連眼睛都讓人奪了去,李朗,本座當日怎麽會看上你這個廢物?”
李朗沉默半晌,偏了偏頭答非所問道:“這聲音……你、你竟上了西嶼三皇子的身?”
張煥面上帶著三分讚賞,點頭道:“不錯!”
“你不是說,只要我助你逃離九幽,來凡界後必替我殺盡所有折辱我的人?你不是說……只要救你來到凡界,這凡界便由你我二人說了算?”
張煥面上微怔,勾起唇角笑道:“折辱你的人,本座不是替你殺了?比如那個宦官,又比如西嶼三皇子。
怎麽?而今你又恨上了何人?須本座替你動手?可是奪了你雙眼的那人?”
李朗恨道:“不!我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張煥面上有幾分意外,望著李朗冷聲道:“恨你自己?你是恨當日助我逃脫九幽之下?還是恨因你至麗娘枉死?”
李朗沉默,內心苦不堪言。
自幼起,他耳邊常常能聽見一個聲音,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字字句句皆是蠱惑,教他學會一句召喚之語,要他有朝一日走投無力時,召他上身。
沒錯。
自有記憶起,李朗便與張煥相識。
他沒有朋友,張煥是他從小到大,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存在。
在外人看來,李朗始終獨來獨往,偶爾自言自語。
張煥眼神冰冷,望著李朗眯起眼道:“你後悔了?”
這一步棋,他下了足足十五年。
九幽之下何等陰冷,他被困在那種鬼地方三千多年,三千年來,每每他仰望著厲溫,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
昔日裡,他是何等威風,不可一世?
那時,厲溫不過是酆都城最不起眼的陰魂,他當初像撿垃圾一樣,把他撿回了身邊,之後便再沒有注意過這個雜碎!
哪想到……
張煥對他有知遇之恩。
厲溫卻為了那個位置,狠狠一腳踩在他痛處,眼下他們兩個本末倒置,昔日裡不可一世的他,躲在九幽之下像一條喪家之犬。
而那個雜碎,卻坐上酆都城三足鼎立中,頂頂重要的一個位置。
十殿閻王之二殿,就連閻羅天子尚且要賣他幾分薄面。
如今的厲溫。
可比自己初見他時,威風得很!
想到此,張煥不由得輕笑一聲,難得好脾氣,耐著性子歎道“李朗,事已至此,又何至於如此耿耿於懷?左右不過是個女人罷了,這天下今後皆由你我二人說了算,想要什麽樣的女人尋不來,嗯?”
李朗沉默半晌,開口道:“你說你曾經為人,我卻覺得,或許你從來都不算是人,或許你有凡人野心和欲望,卻沒有心。”
張煥一臉誠然的點了點頭,應道:“不錯,昔日裡本座為成就大業,不得不摘心,擯棄凡人最脆弱的東西,也正因為此,煉就如此大業!
若不是……”
若不是那個雜碎!
張煥緊咬著後槽牙,望向李朗的目光,倏然有些凶狠:“李朗!本座奉勸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如今這副身軀,本座用不了幾日,換來換去還是覺著你這軀殼用著最順手,你可千萬聽話些,莫做些背叛本座的事,否則別怪本座生吞了你魂魄,讓你變得和西嶼三皇子一個下場。”
李朗默然搖了搖頭,面上有一抹神色複雜的笑意:“張煥,你殺了我也是無用,只會令你迫不及待尋找下一個合適的軀殼。
可是你別忘了,倘若合適的軀殼如此易尋,你又豈會挖空心思,在我身上浪費十五年這麽久?”
須臾間,張煥周身陰氣大盛,他目光落在李朗脖頸,一隻鬼手便扼上了去,指間一個用力,便聽見“哢嚓”一聲。
張煥閉了閉眼,冷聲道:“威脅本座?可惜你還不夠資格!難找又怎樣?不過耐著性子容忍你幾回,真把自己當個人物?”
說著,張口血盆大口,將李朗魂魄盡數吸入口中,咽下肚。
另一廂。
月漓被困屋內嘗試著衝破結界,哪知掌下方才聚起靈力,左眼便疼得厲害,掌下靈力倏散。
廂房外,小白齜著牙,衝著凌風凶相畢露。
凌風見她今日格外凶殘,抱著一根支柱不敢下來,望著小白嘴裡鋒利的獠牙,十分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又不是我將她困在房中,你衝我發什麽火?”
小白根本不同他講道理,嘴裡發出威脅的音來,恨道:“你下來!”
凌風隻得兩手將支柱抱得更緊,雖是心裡怕得要死,嘴裡卻不忘叫囂道:“有本事你上來?”
小白匐下身,眼看便要一躍起跳。
凌風不由得大驚:“你來真的?!”
就在這時,張煥緩步從樓下走了上來,抬眼見著一人一狐這副情形,冷笑一聲道:“想不到,他如此心機深沉,老謀深算的一個人,竟留下你們兩個看顧她?”
凌風一愣:“誰?”
張煥不欲與他多費口舌,不過揚手一個揮袖,便破了廂房結界。
饒是凌風,也瞬間明白了過來,縱身自支柱上跳了下來,攔至門前一臉警惕道:“什麽人?”
張煥一個箭步,衝到凌風面前,揚手便是一個耳光,直打得他鼻子淌下血來,隨即拎起他衣領,似是拎小雞一樣揚手扔下樓去。
待他腳下再向前邁出一步。
小白倏然衝了出來,朝著那人腦袋揮爪。
下一刻,它甚至沒能看清這人如何出手,隻覺得面前似是閃過了個什麽,腹部瞬間被劃開一道六寸長的傷口,頓時一聲哀嚎跌落在地,再也爬不起身。
張煥擰眉將小白仔細看了兩眼,疑聲道:“傳聞,九尾白狐只會護著仙族之人,她究竟是何身份?竟叫你舍得豁出性命也要攔著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