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疑問走在前面,後面亦步亦趨跟著十幾個巡邏兵,每次沈銀謠一回頭,為首的士兵就催促她。
越想越不對勁,方才這士兵說,謝星瀾此刻在喝酒?以她對他的了解,他平時滴酒不沾,只有皇宮飲宴、家裡來朋友的時候才會淺酌幾杯。
明明是自己人,士兵為什麽要撒謊?謝星瀾為了找她,只怕想破了腦袋,怎麽會有心思飲酒作樂?
她放慢了腳步,身後巡邏兵立刻發現異常,
“銀姑娘,咱們快點走,我們馬上要換班了。”
“哦,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們常將軍最近怎麽樣?上次守城他受傷好嚴重。”
士兵對視一眼,自信答道,
“哈哈,您這是哪來的常將軍,我們將軍姓花!”
沈銀謠成功套到了話:他們是花將軍的人,花將軍是謝星瀾的得意部下之一,和趙將軍、吳將軍、西峽邊境的彭將軍,並稱四大天王。
吳將軍身死,四大天王只剩其三,現在看來,這位花將軍,也不一定是好人,既然能掌控邊境巡防,只怕謝星瀾……
要不然,將計就計,和他們回去?危險就危險吧,如果他遭遇什麽不測,她一定會後悔的!
剛下定決心入狼窩,身後忽然傳來幾聲慘叫,沈銀謠一回頭,士兵們已經七扭八歪倒在地上,後面幾米遠,是先前的刺殺小隊。
為首那人收起手裡的梅花鏢,朝她恭敬一拜,
“銀姑娘,這些士兵不懷好意,只怕關口的軍營早已叛亂了,您還是別回去的好,免得把小命丟了。”
他們怎麽會如此好心提醒?沈銀謠可不信。
那人一揮手,後面幾個就開始掩埋屍體,動作乾淨利落,明顯做過不知道多少回了。
“不妨告訴姑娘一件事,幾日前我們就收到消息,謝將軍和孔副將已經回到京城,根本不在關口營帳中。”
看沈銀謠臉色發懵,瞪大著一雙眼睛,他又補充道,
“我們也沒想到,謝將軍竟然棄姑娘於不顧。”
“他不會的!他定是有事情耽擱了,他會來救我的!”
曾經一位學姐告訴過她,談戀愛,最重要的是互相信任,她深信不疑。
回首便看到那關口的城牆,由無數塊巨石堆砌,巍峨嚴肅,牆垛放著幾輛投石車,士兵們列在兩旁宛如一座座雕塑。
雪花飄落,化成一層厚厚的霜,為城池穿上銀色外衣,日光足一些的地方,雪花成水,水又結成冰,大大小小的冰錐掛在那裡,真怕走在下面,一不留神被砸個正著。
曾經與謝星瀾在牆上看煙花,依偎在他身邊,那時候還以為,就算死也會死在一起,轉眼不過半月,我回來了,而你卻不在這裡。
沈銀謠悵然若失,但她很快打散了這種低落的情緒,如今要回京城找他,又不能通過關口,難道,要走西峽那邊?
黑衣人看出她的低落,又拋出一條橄欖枝,
“或許和我們走才是正確的,您放心,我們主子並沒有加害之心,只是想找您聊聊天,難道,您不想知道,謝將軍的父母,是如何被害的嗎?”
這句話如同炸雷,沈銀謠聽的一震,謝星瀾的父母被害?
她從沒聽他提起過,倒是孔宣說過一嘴,夫人是替老將軍擋了一箭身亡的,後來老將軍為報仇,與異族殊死搏鬥,血濺沙場。
難道他們的死,背後有陰謀?
眼見沈銀謠很感興趣,時機成熟,黑衣人下馬作揖,
“我等乃是東方家的死侍,現任家主雪姬殿下,想請姑娘一敘。”
她這才知曉,雪姬,竟然是雪姬!那個被謝星瀾說野心頗大的女人,明明有個哥哥,東方家卻認她為家主,足見她的過人之處。
雖然不知道謝星瀾發生了什麽,但他能平安回京,有陛下罩著,應該不會怎麽樣,反正現在也回不去,他父母的事,不如就替他了解了解!
“好,我跟你們去。”
沈銀謠跨上踏雪,跟著幾個黑衣人逐漸沒入山林小路,身後,關口城池與她越來越遠。
雪姬,本姑娘就來會會你,上次暗殺謝星瀾,害他後背受傷的事,也要清算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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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來到了異族王帳,幾個黑衣人給她找了身侍女衣裳,便大搖大擺往雪姬的氈帳走去。
銀姑娘的大名早已在敵營傳開,但這裡除了雪姬,沒人真正見過她。
此時雪姬正用早膳,身子不方便,十六王也沒過來打擾,沈銀謠挑簾進去,屋裡就只有她們兩人。
“銀姑娘,你終於來了。”
之前在皇宮,雪姬對她頗有敵意,如今卻像換了個人,臉上堆笑,還別說,懷孕的女人仿佛自帶溫柔濾鏡,母性光輝讓她整個人柔媚似水,毫無之前的凌厲。
雪姬忽然捂嘴嘔吐,嘴巴張得很大卻什麽都吐不出來,乾嘔和胃裡收縮反應,讓她止不住流淚,那樣子讓人心疼。
沈銀謠看看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想起自己的大嫂,那時候她懷著臭侄子,吃了吐,吐了吃,折騰的臉色蠟黃,瘦骨嶙峋。
連找她算帳的事情都忘了,不受控制地拍拍她後背,幫她緩解不適,雪姬抬頭衝她笑笑,她這才抽回手,發現了自己的不爭氣。
雪姬拿手帕擦擦嘴,也不管她,自顧自說起話來,
“快四個月了,最近還好些,上個月吐的頭暈眼花,真是要命。都說女人,特別是嫁了有權勢男人的女人,有了孩子才能保住地位,可這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痛苦,只有女人自己知道,那些個臭男人,隻憑自己風流快活,便能有後代,當真便宜他們了。”
這話說的,沈銀謠隻想拍手叫好,女人都是不容易的,男人知道珍惜就好,萬一遇到渣男,那真是倒血霉。
“我嫂子那會,愛吃酸的,頂酸頂酸的青皮橘子,吃完了感覺好受些,你可以試試。”
雪姬笑笑,從臥榻旁邊的一個籃子裡,拿出兩個青皮橘子,一個自己吃,一個遞給沈銀謠,
“酸兒辣女到底準不準?你嫂子後來生了男孩還是女孩?”
