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公子安好,”太監總管面上一年到頭都帶著笑意,不由得讓人看不清他到底是何情緒,“仲公子今日到宮裡來所為何事?”
宮裡所有人都知道安平公主如此,乃是因為仲子寧刺激所致,這太監總管,也不過是護主,明知故問給他難堪罷了。
仲子寧不自在的咳嗽了聲,“有些公事要辦,順路……”
“是誰在外面?”人未到聲先至,唐詩洛掀開簾子走出來,“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仲子寧仲公子啊,不知仲公子有何貴乾?”
太監總管見了唐詩洛,頷首退下,仲子寧越發覺得臉上熱辣得很。
“我……”仲子寧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安寧公主,可還安好?”
“不安好,”唐詩洛直言不諱,更不顧忌往日的情分,“我不知你到底為何如此行事,然而安平公主的病需要靜養,你若是不想要她的命,就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如今她可受不得刺激。”
“我……那……”仲子寧有些語無倫次,眼圈兒也肉眼可見的紅了,終於,他垂頭喪氣的道,“唐姑娘,公主,公主可有性命之憂?還望姑娘如實告知!”
說著深深行了一禮,哪裡還有之前少年意氣,鮮衣怒馬的模樣,更不像是一個運籌帷幄的將軍。
唐詩洛在心底長歎一聲,這樣子,哪裡是個絕情種的模樣呢,卻偏偏……
“若是仲公子,不再刺激公主,”唐詩洛心下惋惜,面上卻還是極冷的模樣,說話更是毫不留情,“公主便無性命之憂,仲公子,現下可明白了?”
“多謝唐姑娘。”
仲子寧又是深深地作揖,半晌,抬起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只是那旁人看起來孤高清傲的背影,在唐詩洛眼裡,多少有些伶仃。
“方才是誰在外頭?”安平公主見唐詩洛回來了,放下藥碗,“怎麽耽擱這樣久?”
“不過是兩個侍者拌嘴,不妨事,”唐詩洛見藥碗裡還剩下許多底子,“公主,你可要好好吃藥。”
安平公主皺了皺眉,“苦得很……”
卻也還是端起碗來一口喝乾淨了。
又陪著安平公主說了一會兒話,唐詩洛見天色漸晚,起身告辭。
慕景逸在皇宮裡呆了許久,此時也正出宮,就見唐詩洛正在前頭。
“唐姑娘請留步,”慕景逸覺得這是今日最大的收獲了,“聽聞今天安平又犯病了,現下如何了?”
唐詩洛福了福身,“民女見過王爺,安平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已然好轉了。”
慕景逸原本也不是真的關心這事兒,“好轉了就行,今日可是多虧了你,若不是你在旁邊,安平今日可就危險了,再這樣下去,日後安平恐怕是離不得你了,就連皇兄,都知道了呢,你可真是好福氣。”
唐詩洛聽著這話卻有些奇怪,不由得反駁,“今日乃是多虧了太醫們,詩洛不過一介民女,哪裡比得上太醫院,安平公主日後,定然還是要太醫院照料的,王爺莫要說笑。”
“哦,”慕景逸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那是我們誤會了,唐姑娘實在是像極了安平的隨行醫侍。”
唐詩洛這時才反應過來,這位看起來不著調的王爺,似乎……是在提醒自己參與太多了嗎?
“我自然不是隨行醫侍,只是看見一條人命擺在自己眼前,”唐詩洛說話難得的好聲好氣,“總不能夠見死不就吧,若是這樣,我下半輩子都良心難安,況且,安平公主是極好的,她也值得。”
慕景逸心裡面歎了一口氣,從前怎麽就沒有發現,這個唐詩洛是個木頭腦袋呢。
安平公主是皇后的嫡親女兒,從小到大,千人疼萬人寵,她現在盡自己的所能為安平公主診治,若是有效,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出了一丁點兒岔子,恐怕就沒有那麽容易結束了。
“行吧,就你知道的大道理多。”慕景逸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怎麽你這會兒就沒有那麽聰明了呢?”
唐詩洛覺得今日慕景逸額外的惹人嫌,“若是王爺,沒有其他的事情,名女就先告退了,鋪子裡面還有些事兒要處理,還請王爺見諒。”
慕景逸看他這個油鹽不進的樣子揮了揮手,“行了,去吧,跟你說了你也聽不進去。”
唐詩洛回到店鋪之後,被店裡面的慘狀驚呆了。
桌椅板凳櫃台沒有一個是好的,自個兒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蔬菜被砸的稀巴爛,就連那些稻米,都被人摻了汙水,實在是慘不忍睹。
自己最近怎麽有點兒流年不順呢?
