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華被說自己傻子，也不知從哪裡生出來些許的勇氣，反駁道：“我！我才不傻……你，你讓我吃好吃的，是不是等我吃完了，你就要押我去斷頭台，砍我的腦袋了？”佟華弱弱的問，在獄衛的瞪視下，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整個把頭埋在了膝蓋裡，聲音仿佛是一隻蚊子嗡嗡嗡的，也聽不真切。

  不過獄卒連聽帶猜的也算是明白了。他是沒想到小孩子家家這麽會腦補，不過惡趣味一上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哇，你小子，沒想到你小子這麽聰明！我還以為你和那些人一樣，傻傻的吃著好吃的，以為自己沒事了呢，其實那就是牢裡的規矩，送你們去見閻王之前，要你們吃的飽飽的，是我們的恩惠，不讓你們做一個餓死鬼，那樣是投不了胎的！”

  獄衛這一說，佟華隻覺得就是驗證了自己的猜測，這下更是覺得如遭雷擊，整個人喪失了三魂六魄，眼底都是灰暗。

  他好像等不到姐姐和娘來救他了，佟華嚇得要往後退，想逃跑，可是這個處境，他能逃到哪兒去？他也躲不掉，後面就是牆，他總不能把牆鑿一個窟窿出來吧！

  這樣想著，佟華突然腦子一閃，有了一個想法，雖然執行起來幾乎是不可能，可是卻是他的小腦袋瓜能想到的最後的救命稻草。

  “我，我不吃！”佟華說，獄衛覺得看這個小鬼頭害怕極為有趣，索性也不急著走了，就半個身子倚著牢門，隔著牢門逗弄起了他來。

  “你不吃？難不成你以為不吃就不用死了？告訴你，沒門兒，你不吃也是死，吃也是死，如果放聰明點兒的話，你還可以做一個飽死鬼，難道你不想投胎嗎？”

  “嗚嗚嗚，我不吃，我就不吃！”佟華嗚哇一聲，可算是哭了出來，他哭的越歡，獄衛笑得就越開心，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看不見眼珠子了。

  “你不吃也得吃！吃了，明兒一早我就親自押你過去！”獄衛說，換來佟華更大的哭天撼地聲，他全然忘記了，之前縣太爺說的話，說的明明就是三日後公審，可是佟華畢竟是一個小孩子，被這個牢裡嚇得冷靜不下來。

  他本來就是一個對世間很多事不懂的小孩子，也許早熟，可是那不過是單方面的，不全面，他對這個世界，知之甚少，也不懂彎彎繞繞。

  真假難辨，他又沒有足夠的閱歷和智慧，自然是別人說什麽，他就信什麽，就像小孩子，很小的時候，如果爹娘跟他玩什麽捉迷藏，就算是爹娘當著他的面，藏在了桌子下面，他都不知道去桌子下面找，隻以為爹娘消失了，便開始哭鬧。

  “快說！你喜歡吃什麽？不說的話，我今晚就殺了你！別哭了！”獄衛威脅道，佟華被他一瞪眼，一威脅，立刻就噤了聲，只有啜泣的聲響，淅淅瀝瀝的，壓抑又委屈，哭的獄衛開始心煩了。

  “我，我，我喜歡吃我娘做的鮮蝦水餃……”佟華弱弱的說。獄衛一聽，大手一拍，好像能直接把牢門拍破一樣！
  “你小子，怕不是在耍我？你難道還要我親自去你家一趟，把你娘給你做的鮮蝦水餃拿來？”獄衛恢復原本凶神惡煞的本性。

  他一個表情，一句話，就能讓人體會到深深的惡意來，佟華忙搖了搖自己的小腦袋，理智讓他逃過了一劫，“我，我想吃牛肉湯，和燒餅。”佟華可憐兮兮的看著獄衛，又害怕又恐懼，又委屈。

  那小模樣看的獄衛渾身不自在，說起來，佟華還是這個牢獄裡第一個那麽年輕的小犯人。

  “好，我這就去給你買，不過你可要給我老實一點，不要哭哭啼啼的，要是我回來看到你還在哭，我就提前要你的命，知道了嗎？”獄衛威脅道。

  佟華嚇得不敢吭聲，連連點頭，小腦袋就跟搗碎一樣，跟小雞啄米似的，獄衛看了滿意，勾了牢房鎖上的鑰匙，往腰間那麽一掛，就吹著口哨，離開了這裡。

  佟華見他走了，嗖嗖嗖的從地上起來來到牢門前，脖子都伸到了外頭，夠頭去看，那獄衛究竟走了沒有，聽到腳步聲漸行漸遠，還有外頭隱隱約約一陣大門嘰歪的一聲，佟華這才暫時放下心來。

