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當即一臉揶揄的笑,意味深長道:“原來如此!王大哥你放心,我家少主既答應多付三倍的銀子,自然不會食言,保準夠你拿回去哄人!”
話音剛落,兩人相顧大笑。
雲淮從船艙走出來,遠遠聽見凌風笑得開懷,抬眼望去一眼,轉過臉見著江楓走上前,出言道:“你今日怎麽了,總盯著這個人看?”
江楓沉聲道:“你隨我來!”說著轉頭往人少的船尾走去。
待雲淮聽了江楓所言,沉默著擰著眉,這叫什麽,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以為此事再無轉圜的余地,卻遇到個“貴人”!
雲淮細想了想道:“你怎知,他一定會答應?”
“我與他講了一樁事,倘若他並不感興趣,自然不會找凌風去問,現在既已試探過我說的話,或許很快就會有答覆。”江楓一臉堅定道。
雲淮暗暗點了點頭,又道:“事成了好說,如若失敗……”
豈非又要多一個冤魂?
江楓轉過眼,朝雲淮望去:“你當我江楓什麽人?”
“你應該是什麽人?”
忽然,“江楓”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兩人登時心底一驚,齊刷刷轉過頭往身後望去。
“江楓”一雙探究的眼,打量過兩個人略微有些緊張的臉色,目光落在雲淮面上:“本殿先前已警告過你,莫要再插手本殿的事!”
話說一半,他轉過眼再望向江楓,冷笑一聲道:“江楓,你可是覺著,本殿尚需用得著你這軀殼,便殺不了你?”
江楓廣袖中的手緩緩攥拳,努力鎮定著自己的心緒:“不過與雲淮閑聊兩句,他問我可有哪個紅顏有過情,才有了你聽到的那句,怎麽,二殿連這也要管?”
“江楓”腳下上前一步,正欲說些什麽。
“少主!”
凌風一聲呼喚,打斷三人劍拔弩張的局勢。
“江楓”不得已轉過身,一臉神色不耐道:“何事?”
凌風迎上前來,下意識朝雲淮望了一眼,眼中多是戒備和嫌棄,適才傾身湊近江楓道:“三日後就是月圓之夜,您要不要……”
他想問要不要請月漓相助,可惜與月漓實在不對付,連帶著這句話都不願問出口。
“江楓”面上一怔,抬眼往正主面上望了一眼,隱隱覺著此事與他有什麽關系,一時半會卻又捋不清,隻意味深長看了兩人一眼,轉身離去。
見狀,凌風尾隨其後。
待凌風走遠,雲淮這才走上江楓身邊,不由得搖頭歎息:“你這個侍衛,何以對我好大敵意?”
江楓斜他一眼:“眼下形勢所迫,不過暫且聯手對付厲溫而已,算不得交情,待我重回軀殼那日,你我還是橋歸橋路歸路的好!”話音剛落,便一臉嫌棄的飄走了。
見他背影離去,雲淮怔在原地好半天回不過神。
這廝……
雖說過河拆橋、卸磨殺驢,而今河還沒過去,磨也沒卸,直接殺了?
翻臉比翻書快!
雲淮不禁氣結,直在心裡暗暗給江楓記了一筆帳。
“江楓”一路回到自己房門前,腳步倏然一頓,轉過身冷冷望著凌風,語氣有幾分不耐:“你跟來做什麽?”
有隻狐狸夾在月漓和自己中間,已令他很不爽,而今再添一個凌風,他恨不得將兩人捆成團一齊丟下船喂魚。
凌風悻悻退了一步,忙不迭告罪,轉過身正準備消失。
“江楓”眯了眯眼,令道:“站住!”
凌風轉過身,一臉恭敬道:“少主還有何吩咐?”
“江楓”一把推開房門,見著小白又偎在月漓懷中,上一刻兩人嘴角上還洋溢著笑意,卻在他開門的一刹那,笑容逐漸消失,一想到那副其樂融融的的場景,唯獨與他無關,這教他如何不窩心,當即沉著臉。
見狀,凌風連忙伸出脖子,朝小白招了招手。
小白本不想理會,卻見著“江楓”立在那,迫於無奈隻得不情不願的站起身,噘著嘴喃喃道:“尊主,凌風喚我過去,我去去就來。”
月漓頷首應道:“好。”
“江楓”見著小白離去,陰沉的臉色適才緩和不少,緩步朝月漓面前走去:“再過三日,又到月圓之夜,你既拚了命的要助我還陽,少不得為我負責。”
這話說得有門道,明明是裹挾別人的話,教他示弱般的講出來,聽上去有理有據,還教人挑不出錯。
只是這話裡話外,多有幾分曖昧之意。
月漓面上頓了頓,下意識別開臉清了清嗓子,略加思索應道:“我當是什麽不得了的事,不過畫道符的工夫,也值當你說得這般嚴重?”
