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琛回來的那天,法國科爾馬下了一場大雨,豆大的雨點如飛泉似地往下流,蓄著絲絲寒意,氤氳了整個小鎮,街上的路燈發射出昏暗的燈光,陸雲琛就是從夜色中緩緩而來,燈光照在他那輛黑色的邁巴赫上。
Julie早已上床歇息,何梔夜間容易失眠,聽著外面那雨滴敲擊窗沿的“嘩嘩嗒嗒”的聲音,好奇雨中的科爾馬是怎樣的一番景象,便披了件外套在陽台看雨。
雨中的科爾馬依然像一個童話世界,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被雨水打濕的花朵掉落在地上,夾雜著雨水的味道,讓整個雨中的科爾馬美成了一幅畫。
下雨天的時候,她喜歡煮一杯咖啡窩在沙發上品味電影,而宋平生更多的是在陽台上看書,聽著雨聲,他們就這樣享受著一個人的世界,偶爾她側頭時,看到的就是細密的雨絲飄飄灑灑地落下來,夾帶著微風,吹拂著他的發絲,他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等他微微抬頭的時候,她就毫無預兆地撞進了那雙柔情的眼眸,看著他微微揚起的笑容,還有那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她的心就這樣撲通撲通的,像極了一隻受驚的小鹿。
她伸出手,接住了洋洋灑灑的雨絲,它就這樣在她手心裡飛舞,猶如在她手中綻放的花瓣。
等她聽到外面的動靜時,下意識地收回了手,看到那輛邁巴赫出來了一個身影,打著黑色的雨傘,正一步一步往這棟別墅走來,這一身修身的西裝極其適合他,看著他緩慢而來,就像是從畫中走出的翩翩公子,仿佛周遭的環境都只是他的陪襯,因為他的到來,昏暗的燈光都仿佛是一抹亮亮的星光,就連雨滴也溫柔了起來。
何梔一時失了神,看著他微微傾斜的雨傘,露出了那張熟悉的臉,還是那般漠然,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她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撞上了那一雙眼眸,猶如剛剛在她掌心流淌的雨水,冷到骨子裡。
他知曉著世間的痛苦,對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想起曾經那些痛苦不堪的回憶,可是現在的自己卻又無可奈何,這樣的人活在世上該有多麽痛苦,又有誰才能夠將這樣的人捂熱呢?
陸雲琛抬頭看了許久,似乎是看到了她的身影,眼神遲遲沒有離開。站在雨中的他依舊氣宇軒昂,何梔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有一副讓人移不開眼睛的皮囊,也有著令人畏懼的氣場。
這樣的男人,對於女人而言,既是機遇,更是挑戰。
不知過了多久,傘下的男人終於將視線移開,繼續向前走,漸漸的,何梔看不到那一抹身影。
她抬頭看了看雨幕,想起了曾經的宋平生在周末時總愛跟沈千秋在外面打籃球,風雨無阻,有時候下雨沒帶傘,他們就直接淋回來,被柳如茗教訓了一頓後才慢慢培養成帶傘的習慣,但是有一次雨下得實在是太大,哪怕帶著傘也依然無法避免,兩人淋成落雞湯,又讓柳如茗數落一番。
想到這裡,何梔轉身回了房間,從浴室裡拿出了一條乾淨的毛巾,她沿著樓梯扶手下了樓,又撞上了那雙冷冰冰的眼眸。
陸雲琛手裡還拿著滴著雨滴的傘,身上的西裝也有好幾處濕了一大塊,他用手帕輕輕擦拭著,依舊是不慌不忙,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何梔朝他走進幾步,將毛巾遞到他面前,說道:“用毛巾擦擦吧。”
陸雲琛停下動作,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
何梔以為他是嫌棄毛巾不乾淨,直接跟他解釋:“你放心,這毛巾是乾淨的。”
陸雲琛拿過毛巾,繼續抬手擦拭著,何梔指了指他手上的傘,說道:“傘我先替你放好吧,你這樣擦也不方便。”
她想要用手接過,陸雲琛卻移開了手,就在她感覺到莫名其妙的時候,陸雲琛才淡淡開口:“傘是濕的,我來吧。”
他將傘放置好,又脫下了外套,輕輕搭在一旁,轉身進了廚房,何梔跟了進去,見他準備煮咖啡,便疑惑地問:“這麽晚了,你喝咖啡還睡得著嗎?”