  他動作很快，視線所準了牢房角落裡一個破碗的身上，裡面還盛著長了綠色霉菌的不知道什麽東西，佟華捏著鼻子，忍著惡心，把那個碗裡的東西用地上的稻草給清理乾淨了。

  然後他舉起碗，小心的，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引起周圍的犯人注意的，把碗摔成了八九瓣，他用腳踢踢，挑選了一個最大，最尖利的一塊兒，然後做賊一樣，時不時的扭頭看後面有沒有人突然出現。

  這樣幾個來回後，他膽子慢慢大了起來，只見他在牢房裡蠟燭那灰黃不接的燭光的映襯下，小手握著那碗塊兒，對著牆，一下一下的開始鑿了起來。

  起初不熟練，他還沒用力，碗塊兒就從手裡脫落了出去，佟華又不敢太用力，否則的話，那切口就傷到了自己的手心。

  幾次下來，他後背都出了汗，一面牆都才被自己鑿了一個小口子，這樣下去，猴年馬月才能鑿出一個洞來啊！

  佟華著急，很快他又想到了一個辦法，他立馬跑過去，撿起稻草，把它纏上瓦片，撕開自己的衣服下擺，然後緊緊的裹了一圈，最後拿在手上，就輕便的多，他當下專心致志的開始鑿牆。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他一心隻想著逃出去，他信以為真，以為明天太陽一升起，他的小命也就完了，他想著外頭的姐姐和娘還在等著他回去，現在一定很著急！
  憑借著這股力量，他竟然將牆鑿了一個大口子了，可是佟華不知道還要挖多深才行，突然，牢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

  佟華暗道糟糕，著急之下飛快的扯著身下的稻草，試探掩蓋著急挖出來的痕跡。可是他挖的痕跡太大，根本拿稻草蓋不住，而且稻草輕薄，一摞上就自己散開了。

  等獄衛提溜著牛肉面和燒餅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原本蜷縮在牆角的佟華，此時轉移了陣地，就靠在正中間的位置坐著，一動不動，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一副做了什麽壞事的樣子。

  獄衛又覺得一個小娃娃，還能掀起什麽風浪來，他能做什麽壞事？但是佟華的樣子又太反常，他勾起腰間的鑰匙，要打開門，當鎖在鎖扣裡轉動的那一刻，佟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裡，突然，獄衛停止了動作，把鑰匙又撤了回去。

  “不對，你小子過來，把你的飯食拎回去。”獄衛命令道，佟華一聽，這還了得！撥浪鼓一樣死命的搖著腦袋。

  他怎麽能過去，他一過去，不就露餡兒了嗎？獄衛越看越覺得奇怪，想了想，他索性就和他耗著，手裡打開食盒，牛肉湯的香氣，頓時就撲鼻而來，完全掩蓋住這牢裡其他的味道。

  便是獄衛，也是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沫，“你小子，過不過來？不過來，這牛肉湯我就喝了？燒餅我也吃了！”

  佟華滿臉的掙扎，小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他和獄衛一樣被牛肉湯的香氣引誘，忍不住吞咽著口水，但是想到自己身後的窟窿，他還是掙扎著拒絕了。

  “我不過去。你過來。”佟華說，獄衛聽了一個新鮮，“哎呦喂，你算是老幾啊？我在這裡當值的時候，你小子恐怕都沒出生呢！還敢命令起我來了？你當自己是佟家人了不起是吧？趕緊的！給老子過來！不然我看這牛肉湯你也別喝了，小命也別留到明天早上來，今天我就給你結果了。”

  說著，獄衛就動手捋起來袖子，作勢要抽腰間的刀劍。佟華嚇得小臉一白，他陷入兩難的境地。

  現在過去，就會被他發現，後面一個窟窿，他要怎麽解釋啊。要是不過去，看這個人生氣的樣子，也不會給自己好果子吃的。

  佟華的小腦袋瓜迅速的轉動著，就在獄衛的催促聲和威脅聲下，他突然靈光一閃，一臉驚駭的指著獄卒的身後，那是什麽？”

  他指著獄卒的身後問道，好像看到了什麽嚇人的東西，獄卒被他這一出弄得下意識轉頭去看，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什麽來，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繼續看，四下除了他一個人沒有任何一個人出來。

  “你這小子是不是找打——”他一回頭的功夫，就見佟華已經拎著他的飯盒，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你什麽時候拿過去的？”獄衛怔了怔。佟華火速的端出牛肉面，吸溜一口就咽了下去，滿嘴的肉香氣，他又連喝了一大口湯，湯底鮮的讓人舌頭都能掉下來，上面還撒了一層蔥花，蔥綠清新，大塊兒的牛肉，吃起來十分又嚼勁，又沒有塞牙的筋，都被人碾碎了。就連是掉牙的老太太也能吃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