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梔低頭看著桌上的畫,畫中有著鄉村風格的屋子,整幅畫都仿佛被大自然浸泡,有些獨特的田園風格。看著這幅畫,仿佛就能走進畫下這幅畫的孩子的內心,雖然稚嫩,連色彩都沒有,只有簡簡單單鉛筆繪畫過的痕跡,但是也並不能影響畫的美觀和想表達的情感。
她看著桌上擺著破舊的筆盒,似乎用過好幾年了,到處沾滿著膠布,但還是被小六擦得乾乾淨淨,猶如珍寶,保存至今。
何梔有些心疼,忍不住開口道:“小六,等一下,姐姐陪你去挑文具,買你喜歡的彩筆和筆盒好不好?”
小六微微搖頭,何梔剛此,又接著說:“小六不是喜歡畫畫嗎?姐姐喜歡支持小六的愛好,就當作期末考試的獎勵,好不好?”
小六轉過頭來,有些猶豫,“可是……期末的獎勵不是進城玩嗎?”
何梔擺了擺手,“進城玩只是順便,獎勵文具才是終極目的,難道……小六不喜歡這份獎勵嗎?”
小六支支吾吾地說:“想。”
“既然想的話,那就出發吧?”
為了帶小六進城,何梔還特地拜托小六鄰居家張嬸照顧一下小六媽媽,張嬸也欣然接受,還囑托小六注意安全,第一次進城要好好玩,不用擔心家裡的事。
一路上,小家夥都格外安靜,路程比較遠,一趟公交要坐很久,剛坐沒多久,小家夥就在位置上睡著了,何梔看著他的睡顏,碰一碰他的臉頰,他鼻子皺了皺,睫毛顫了顫,還低聲呢喃著:“媽媽。”
就連在睡夢中,也時刻擔心著自己的媽媽。
何梔看向窗外,思緒飄了很遠。
她在小六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可是又有時候,她卻覺得比起自己,她的媽媽更愛她。在外奔波勞累,依靠自己的雙手撐起了整個家,供她讀書,讓她吃飽喝足,享受著和其他孩子一樣的美好。
曾經或許看到這一切,可是卻沒有用實際行動說愛她。
看到小六後,她才知道原來這些年來,她只顧著自己的愛恨情仇,根本就沒有顧及到家人的感受。
也許在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原來自己在無形中忽略了這麽多。
何梔閉了閉眼,微微歎下一口氣。
進城後,何梔又帶著小六轉另一班公車,準備帶他去玩一上午,剛上車就看見一個女人緊緊盯著自己,何梔有些不自在,牽著小六在隔壁座位坐下。
女人又側頭看著她,打量了好幾分鍾。
何梔感受到視線,側頭看著她,見她毫不遮掩地直直盯著她,眼神異常露骨,何梔覺得有些奇怪,疑惑出聲:“你好女士,請問你有什麽事情嗎?”
眼前的女人衣著時尚,削肩細腰,長挑身材,臉部線條明朗,五官立體,一身合身的露臍裝,緊繃著勒緊了她驚人的好身材,這身打扮,讓公交車的人都移不開眼睛,尤其是配上那張精致的臉時,更讓人著迷。
她尷尬地笑了笑,臉極其僵硬。
何梔見她不說話,便慢慢收回視線,剛回過頭來,耳邊便傳來了她的聲音。
“那個,請問……你是何梔子嗎?”
何梔聽到自己的名字,微微皺起眉頭,眼睛在她身上打轉,有些疑惑。她努力地在腦海裡搜尋關於這張臉的記憶,可惜想了好久都沒能想出來,她張了張口,問出聲:“你是誰?”
女人顯然有些尷尬,笑了笑,“我是馮蔓蔓啊,初中三年咱們都是一個班的,就坐你旁邊。”
“馮蔓蔓?”
何梔略微驚訝,腦海中浮現出那張皮膚偏黑,臉上布滿紅血絲和痘印,那時候的她身材極胖,所以總是被班裡的男孩子欺負。時隔多年,沒想到她變得這麽漂亮,讓她險些認不出來。
“抱歉,過去太久了,差點沒認出來。”
馮蔓蔓淺淺一笑,“我剛剛也差點認不出你了,自從初中一別,大家都沒見過面了,沒有認出很正常。”
何梔朝她笑了笑,沒有下文,隨後,馮蔓蔓又接著說:“對了,你是決定要去參加聚會的嗎?我就說嘛,大家同學一場,這麽多年都沒見過面了,不見一見哪成啊是吧?”
