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俊跟冠興並沒有多少交集。
只有一面之緣。
那便是當日在凌霄城的時候,他跟隨柴靜雲赴宴,跟冠興同一張桌子吃過飯。
當日,柴靜雲便是想著,他是望江的父母官,讓他和張肅刑一起作陪的。
他依稀記得,冠興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長得十分白淨。
當時宴會上顯得十分文靜,不怎麽說話。
每次柴靜雲和張肅刑問他說什麽的時候,他總是小心翼翼地陪著作答。
本能的,段文俊對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差。
可是,當他聽到冠興向林爭英提出的要求之後,只有一個感覺,那便是人不可貌相。
有些人,看起來凶神惡煞,可是或許心地十分純樸善良。
有些人,看起來溫文爾雅,實際上卻是吃人都不吐骨頭。
顯然,冠興就是第二種。
而且,他的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
他將林爭英叫到了後院,裝出一副十分吃驚的模樣,說他沒有料到,林景雷居然會是這樣敗家的人。
五十萬兩白銀,哪怕是他們冠家,也不一定能夠一下子拿得出來。
而且,他還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言道他居然喪心病狂的,還敢將自己的妹妹給賣了。
他說,他從第一眼看到林姝兒的時候,便深深地喜歡上了她。
亦是為了林姝兒,他才選擇了望江這麽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來當縣令。
所以,他絕對不會看著林姝兒受欺負。
也絕對不會看著,林景雷如此作踐她。
只是,這李光頭是出了名的潑皮無賴,手上又有林景雷寫的契約,還按了手印,實在是不太好辦。
林爭英本就是個人精,他又怎麽聽不出來冠興話裡話外的意思。
雖然他平時不怎麽待見林景雷這個不學無術的兒子,可是畢竟血溶於水,他還是十分心疼他的。
於是,他乾脆低聲下氣,問冠興怎麽才可以放過他們。
畢竟,自古民不與官鬥。
更何況,冠興的背後,還有一個偌大的冠家。
看到林爭英服軟,冠興當場便笑了。
他說,畢竟他是望江這一畝三分地的父母官,即使李光頭再混,也給了他一些薄面。
可是,李光頭卻想以此為進身之用,提出了兩個要求。
只要是答應了這兩個要求,他便撤銷對林景雷的控告,那紙契約也不要了。
第一個要求是,林景雷的肥皂工坊必須轉讓給冠家,望江的幾個家族,以後不得再染指。
到時候,他希望冠興幫他在冠家家主面前美言幾句,憑著這個功勞讓他混個掌櫃的當當。
第二個要求是,林姝兒不得嫁給段文俊。
因為他覺得,以段文俊的德行,配不上林姝兒。
而且,李光頭隻給了林爭英三天考慮的時間。
林爭英聞言,當場就懵了。
他見過無恥的,可是沒見過冠興這麽無恥的。
這些要求,無疑都是他冠興提出來。
可是他冠冕堂皇地說,是李光頭想作為進身之用。
典型的,當了婊子,還想立個貞節牌坊。
可是,不怕現官,就怕現管。
他也沒得其他辦法,心中憋屈,卻又不敢再多說什麽。
所以,從縣衙離開之後,林爭英便直接去了肥皂工坊。
從葉子奇他們那裡知道,段文俊才是幕後最大的決策者的時候,他便匆匆趕來段家堡了。
甚至,當他知道肥皂工坊的幕後者是段文俊的時候,心中還有一絲竊喜。
因為,他不想讓冠興的陰謀得逞。
不管是肥皂工坊,還是林姝兒,都算是跟段文俊有些關系,他不可能置之不顧。
“林伯父,你怎麽想?”段文俊皺了皺眉頭問道。
“文俊,我知道你跟睿王府的二公子關系很好。”林爭英皺了皺眉頭“此事我想請你出面,能不能找二公子幫忙出面解決?”
“林伯父,我想多問一句,若是二公子來了,又該怎麽辦?”段文俊盯著他,又開口了。
林爭英聞言一愣,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你剛剛也說了,冠興抓景雷,那是有原告,有證物的。雖然我們聽起來,似乎有些荒誕不羈,可那也是證據確鑿。”段文俊看了看他,又接著道“若是二公子來了,冠興拿這個搪塞二公子,二公子是管,還是不管?”
林爭英聞言,頓時愣住了。
段文俊的話又接著響起“二公子若是管了,冠興不聽,讓二公子顏面何存?二公子若是不管,又是我們開口請他幫忙了,他又會該怎麽辦?”
“唉!”林爭英長歎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幽怨“文俊,你說得對,這樣子確實讓二公子為難了。”
“林伯父,我知道你的想法。”段文俊輕歎了口氣“你肯定是在想,二公子的父親是王爺,冠興怎麽也得給點面子是不是?”
林爭英聞言,又是一驚。
這,正是他心中的想法。
他覺得,冠興再橫,也不過是一個世家公子罷了。
又怎麽可能,跟王府的公子相比?
“下面的話,你聽我說就好了,不要跟其他人提起。”段文俊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嚴肅起來“睿王爺是個王爺不假,可他畢竟只是個閑散王爺。冠家可是京都四大家族之一,這其中還是有許多顏面要顧及的。”
林爭英心中跟著一凜。
他雖然是個商人,可是每次跟他兄長林官英聊天的時候,也會聽到林官英說起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京都之中,關系網錯雜,許多大家族中互有參雜,都有著一些微妙的平衡。
若是這種平衡一旦被打破……
他已然明白段文俊的意思了。
那便是即使他們去求了柴靜雲,柴靜雲也不一定會願意幫他們,為他們打破這種平衡。
亦或是,柴靜雲願意幫他們,可是受到這種平衡的掣肘,也不一定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
“文俊,你別說了!”林爭英打斷了他的話“我明白你的意思。哪怕是我林家砸鍋賣鐵,我也會將景雷救出來。”
“冠興的胃口,那就是個無底洞,哪怕是我答應將肥皂工坊給你,哪怕是你將林家產業全賣了,也不一定能夠滿足他。”段文俊搖了搖頭“甚至你答應將姝兒嫁給他,他都不會滿足。”
林爭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難堪起來。
這些道理,其實他何嘗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