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張肅刑知道自己被凌霄城的人盯上了,所以他一直十分低調。
尤其是,往年從凌霄郡城派出來剿匪的軍隊,只會架著船在月亮島的外圍繞上幾圈,喊殺上幾句,然後便了事了。
可是這一次,剿匪的軍隊雖然沒有直接攻島,卻將月亮島上岸的路,全都封鎖了。
兩個多月了,絲毫沒有撤兵的跡象。
這,無疑是一個不好的信號。
這說明,自己仰仗的那個人,恐怕也說不上話了。
所以,張肅刑不得不多做幾手準備。
他不僅僅切斷了跟月亮島的聯系,而且還特意讓李德明去了月亮島。
一來是協助趙大錘控制月亮島,不至於發生內亂。
二來,其實,他是想真正將月亮島控制在自己手中。
只是,他顯然低估了月亮島上的困境。
沒有糧食,沒有銀子……
號稱七八千人的月亮島上,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
真正擁有戰鬥力的,不會超過一千五百人。
這樣的月亮島,簡直就是一根雞肋了。
棄之可惜,食之無味。
而且,這是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
跟張肅刑原本的預估,相差太遠了。
即使李德明善於謀劃,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要改變這種局面,很難。
甚至,想要維持,都不是很容易。
李德明盯上了段家的燒刀子酒,讓李大錘買通了鞏縣知縣孫曉福,這本是一招妙棋。
若是用好了,馬上可以扭轉這種困境。
可是,自從從琳琅鎮出來之後,李德明發覺自己被人跟蹤了。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鞏縣的事情,極有可能已經暴露。
這樣,更加讓張肅刑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過,幸虧,釀酒的方子和流程,李德明都複製了一份。
即使月亮島沒了,即使趙大錘沒了,即使鞏縣的酒坊沒了,他們還可以找其他地方再來。
到時候有錢了,就不怕沒人了。
月亮島是他苦心維持了多年的地方,其實他也舍不得就此放棄。
蝮蛇螫手,壯士解腕。
舍車保帥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更何況,如同李德明說的那樣,用一個危若累卵的月亮島,來換他的官升一級,或者官升幾級,這倒是個不錯的買賣。
在這望江知縣的位置,他足足坐了八年。
他,也該要升一升,挪一挪了。
聽說凌霄城的郡守馬上要告老還鄉,這是他一個絕佳的機會。
李德明說得不錯,以他一個知縣的身份,去平定月亮島的匪患,這是一個不太現實的問題。
甚至,還會讓人產生懷疑。
這些年,他故意裝出清高,裝出不願意與月亮島同流合汙的模樣,只是暗中操控和幫助。
他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自己能夠多一條路。
還不至於被人懷疑。
可是,他若是僅僅策反了島上的某一位地位重要的人物,而且這個人物還能夠在平定月亮島的時候,起到大作用。
這便足夠了。
足夠他,從現在望江知縣變成凌霄郡守。
而且,平定偌大的月亮島,這麽大的功勞,送給軍中的那位將軍,對自己的前途,亦是有著極大的幫助。
李德明離開了,張肅刑帶著張文諫,親自將他送到了縣衙的後門。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張文諫開口說話了“父親,德叔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萬一落在官軍手中……”
“放心,我已經讓影子門的人盯著他了。”張肅刑搖了搖頭“即使落在了官軍手中,那也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張文諫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
聽到趙大錘突然離開酒坊的消息,段文俊微微有些吃驚。
德叔還沒有回來,趙大錘卻要離開,這似乎不正常。
從趙曉武帶到周家落子的人嘴裡,段文俊知道趙大錘之前對這個德叔十分器重,以為自己讓趙曉武帶給他們的話,已經開始提防了。
甚至,德叔到現在都以為,趙曉武已經是死了。
這說明一個問題,那便是月亮島內部,並不團結。
這也說明,上一次放走趙曉武的這步棋,自己是走對了。
駱良平已經派人去盯梢趙大錘去了,希望不久就會有消息傳來。
而駱良平還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那便是管家古鴻福派人傳來消息,柴靜雲突然造訪段家堡,說是有事找他商量。
柴靜雲,那可是睿王府的二公子,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可是不能怠慢。
而且,喝了那一頓酒,段文俊也覺得,他是個不錯的,值得交往的人。
於是,他吩咐駱良平在這裡盯著趙大錘的酒坊,自己則帶著墨守成,急匆匆地趕了回去。
回到段家堡,已經是深夜時分。
可是沒想到,柴靜雲居然還沒睡。
知道段文俊今晚會回來之後,他便一直在等著。
翠萍泡上一壺茶,段文俊和柴靜雲相對而坐。
“段兄,今日我來,是來找你幫忙的。”剛剛坐定,柴靜雲便率先開口了。
“柴公子,我不過是望江的一個小商賈,您可是睿王府的二公子,還能有我幫得上忙的?”段文俊聞言笑了“若是您有什麽吩咐,盡管說便是。”
“段兄,能否賣我兩萬石糧食。”柴靜雲頓了頓,終於開口了。
“兩萬石糧食?”段文俊聞言一愣“不就是糧食嘛!我是生意人,只要價錢公道,自然不是難事。”
當然,兩萬石糧食,對於段家堡的存糧來說,並不算什麽。
只是,他很好奇,柴靜雲要糧食的目的。
“可是,我現在沒錢付給你。”柴靜雲沉默了數息,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二公子,咱們啥關系呀?我還要你訂金不成?”段文俊再次笑了“等到我幫你裝好糧食,再給錢都不行。”
“段兄,我是說,我暫時沒錢給你。”柴靜雲顯得更加為難了“我是說,可能要明年才能還你這筆錢。”
段文俊聞言,又是一愣。
敢情,這柴靜雲是想空手套白狼,白賺自己這兩萬石的糧食?
“柴公子,多問一句,您要那麽多糧食做什麽呢?”段文俊盯著他又開口了。
“實不相瞞,是為了放發救濟糧。”柴靜雲歎了口氣。
柴靜雲要糧,其實也是為月亮島而來。
月來島一直是附近的一大隱患,官軍圍剿了好多次,卻是一直不得力,反而是越剿越多了。
這一次,卻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望江縣城的知縣張肅刑,成功策反了月亮島上的一個重要人物。
若是運用得當,最近不久便可以平定匪患。
只是,據內線回報,其實月亮島上,能戰之兵才千余人,其他的都是老弱婦孺,足有四五千人。
而且,內線回報,月亮島上的存糧,已經不夠支撐一個月了。
若是平定月亮島,這幾千人的吃飯便成了問題。
而且,怎麽解決這個問題,如今落在了睿王府的頭上。
睿王府,現在卻已經十分拮據了,根本就沒錢去買糧了。
所以,柴靜雲隻好來找段文俊了。
他聽說,整個凌霄郡,存糧最多的可能就是望江縣的人們。
而望江縣,存糧最多的,卻是段家。
聽到這裡,段文俊不由得一聲苦笑。
人怕出名豬怕壯,還真是這個道理。
“柴公子,既然睿王府拿不出這批糧食,為什麽一定要攬下這個活呢?”段文俊盯著他又開口道。
“有些事情,一句話兩句話,真說不清楚。”柴靜雲長歎了一口氣“若是段兄不相信,我可以立據為憑,明年開春,我一定給段兄補上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