“江楓”唇角難得噙著一抹笑意,走上床前垂眸望著月漓,幽幽歎道:“一道符怎麽行?”
“那就兩道,到時由我看護著,定不教你受半點折磨,如何?”
月漓想得簡單,傷著魂力法力自是比不得從前,一道符不夠就再加一道,再不眠不休的徹夜守著,不論江楓身上寒毒如何霸道,總歸壓製得住。
“江楓”頓時語塞,他要的不是這些,一臉挫敗道:“你與我說話,就一定要公事公辦的模樣?”
他分明記得,在幽冥陰司,江楓與她瞧上去很是親密。
莫非……月漓察覺出這副軀殼裡換了人?
想到此,“江楓”不由得擰眉,照月漓的脾氣,倘或知曉這軀殼被自己佔著,也不會如此好聲好氣的與自己講話。
月漓見他說不了兩句,又重回舊題,閉了閉眼歎了口氣:“先前我已說得明白,你我之間隻談盟誼,其他的……”
“你與厲溫談呢?”他咄咄逼問道。
月漓面上一愣,下意識低吟著那兩個字:“厲溫?”她仔細想了想,過去總覺著與幽冥陰司的人,沒什麽好說的,再有厲溫逼她下嫁一事,心中自然不快。
之後呢?
好似待江楓還了陽,她時常覺得雖見他不著,身邊卻總有他的影子,有時連見著江楓,亦時不時想起他來。
明明他們兩人截然不同,卻總讓她有些分不清。
“江楓”見她面上有些猶豫,心中似是有什麽呼之欲出,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單手執她下頜,迫使她微微仰起臉,望著他雙目無神的眼,卻又覺著她似乎直直望向自己心底,迫不及待追問道:“他待你如何?你又覺著他如何?”
月漓被他問的恍神,一時間未能及時推開那隻手,眉頭微擰著,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她該怎麽說?
月漓雖記不得在北武發生了何事,卻在聽聞黑白無常的話後,心中隱隱不安。
是擔心麽?
她何時學著擔心幽冥陰司的人了?
待回過神來,月漓冷著面孔拂開“江楓”執著自己下頜的手,語氣有些不客氣:“此事與你無關。”
“江楓”微愣:“無關?”
月漓轉過眼,面上多了許多堅定:“江楓,我霽族與幽冥陰司間,恩怨實難清算,至於他怎樣待我,你在酆都城時也該看得明白,難不成嫌命長,惹這樣一尊閻王,給自己找不痛快?”
“江楓”面上一沉,在南晉、在北武,明明自己拚盡全力護她周全,只因用著別人的軀殼,這些過往便算不得數?他心有不甘,倒吸一口涼氣問道:“你恨他?”
月漓想都未想:“不錯!”
果然,還是教江楓說準了,他幾乎忍不住要問,難道做錯了事,就再無轉圜余地?
方才張口,憶起自己如今可是用著江楓軀殼,話到嘴邊沒了下文。
“江楓”幽幽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
多說無益,眼下與她多待一刻都是難得,何苦將精力用在那些事上?
“江楓”兀自轉過身,朝桌前走去。
另一邊,江楓避開雲淮藏身船底倉庫,此處安靜鮮少有人,正驅龍珠以其水系靈力,為自己固魂。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
江楓掌下一頓,迅速收了龍珠塞入袖中。
“哎?王哥,你跑船底下做什麽,裡面亂糟糟的,好幾個月沒收拾過。”
“噓!別這麽大聲,沒聽舵主在那罵娘,說咱們都把酒喝光了?之前我在這裡藏了酒,一會翻出來送你一壇,可不許告訴別人!”
聞聲,另一個漢子驚喜道:“好說好說!我去外面幫你把著風。”說完,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由近到遠。
江楓唇角噙著笑意,站起身往門口望去,見著那姓王的船夫走進來,一臉鎮定的望著他,也不言語。
王哥方才拉門走進倉庫,抬眼見著魂形較先前清晰不少的江楓,不由得一愣,原先自己還曾懷疑他話裡真假,眼下見著魂了,先前又試探過口風,頓時面上有些尷尬的不知說什麽好,手腳無所適從的不知往哪放。
至此,江楓也不著急,輕飄飄的往他面前近了些:“王哥可是想清楚,打算要什麽?”
王哥聽他如此說,抬起臉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急聲道:“我想換個活法。”
“何謂換個活法?”
王哥悵然道:“這雙眼睛跟我快三十年,我為了躲避見鬼的能力,連睡覺都不敢睡深了,你瞧我這雙眼,就該知道我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
江楓望著他眼底耷拉的眼袋,還有黑紫的陰影,釋然道:“我明白了!實話對你講,這樁事我的確辦不到。”
聞言,王哥面上有些失望。
他原以為以璿璣宮的能力,既能解人疑惑,衡量天下大事,自然也能替他尋個法子,然而連他都這樣說,豈不是這輩子再也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