她接過橘子,那時候嫂子也給過她,實在是太酸了,連嫂子的嘲笑聲都猶在耳畔,她想再酸自己一次。
“男的,不成器的侄子,我不在家,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好酸!
太酸了!
啊啊啊啊啊!
嘴裡被個酸炮仗點著了,冒著火星子拖著尾巴直往天靈蓋衝,“砰”的一聲爆炸,震得人不受控制地抖動,余波擴散到眼睛和鼻孔,火星子四散開來,整個口腔鼻腔每個細胞都被洗禮個遍,天靈蓋恨不得掀開放放氣,才能卸掉這一擊。
雪姬以為自己說錯什麽話了,惹得沈銀謠涕泗橫流,還不停顫抖,反應了一會才發現,她是被橘子酸到了,笑的前仰後合。
嫂子當時也笑了,笑的人仰馬翻,從椅子上摔下去,差點大侄子不保。
嫂子啊,對不起,我以後不能照顧沈麟了。
沈銀謠忍著酸,把剩下的橘子丟進嘴裡,沒過幾秒,又顫抖起來,雪姬沒再笑了,她默默倒了碗奶茶遞過去。
兩個敵人正式見面,竟然如同姐妹般聊天相處,這是雙方都沒想到的,沈銀謠以為雪姬高冷又蛇蠍,卻發現她溫柔體貼,好像鄰家姐姐,雪姬以為沈銀謠乖張狠辣,卻發現她善良純真,可愛喜人。
原來我們都不是表面那樣的。
一連喝了幾大碗奶茶,沈銀謠過起了癮,雖然沒現代那麽好喝,但多少有點那味兒,奶香混著茶香,熱熱的,如果有巧克力就好了,再加點豆乳,爽翻天!
喝著奶茶,想起了正事,她臉色也嚴肅起來,
“你說……你知道謝星瀾父母被害的內幕?”
雪姬點點頭,
“我也是大吃一驚呢,謝老將軍,並不是戰死的。”
那時異族有十八部落,內裡分崩離析,對外卻是團結一致。養的牲畜太多,卻沒有水草地放牧,他們就想擴充地盤,打到外面去,首當其衝是皇帝肥美的疆域。
他們沒想到的是,先皇自己找上門來,要與他們合作,目的就是弄死謝家,如果除掉謝家,關口以北的地區,可以進行貿易往來!
這誘人的條件刺激了當時的首領十三王,他秘密與先皇商議,帶著一小隊兵馬,暢通無阻地進入京城,並且偷襲成功,在老將軍眼皮子底下,殺了他夫人。
這一怒之下,再加之先皇準許老將軍帶兵攻打異族,他便披上甲胄去了戰場。
老將軍並不是魯莽之人,十三王妄想造成他以身殉職的假象,幾次派人到陣前提起夫人的事,可他非但沒衝動,還找準時機進行反殺,損失了幾員大將後,十三王坐不住了,要求皇帝助力。
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先皇派人暗中給老將軍下毒,此毒名為【明日歌】,當時吃下不會發作,等人放松神經和身體,休息一晚,第二天再提上力氣的時候才會發作,老將軍在戰場所向披靡,卻忽然動彈不得,讓十三王有了可乘之機,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以身殉國,他卻在死前才明白,這不過是皇帝的一盤大棋。
當初輔佐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四大家族,如今只剩謝家一門,先皇借此機會除掉謝家,便可坐穩江山,再不用擔心謝家擁兵自重,功高蓋主。
誰也沒想到,老將軍死了,又出了個小謝將軍,他的勇猛比他父親更甚,而且不論是兵法、計謀,都高出他父輩太多,先皇有意除掉,卻一直找不到機會,直到這一次,謝星瀾與異族開戰。
雪姬拿出一份軍報,
“這是大王給我的,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先皇的印格外刺眼,沈銀謠看著書信內容,把狗皇帝從裡到外罵了個遍。
心裡忽然一激靈,謝星瀾不是回京城了嗎?那豈不是,羊入虎口?
皇帝怕他知道父輩死亡的真相,怕他起兵造反,此時的他,只怕已經被控制住了!
“我要回去救他!”
沈銀謠把信塞進懷裡,起身就要走,雪姬攔住了她,
“憑你一人,對抗一個國家?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銀謠,我可以幫你,但是……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