陸雲琛手沒停,但是卻開了口,直接說:“晚上還有工作。”
何梔又想起了宋平生,他晚上的時候也總愛喝一杯咖啡,工作難度大的時候,一杯咖啡都還無法滿足他,她總讓他不要熬夜,改掉這個壞習慣,可是習慣哪有那麽容易就能夠改掉,他依然每天晚上趕著圖紙,只不過在她的叮囑下早睡了一兩個小時。
看著他一副熟練的樣子,何梔忍不住打趣:“沒想到陸先生還藏著這一手,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大老板向來都是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呢。”
陸雲琛頓了頓,平靜地說:“習慣了。”
何梔不明所以,在原地不出聲。
“我是說——”陸雲琛抬抬眼皮,不以為然道:“自己照顧自己,已經成習慣了。”
何梔露出意外的表情,杵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突然想起陸柏安在車上說的話,陸雲琛在中國跟他的外婆生活了十三年,哪怕是回到法國也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想到這裡,她突然有些自責,但是說出來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她只能輕聲安慰:“我很抱歉,陸先生,但是我相信未來一定會有一個人陪伴著你,可以溫暖你生命中所有的歲月。”
陸雲琛聽到這些話,一時失了神,手停止了動作,望著何梔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麽,隨後他微微勾起嘴角,淡淡道:“謝謝。”
這是何梔第一次看見他笑,雖然只有小小的幅度,但是讓他整個人都鮮明起來了,她忍不住緊緊盯著他微勾的嘴角,特別真誠地對他說了一句:“陸先生,你笑起來特別好看,我相信你如果願意多笑笑的話,會更容易找到那個願意一生陪伴你的人。”
陸雲琛收住了笑容,臉上有些淡淡的紅暈,但他冷靜地轉過身來,背對著何梔,假裝繼續忙活起來。
何梔沒有注意他反常的舉動,跟他說著這些天一直記掛的事:“陸先生,我想我該回國了,在這裡住的這些天,我非常開心,謝謝你收留我,他日如果有什麽地方需要我幫忙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住在陸家的這些天,她給李玉梅和鄒雅卉分別報了平安,還讓張姐幫忙延長了請假時間,算算時日,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不然李玉梅肯定會直接把她從法國揪回來了,還有可能會被公司炒魷魚。
只是不知道宋平生有沒有回去,這些天他過得怎麽樣……
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逃都逃不掉。
“後天我剛好要回中國,我陪你一起。”
何梔一聽,連忙擺擺手,“不用了,謝謝陸先生你的好意,不過我一個人也可以的,我可以訂明天早上的飛機。”
“我不是在跟你客氣。”陸雲琛直言不諱,“我是有事情找你幫忙。”
有事找她幫忙?她想不通一個公司的大老板能有什麽事情麻煩她,但是他既然說出口,那肯定也是在她的能力范圍之內的事。
“陸先生請說,如果我能幫得上忙的話,我一定幫。”
“明天我父母會回來,在家裡舉辦一場聚會,我想邀請你當我的女伴。”
“我?”何梔指了指自己,難以置信地問道:“當你的女伴?”
陸雲琛點頭,“準確來說,是假裝成我的女朋友。”
何梔受寵若驚,擺了擺手,“陸先生,你讓我當你的隨身翻譯還可以,假裝女朋友的話……我真的沒有演戲的天分,我怕把這場戲給你演砸了。”
“怎麽?”陸雲琛停頓片刻,毫不避諱地直盯著她看,“剛剛不是還說義不容辭嗎?”
這都被他鑽了個空子……
何梔囧,說到做到,她也不能反悔,只能硬著頭皮點頭,“行吧,不過我要是演砸了你可別怪我。”
陸雲琛搖搖頭,又把注意力放在煮咖啡上面,“不會,明天我會安排好。”
聽到他這句話,何梔又忍不住好奇起來,笑嘻嘻地問:“陸先生,你父母的聚會你為什麽要找我假裝你女朋友?難道——”
陸雲琛看著她。
“你父母逼婚啊?這個只是名義上的聚會,實際上是你的相親會?”
陸雲琛:“……”
何梔笑得合不攏嘴,完全不顧一旁臉都成烏雲的陸雲琛,還特別義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義憤填膺道:“你放心吧,這種大任盡管交給我好了,這種事情我最在行了,不就是扮演女朋友嗎?這可比翻譯簡單多了。”
陸雲琛臉臭臭地拉下她的豬蹄,她又將豬蹄移到他的手臂上,賊兮兮地說:“不過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找一個了,有時候人一到了年齡吧,也不能太過於相信緣分,看著順眼的話就好好考慮考慮。”
“是嗎?”陸雲琛繼續擺著臭臉,“我看你倒是挺順眼的。”
“……”何梔皮笑肉不笑,“陸先生,你真會開玩笑。”
陸雲琛不理會她,輕輕端起煮好的咖啡,準備上樓。
何梔摸了摸Julie睡前熱過的牛奶,現在杯身都還是溫溫的,她拿起來,放到陸雲琛的面前,“陸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嘗嘗這杯熱牛奶。”
“謝謝。”陸雲琛說完,也沒動,又說了一句:“我不太喜歡喝牛奶。”
何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