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的作訓帽因為她過急過快的動作被撞落在地。
葉和歡只是牢牢抱著眼前的男人,雙手十指攥緊他的襯衫,沉鬱的心情,在她的臉貼上他胸膛的刹那煙消雲散。
他的心跳,他的氣味,他的體溫,讓她清晰地感受到這一刻不是在夢裡,隔著薄薄的軍襯,熨燙在她的心尖上,時隔一年,再這般靠近他,她什麽也不再去想,隻想好好抱著他,任由酸澀跟滿足填充她虛無飄渺的身心。
不由地,收緊自己的手臂,近乎貪戀地聞著他身上的味道。
【如果愛情只有一次機會,在你不經意間錯過後,可不可以再得到一次挽回的機會?】
這一刻的葉和歡,不再顧慮不再逃避,隻想要遵從自己的心,勇敢地往前走……
——
就這樣抱了會兒,葉和歡的雙手被扯開,她本能地倒退了半步,揚起頭,鬱仲驍正垂眼深深地看她。
她在他的瞳仁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鬱仲驍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沒有詫異,沒有笑容,就那麽,平靜地注視著她。
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麽?
看著自己這樣子突然的投懷送抱,他難道真的沒一點情緒起伏嗎?
葉和歡咬著唇,回望他的目光有些委屈,甚至帶著無聲的埋怨,埋怨他此刻的無所表示,但她在他身上確實找不到任何泄露他內心想法的痕跡,她只能看見他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睛,還有橄欖綠的軍襯。
正欲開口,旁邊橫插過來的聲音打斷了她:“鬱隊長,原來你真在這裡。”
葉和歡循聲偏過頭,看到大腹便便的校領導拿著個文件夾小跑過來,笑容吟吟,腰間那串鑰匙相碰的聲響回蕩。
頃刻間,所有的話都咽回了她的肚子裡。
“鬱隊長在忙嗎?”校領導正準備開口跟鬱仲驍說事,眼梢余光卻瞟到站在旁邊的女生,還穿著作訓服。
葉和歡沒作聲,但聽到那人低低沉沉的嗓音:“只是在問一些關於軍訓的事情。”
不知為何,這個解釋讓她心裡沒由來得不是滋味。
葉和歡抬起眼看向他,鬱仲驍也正望著她,盡管他此刻在跟校領導說話,在這樣靜默的對視裡,她的心跳加快,聽見校領導問他:“剛才打了你很多個電話,都沒人接,還以為出什麽事兒了。”
“早上出去得太急,沒把手機帶身上。”鬱仲驍不著痕跡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醇厚有力的男音。
校領導有事要提,但發現葉和歡還杵在那沒走,欲言又止。
見葉和歡沒有離開的意思,鬱仲驍轉頭看她,不帶任何私人感情的口吻:“還有事嗎?沒其他事你先回去。”
被他說得好像還真有那麽回事。
葉和歡盯著他,路燈光下輪廓分明的臉龐,但終究沒再賴著,點了下頭就轉身走了。
剛走了幾步,她聽見身後一聲一聲輕輕的打響,是按下打火機的聲音,男人間談事情少不了的就是煙。
葉和歡走出一段路才回過頭。
明軒閣門口已經沒人,他應該跟校領導進樓裡去了。
——
葉和歡慢悠悠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腦海裡浮現出鬱仲驍剛才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
她甚至又開始質疑那些因為姚烈的話而湧動在心底的念頭。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范恬恬的短信,約她出去玩,葉和歡不想去,以軍訓為理由回絕了。
收起手機,葉和歡忽然掉轉方向去了操場。
秦壽笙收到短信,趁教官不留神,偷偷從訓練場地溜出來,在看台的角落找到了悶悶不樂地坐在那的葉和歡。
“唉,你們女生待遇就是好,一句身體不舒服就可以逃避訓練。”秦壽笙在她旁邊坐下,吃味道。
葉和歡只是望著台下,沒有接話。
借著昏暗的燈光,秦壽笙觀察著她臉上的神色:“又怎麽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阿笙,我問你個問題。”
葉和歡側過身,突然一本正經地望著他,有些難以啟齒,但終究還是問了:“你覺得他喜歡我嗎?”
這個他,秦壽笙跟她都心知肚明。
“這個我哪知道。”秦壽笙從褲袋裡掏出一根棒棒糖,剝開包裝紙:“你要真好奇,自個兒去問他不就得了。”
“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嗎?”
“哎呀,你不是說他為其她女人離的婚嗎?怎麽,他在你跟前晃悠了兩天,你又把持不住了?”
葉和歡沉默了,過了會兒才道:“他跟薑慧沒有一點關系。”
“……”
秦壽笙扭頭,訝異地看她。
“我今天碰到了姚烈,是他身邊的戰友,上回那晚他沒去四季酒店,在禦福樓鬧起來,提離婚也不是因為薑慧,是韓菁秋一直誤會了他們。”
“所以呢?”秦壽笙問。
葉和歡心亂如麻,忍不住向他傾訴:“我剛去明軒閣,遇到他,但他對我的態度冷冷淡淡的。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一年前他來學校找過我,就是我們去哲元哥酒吧玩的那晚,他一直等在樓下。”
“那你現在是什麽想法?”