唐詩洛強壓下心中的火氣,“你們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是遭了強盜了,還是有人尋釁滋事砸了鋪子。”
一個躺在地上,哎呦連天的小二掙扎著回話,“回主子的話,是被尚書府砸了,說是我們家的店,礙著了他們家的風水……一進門先打人再砸鋪子……嗚……是我們沒用,沒有看好鋪子,主子……”
揉了揉眉心,唐詩洛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優柔寡斷了之前,“行,你們等著,我去給你們報仇。”
唐詩洛快步流星的走著,才剛到門口呢,就跟一隊官兵撞了個正著,他們的穿著打扮並不是尋常的巡邏官兵,而是禦林軍。
“你就是唐詩洛吧?”為首的禦林軍頭子看了看手裡的畫像,仔細對比,“對,你就是唐詩洛,安平公主如今危在旦夕,只有你給安平公主施針吃藥膳,跟我們走一趟吧。來人,帶走!”
唐詩洛整個人都呆住了,安平公主,怎麽可能危在旦夕!
慕景逸剛剛想要出宮,就看到了禦林軍,稍微一思量,立時就往唐詩洛的方向趕去,卻終究晚來了一步。
唐詩洛正想法子拖延時間呢,一抬頭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慕景逸,頓時眼前一亮,“幾位大哥行行好,通融通融,小女子在王府裡還有差事,請容我與王爺告知一聲,再隨你們入宮去。”
禦林軍領頭的自然是知道慕景逸的,想想左右也已經定罪了,定然翻不起風浪,也就應允了。
“王爺,安平公主有危險,你把這丹藥拿去給她服下……”
慕景逸歪著腦袋看了看手裡的藥瓶,這個時候分明就應該撇清關系的啊……
“行,本王知道了,”慕景逸不著痕跡的把藥收在手心,“管你去哪兒呢,只要菜有人按時送就行,你們帶走吧。”
禦林軍給足了面子,並沒有上前來,此時二人話閉,“唐詩洛,走吧,再也不可耽擱了,皇上要見你。”
等到進了宮裡歪歪扭扭的一通亂轉,再停下來之時,唐詩洛被壓著跪在地上,只能夠看到自己周圍花團錦簇的各種衣擺。
明黃鑲金線繡龍的衣擺慢慢的朝著唐詩洛靠近,“你就是害了朕安平公主的唐詩洛嗎,抬起頭來,朕看看你有多膽大包天。”
“父皇,跟她廢話作甚!”一個嬌蠻的女聲響起,只是說的話卻一點也不讓人歡喜,“分明就是他害了安平,居心叵測,謀害皇嗣,就算是不誅九族都是輕的!”
唐詩洛這才發現,這是當日跟安平公主起爭執的一位公主,好像是……長平?
“你說,”皇帝聽了長平公主的話,聲音越發低沉,其中的惱怒呼之欲出,“你為什麽害安平公主?是對皇室心有憤懣還是受人指使?說!”
唐詩洛以頭搶地,做出十分慌張的樣子,“皇上明鑒!安平公主待民女極好,民女萬萬不會動這樣的心思,民女是冤枉的!”
“還敢狡辯!”長樂似乎聽到什麽讓她極為憤怒的話,一腳將唐詩洛踹得跌跪在地上,“安平的侍女都說了,是你拿了東西加在太醫的藥裡讓她熬!人證物證俱在,你竟然還敢狡辯!我看你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唐詩洛從來都沒有叫過任何人熬藥,也沒有加過任何東西!長樂這是栽贓陷害!
那所謂證人的熬藥侍女,定然也被長樂動了手腳!
她一臉的震驚茫然,在皇帝的眼中,就是事情敗露的慌亂,“真是枉費了安平的一片好心!朕的茴兒,也是命苦,才讓你這種蛇蠍之人跟了她!”
“皇上!民女當真是被冤枉的,您去查查那個作證的侍女,只需查探,那侍女家人可有收到大筆來歷不明的錢財,土地房契,亦或者有沒有一夜之間全然被人滅口,自然就知道了!”
“這丫頭還真是會攀附坑咬,也難怪安平被她騙了,”說話的人是皇帝寵愛多年的貴妃,現在這樣的情況,他自然知道該怎麽做,讓皇帝舒心,“來人,給本宮上夾棍,本宮倒是要看看,她還怎麽嘴硬。”
夾棍?
電視裡夾手指的那個?
若是自己被用了這個刑罰,那麽自己這一雙手怕也是不能要了,那以後自己還能夠拿什麽撐起一個家呢?
唐詩洛一時間面色煞白,慌亂的掙扎起來,語無倫次,“我是被冤枉的,我沒有!皇上,請你相信民女!我沒有害安平公主……我沒有……”
夾棍上手的那一刻,唐詩洛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懼和手上的疼痛,咬牙悶聲不再說話,只是額頭一瞬間沁出許多冷汗。
“你們是沒吃飯嗎?”貴妃輕輕的拂去茶上浮沫,全然不顧施加多少痛苦,“她既然還有力氣說話,那就是你們的不是了。”
那些嬤嬤聽了這話,哪裡還敢不用力,更從皇后身邊走過來一個嬤嬤,目光狠厲,身形粗壯。
“皇后娘娘說,你這等賤民,不配直呼公主封號,賜掌嘴!”
唐詩洛疼得渾身冷汗,此時也避不開,隻好閉眼,好像不看,即將到來的疼痛就沒有那麽厲害了一樣。
“給本王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