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北方的戰事已經糜爛。

  漠國和燕國的殊死之搏，對兩國的消耗都很大。

  大順，自然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兵駐玉興關，雖然看起來只是佔據了一座空城，可是對於大順來說，卻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從戰略意義上說，駐兵玉興關，就等於把守住了大順的北邊門戶。

  不管是面對漠國，還是面對燕國，至少在北面多了一道屏障。

  從這一次的戰局來說，駐兵玉興關，則是可以試探漠國和燕國的態度。

  毋庸置疑的，此刻，不管是漠國還是燕國，肯定都無暇南顧，再跟大順發生衝突。

  若是大順加入戰爭，不管是跟燕國聯手，還是跟漠國聯手，對另一個國家，都是巨大的壓力。

  戴家的人，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利害。

  朝廷以各種理由，一直在拖延跟漠國會兵一處攻打燕國的時間，其實暗地裡面已經在部署。

  只是，十分小心。

  動作，並不是十分明顯。

  這些年，大順年年對燕國進貢。

  朝廷肯定是不願意的。

  也就會想著利用這樣的機會，從此停貢。

  就此，翻身。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若是此時不行動，若是等到戰事結束，不管是燕國還是漠國，都極有可能會認為大順軟弱，從此索要更多。

  戴偉佳雖然並不是很被戴老爺子看好，可是畢竟是一家之主，畢竟帶著戴家走了這麽多年。

  當戴老爺子說出，那幾十萬兩銀子，乃是為了以後的布局，買一條以後的路的時候，他瞬間便明白過來了。

  他明白，戴老爺子肯定早就知道，林姝兒並不是代表林家，而是代表段文俊。

  段文俊讓林姝兒來京城，目的很簡單，那就是為了戴家跟著淌進這一攤渾水。

  顯然，自己一開始，便被林家的舉動衝昏了頭腦。

  以為是林家派林姝兒來的，是為了跟戴家爭奪歲布的份額。

  所以，他便有些著急，也跟著收購起歲布原料來。

  等他回味過來，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歲布原料的價格，已經一下子漲了好幾倍。

  當時，他是準備再哄抬一次價格，然後再將手中的庫存全部清理出去的。

  畢竟，他也擔心，朝廷今年不會再征收歲布。

  可是，就在那個時候，戴老爺子卻找到了他。

  戴老爺子說，既然已經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便沒得其他選擇。

  若是那時候抽身，或許可以讓戴家少損失數十萬兩銀錢，可是搞不好會讓戴家輸了整個市場。

  戴偉佳，是猶豫的。

  因為，他沒有太理解戴老爺子的想法。

  只是，當時他開口詢問的時候，戴老爺子便直接打斷了他，讓他照做就好。

  戴老爺子，已經很多年沒有過問家族的事務和生意了。

  此刻重新出來掌舵，戴偉佳覺得，必然是另有深意。

  他本能地以為，肯定是戴老爺子得到了什麽消息，歲布可能還會繼續。

  所以，在後面的時間裡，他一直在跟林姝兒比拚，甚至搶回了不少市場原料份額。

  當然，這麽做的後果，便是讓原料的價格，一漲再漲了。

  可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就在段文俊來京城的時候，林姝兒卻選擇抽身出局了。

  林景雲，在萊茵縣一下子售空了所有原料。

  戴偉佳已經感覺到了壓力，也感覺到了危機。

  所以，他才會急匆匆地過來尋找戴老爺子匯報。

  可是沒想到，戴老爺子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直到此刻，他似乎已經有些明白，戴老爺子的想法了。

  “父親，即使這段文俊是當今聖上冊封的第一位爵爺，難道就真的值得我們如此投資嗎？”只是，他仍舊有些不理解。

  “父親，爺爺投資的不是段文俊，而是宮裡的那一位。”戴老爺子沒有吭聲，戴一凡卻開口回答了。

  被自己的兒子這麽說教，戴偉佳的心情肯定是不怎麽美麗的。

  可是，看到戴老爺子一動不動，似乎已經默認了戴一凡的做法，他又不好多說什麽。

  於是，他耐著性子，疑惑地朝戴一凡看了過去。

  戴一凡，感受到了戴偉佳的眼神。

  他沒有隱藏，又接著分析了起來“其實，父親已經可以感覺到，這些年皇上雖然表面上對那位大人物十分尊敬，可是卻已經早就心生不滿了，只是未曾表現出來罷了。”

  “長公主去望江，說什麽憐憫天下蒼生疾苦，不忍看到月亮島上的盜匪受苦，這些都不過是引子罷了！”

  戴一凡，年僅十五歲，可是思維卻是十分嚴密，分析的東西，隻讓戴偉佳分析得心驚膽顫，目瞪口呆。

  長公主去望江，無意間做了兩件事情。

  一個是月亮島，另一個是望江樓。

  或許，她一開始是沒料到會取得這麽好的效果的。

  她或許，本就是為了去試探試探，那位大人物如今的底細。

  可是，或許誰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那裡遇到一個，因禍得福的段文俊。

  這麽多年了，段文俊一直是個望江紈絝公子，甚至惡名極盛。

  可是，偏偏，因為一場綁架，突然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這其中，會不會讓人有著什麽內情？
  不管是因為他因禍得福，真如世人所言，夢裡有了神仙教他本事。

  還是因為那些傳聞，這一切都是他這些年在藏拙，他其實一直很優秀。

  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彌補了望江樓門前柱子上的空白。

  重要的是，他居然能夠兵不血刃，幫助睿王府的二公子招安了月亮島的盜匪，還安置了那數千人，並未引起什麽大的亂子。

  這，就足夠了。

  至少，對於長公主而言，對於皇上而言，這就足夠了。

  緊接著，單鳳山的金礦，又成了皇上的私產，成為了皇宮內帑的收入。

  這其中，還是那睿王府的二公子和段文俊的功勞。

  終於，那位大人物才坐不住了，才會有了那第一次的回擊。

  也算是，試探性的回擊。

  方才有了天蕩山風中雨的出手。

  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可是，就連風中雨都落荒而逃了。

  據說，不僅武功盡失，還丟了半條命……

  說到這裡的時候，戴一凡的語氣突然一下子變得異常嚴肅起來“父親大人，您可有想過，若您是那位大人物，您心中會有什麽想法？段文俊被一陣風綁架，跟戴家有關系；單鳳山的金礦，之前亦是戴家在幫忙聯系……這，會是巧合嗎？”

  聽到這裡，戴偉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慘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