何梔搖搖頭,對她說:“你誤會了,我不是去參加同學聚會的,我只是想帶孩子出來玩玩,四處轉一轉。”
“孩子?”馮蔓蔓有些吃驚,心裡有些竊喜,嘴角的笑意都止不住,“想不到你的孩子都這麽大了,這樣也好,把孩子也帶上,我們同學也有幾個結了婚的,孩子去了還能找個夥伴,聚會也不會讓孩子孤單。”
何梔剛想拒絕,馮蔓蔓就按了按下車鈴,司機在下一站停了車,馮蔓蔓拉了拉何梔,“走吧,咱們到站了。”
何梔緊緊盯著她,有些生氣,“馮蔓蔓,我說我並不想去,我還沒到站,請問你是聽不懂人話是嗎?”
何梔想擺脫她的手,掙扎著,小六一見,也幫忙推開,一邊推一邊罵:“放開,你這個壞女人。”
司機見這麽久都沒人下車,罵罵咧咧地:“要下的趕緊下,吵架的下去吵,再不下我就關車門了。”
乘客明顯也有些不耐煩,埋怨了幾句。
見馮蔓蔓還是沒有放手的意思,何梔惱怒,直接站起身來,拉著小六跟著她下車,一邊下次一邊給旁邊的乘客道歉。
剛下車,何梔想攔一輛出租車,離開這個恐怖的女人,還沒走兩步,就看到不遠處一輛紅色的跑車駛來,停在馮蔓蔓面前,車主人下車時,馮蔓蔓嗲嗲地喊了一句:“honey.”
男人帶著一副墨鏡,何梔還沒仔細看清他的臉,他就率先開口,用略微驚訝的語氣叫出聲:“何梔?”
他有些激動,看見何梔疑惑的臉時,連忙摘下墨鏡,指了指自己,“是我啊,趙立康啊,從小學就開始同班,不記得我了嗎?”
何梔子看著他的臉,這才想起兒時好友趙立康,她微微露出笑容,“當然記得,好久不見,趙立康。”
趙立康是她小時候最要好的朋友,兩人因家裡挨得比較近,趙立康的父母又經常不在家,總是忙著生意,所以趙立康就像何家的兒子一樣,有時候一日三餐都在何梔家,也常常跟著何父的車上下學。為此,趙立康還曾背過“何家女婿”這個緋聞。
自從何家落魄,何父離世後,兩家就再也沒有聯系過了,沒想到這一別就是十多年。
再次相見時,竟然覺得沒有當年那般熟悉。
馮蔓蔓見自己受到了冷落,暗自咬咬牙,上前挽住趙立康的手臂,挑了挑眉,看向何梔,“既然已經下車了,那就跟你的兒子一起去吧,人多熱鬧,況且酒店就在前面,沒有幾步路,來都來了,也不差這幾步路吧?不去怎麽行?這可都是老同學。”
“兒……兒子?何梔,你都有孩子了?”
何梔一聽,心裡不禁暗罵這女人怎麽這麽不要臉。
何梔也沒有否認,看向馮蔓蔓時,微微皺起眉頭,心裡泛出一絲厭惡,她牽起小六,冷笑道:“不好意思啊馮小姐,剛剛有個沒素質的乘客不小心把我拉下來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前幾天我就以短信的方式拒絕了這次的聚會,對吧馮小姐?現在手機都能找出記錄呢,是什麽時候發的呢……我看看。“
何梔掏出手機,一副要找出證據的模樣,趙立康再怎麽笨,也不至於聽不出何梔這諷刺的意味,他皺起眉頭,狠狠瞪向馮蔓蔓,“馮蔓蔓,你又做什麽了?”
“什麽叫又?我不就是在車裡面遇見他們娘倆,以為他們改變主意要來了,所以就帶他們下車了嗎?我怎麽了我?這都有錯嗎?”
趙立康猛地扯下她的手臂,低吼著:“好好的你把人家拉下來幹什麽?問過人家願不願意下了嗎你就拉?馮蔓蔓你做事情能不能不要這麽一意孤行,能不能事先問問別人的意見?”
馮蔓蔓眼裡噙著淚水,氣不打一處來,“合著我就不應該坐這趟車是不是?要不是你去修車,讓我一個人坐車過來,誰會坐這趟車?趙立白康你能不能講點道理?咱們倆這麽多年的感情了,你非得為了這個女人罵我嗎?”
“我……”趙立康氣短,指了指馮蔓蔓,咬牙切齒道:“懶得理你!”
說完他就轉頭,歉意地看向何梔,“抱歉何梔,我替蔓蔓向你道歉,她還小,不懂事,希望你能原諒她。”
何梔聽後,又不禁冷笑。
還小?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馮蔓蔓比他們大兩歲,雖然同級,但是她的年齡的確是比班裡的同學要大。
快奔三的年紀,總歸不會小到哪裡去吧?
馮蔓蔓還小這句話,趙立康又是怎麽說出口的呢?
“立康,這件事情我不計較,我也希望你們能不要再為難我了,孩子不喜歡那種場合,我總得為孩子好好著想。”
趙立康歉意更深了,他低著頭,點了幾下,“是,我理解,那你現在要去哪?這邊不好打車,要不……我載你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