“我也不知道,他會離婚好像真跟我脫不了關系,我還那麽過分地對他。”
葉和歡怔怔地看著前方:“你說,如果那時候我沒換號碼,或者他來找我的時候,我沒說那些氣他的話……”
秦壽笙打斷了她的話:“哪有那麽多如果,再說了,沒你,他那個婚也一定不長久。”
“姚烈還告訴我,是他自己提出來我們學校當教官的。”
半晌,秦壽笙才嚴肅地道:“我不是他,不清楚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麽,但你自己得清楚,你這麽年輕漂亮,他又是個正常的男人,你可能有意無意引誘過他,所以他現在千方百計想得到你,但等新鮮感過了,很快又會厭棄你。”
葉和歡沒有接話,因為她大腦裡想的都是那個人,除此再也沒辦法思考其它問題。
——
葉和歡在操場待到訓練結束,但那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晚上躺在*上,葉和歡拿著手機,剛才鬱仲驍跟校領導的話她聽到了,他不接電話是因為手機沒在身上。
她編了一條短信:“小姨父,你休息了嗎?”
在發送前,她又刪掉了前面三個字,不再是晚輩對長輩的問候,純粹是以一個女人的立場。
直到凌晨兩點多,手機的屏幕都沒亮過一次,她的眼皮不斷往下沉,終究支撐不住,握著手機陷入了睡夢裡。
天剛蒙蒙亮,葉和歡就睜了眼,第一反應是低頭去看懷裡的手機。
沒有任何的未讀短信,也沒有未接來電。
如果說,傍晚那幾個電話是因為他沒看到,那麽晚上的短信呢,難道他還沒找到手機嗎?
……
上午的訓練,葉和歡在太陽底下站了二十分鍾軍姿,忽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識,暈倒在了操場上。
葉和歡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醫務室的病*上輸液。
秦壽笙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玩手機,察覺到*上動靜,他抬起頭:“醒了?”
“誰送我過來的?”葉和歡一開口,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鐮刀刮過稻麥,沙沙的難受。
“除了我還能有誰?”
秦壽笙看穿了她那點心思:“幾個教官是想抬你過來的,不過我覺得那樣子太慫了,就把你背了過來。”
葉和歡躺在*上不說話。
“你說你每天晚上都在幹嘛,醫生說你嚴重睡眠不足,還不吃早飯,你存心想折騰死你自己是吧?”秦壽笙一邊說一邊把毯子替她蓋好:“你想吃什麽,我去食堂買。”
“不想吃。”葉和歡輾轉了個身,用薄毯蒙住自己的頭。
雖然她這麽說,但秦壽笙還是去給她買了粥,然後才回操場上訓練,臨走前不忘交代有事打電話給他。
……
葉和歡提不起胃口,喝了幾口粥就撐了,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她的臉上,照得她沉沉地睡過去。
她覺得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鬱仲驍穿著迷彩作訓服站在主席台上,她跑上去找他,卻在快要靠近他的時候,他突然轉身就走,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她拚命想要去抓住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遠。
但她發現自己還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煙草味道仿佛近在咫尺。
迷迷糊糊間,葉和歡感覺到臉頰上的觸摸,那樣的真實,真實到她不願睜開眼。
當那隻大手準備離開時,葉和歡牢牢地攥住了他,強忍的淚水滑過眼角,溫熱的指腹揩掉她臉上的淚痕,帶著厚繭的觸覺讓她的眼淚流得更凶,*邊緣突然下陷,下一瞬,她已經被摟進了一個寬厚的懷裡。
靠在他的胸膛上,葉和歡才緩緩睜開淚水婆娑的眼,模糊的視線裡,看見男人微敞開的軍襯領口。
“我以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她哽著聲,手指攥緊他的衣袖,哭得像個被遺棄的孩子。
“不會……”
耳畔低低的嗓音讓她鼻子猛地一酸:“那你為什麽一上午都不來操場?”
“部隊裡有些事要處理。”
“那短信呢,我給你發短信,你為什麽不回?”
“……”
因為他的沉默,葉和歡再次淚如泉湧。
要不是自己病倒了,他是不是還不會出現?他看到了短信,卻沒有回復,是不是真的動過不再搭理自己的念頭?
這麽一想,她反手抱緊了他,生怕下一秒他就會離開。
葉和歡把臉埋進他的懷中,像在宣泄自己的情緒,把眼淚跟鼻涕都蹭到他的襯衫上,在他伸手要來替自己擦眼淚時,她突然低頭,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右手虎口處。
鬱仲驍的手臂肌肉緊繃,卻沒因為疼痛推開她,任由尖銳的虎牙刺穿他虎口處的皮肉,鮮血直流。
——
葉和歡哭了很久,久到窗外透進來晚霞,她才慢慢地止了聲,手卻一直都不肯放開*邊的男人。
窩在他堅實溫暖的懷裡,幾乎刹那間,她忘記了所有的苦痛糾結,隻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稍稍抬頭,偷瞄到他凸起的喉結,低低地喚他:“喂。”
“……嗯。”
葉和歡的唇角情不自禁地挽起,仿佛已經忘了剛才痛哭流涕的人是她,在他的臂彎裡輕微地動了下,側過身摟著他勁瘦的腰身,額頭撞到他微露青色的下頜,硬硬的,有些疼,她卻像發現了好玩的遊戲,忍不住又蹭了蹭。
頭頂的人想要阻止她任性的動作,剛抬起的手卻被她一把握住。
白希的小手,柔柔軟軟的,輕輕握著男人骨關節突出的大手,比小麥色暗一些,削瘦得沒什麽肉。
葉和歡看著虎口處自己製造出來的傷口,已經在結痂,但還有血絲冒出來。
她忽然彎下頭,親了親那有著兩排牙印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