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電影出來,外面天色已經暗沉下來。
兩人的手還牢牢地十指相扣,葉和歡舍不得放開,右手還挽住了鬱仲驍結實的胳臂,像其他一對對從電影院出來的情侶,她依偎在他的身邊,小臉糾結地自言自語:“吃晚飯還早了點,現在我們應該做什麽呢?”
“那你想做什麽?”鬱仲驍略微低頭,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暗含了*溺。
葉和歡圈緊他的手臂,臉頰微紅,故作認真地思考:“唔~讓我好好想想……對了!”
似想到了什麽,她從他的臂彎間抽回自己的手,低頭從包裡拿出了那張陸燼言畫的邀請函,唇角彎彎,有點小諂媚又有點獻寶地遞到鬱仲驍的跟前。
“什麽東西?”鬱仲驍接過,翻開一看,像是小孩子的隨手塗鴉作品。
葉和歡重新挽住他的臂膀,貼近他:“我表弟馬上要過生日了,這是他給我男朋友的生日派對邀請函。”
“你表弟認識你男朋友?那他知不知道你男朋友叫什麽?”低沉的男音。
“……”
葉和歡先是一愣,然後抬起頭,發現他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不禁微窘,她伸手要去拿回那張劣質邀請函,嘴裡嚷著:“噯,跟你開玩笑的,快把紙還給我,一定是小屁孩偷偷塞到我包裡的!”
鬱仲驍卻抬起手,把那張‘邀請函’舉過了頭頂,任憑她怎麽夠都夠不到。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送出去的東西還想要回去?”
“又不是送給你的。”葉和歡的臉燒得通紅,眼睛不瞧他,嘴硬道:“我就隨手拿出來給你看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幾天是怎麽了,臉皮子薄得動不動就臉紅。
鬱仲驍低頭,看著她:“不是說給你男朋友的嗎?”
“……”
他沉沉的嗓音還帶著一絲刻意壓低的喑啞,鼻息有意無意地拂過她的臉頰,撩撥了她的心弦,他一定是故意的吧,每個字每句話都像在逼迫她承認,沒錯,她就是在外四處打著他是自己男朋友的旗號。
葉和歡正尷尬得有些無語時,又聽到鬱仲驍開口:“走吧。”
她看見那張‘邀請函’已經被他折疊好收進了褲袋裡,被他帶著走了兩步,她才緩過神:“去哪兒?”
“給你表弟買生日禮物。”他的答案很乾脆。
葉和歡心裡一臊,想阻止他:“我真跟你開玩笑的,你幹嘛當真,真的沒必要買的。”
“嗯,那當是我提前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鬱仲驍握著她的手力道緊了緊,問她:“你表弟平時喜歡玩什麽?”
“其實真的不用買的……”她低低地說了一句話。
“這是基本的禮貌。”鬱仲驍突然摸了下她的頭,一個蘊含某些微妙感情的動作,也打斷了她的話:“既然已經看到,不可能再假裝不知情,再說,人家連邀請函都讓你送來了。”
後半句話,他是用揶揄的口吻說出來的。
葉和歡心中莫名的動容,拽緊他孔武有力的大手,嘟了嘟小嘴:“你還真有原則,跟小屁孩也講禮貌。”
“誰讓他是你表弟呢?”
他像是開玩笑說出口的八個字,不輕不重,卻猶如八顆小石子丟進她平靜的心湖,泛起一圈圈的漣漪,久久無法恢復平靜。
這一刻,葉和歡品味到那種被喜歡的人捧在手心的感覺。
當她靠著兒童玩具專櫃的櫃角,看鬱仲驍神情認真嚴謹地為陸燼言挑選禮物時,鼻腔有一點點的酸澀,心裡仿若有絲絲暖流滑過,只有當你真正去在意一個人的時候,才會費心思去對她身邊的其他人好。
曾經的自己就是這樣,挖空了心思地想要討好任何跟嚴輿有關的人。
她又想起一年前鬱仲驍在豐城火車站拒絕自己時說的話,他所說的那些話,都在無情又現實地告訴她,他們的生活圈就像是兩條互不相乾的平行線,沒辦法產生交集。
那麽現在的鬱仲驍,是不是正在努力地嘗試融入她的那個圈子?
……
鬱仲驍最後選定的生日禮物是一台學生顯微鏡。
望著那一大堆蓋玻片、載玻片跟染色劑之類的贈品,葉和歡捂著嘴差點笑出來,老男人就是好玩,連選的禮物都透著濃濃的禁/欲氣息,人家一般生日都送遙控飛機啊汽車,就他,連個生日禮物都在提醒孩子要好好學習。
從玩具店出來,葉和歡一把摟住他的手臂:“小姨父,你上學的時候一定是學霸吧?”
她這話有逗弄他的意思,誰知鬱仲驍真的一本正經地回答:“應該還過得去,一般月考在全校前五名,期末考,如果不出意外,通常是第一名。”
“那如果出了意外呢?”
“跟人並列第一。”
“……”
葉和歡撅著小嘴,哼唧了兩聲:“你們這些學霸,就喜歡假謙虛,虛偽!其實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有多優秀,表面一副淡然超群的樣子,心裡其實早已經在咆哮,啊~都快來誇獎我吧崇拜我吧!”
不經意地抬眼,發現那人正垂著眼看她,嘴邊的笑很淡,若有若無,但盡是縱容。
在葉和歡過去的記憶裡,鬱仲驍是個很少笑的男人,甚至連情緒都不太外露,尤其是在韓菁秋的面前。
現在看到他這麽笑,葉和歡有瞬間的愣神,隨即迅速地轉開眼,故意提高聲量扯著他的襯衫逼他讚同自己的分析:“我是不是道出了你的心聲啊!”
“嗯。”
這次兩人沒乘觀光電梯,而是踏上了旁邊的電動扶梯。
葉和歡走在前面,剛一站穩她就回頭,像揪住了身後這個男人的小辮子,小人得意的嘴臉:“你看你自己都承認了!”
剛打算好好教育教育這個愛炫耀的學霸,學霸緊跟著說出的話卻讓她頓時面紅耳赤。
“那麽說原本是想享受一下被小姑娘崇拜的感覺,沒料到會被小姑娘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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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這麽誠實,要不要這麽直接?!
葉和歡清了清嗓子,她回想起上次在靶場的事,忍不住又想戳穿他:“那次你把幾發子彈都射進一個孔裡,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是有那麽一點。”他甚至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承認了。
他這麽坦誠,倒弄得葉和歡不知該如何是好,原本準備刁難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心裡卻越發的甜蜜。
這樣的鬱仲驍,和往日的寡言少語有些不一樣,但具體哪裡不一樣她卻又說不上來,然而不管他怎麽變,葉和歡都非常清楚,自己正深深地喜歡著這個男人,那是以前未曾有過的深刻跟執著。
她突然想起被調走的梁崢,抵不過好奇心,問他:“你突然把梁教官調回去,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當葉和歡以為他又會點頭默認時,鬱仲驍卻道:“部隊裡臨時多出一個名額去軍校進修,上面挑選了幾個年輕有為的軍官,其中有梁崢,最後他們內部討論後才確定了最終的人選。”
葉和歡半信半疑,又想到當時在看台上這人對自己不冷不熱的無視態度,大有秋後算帳的意思。
“那我去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還凶我?”
“有嗎?”
想抵賴?葉和歡理直氣壯地提醒他:“沒有嗎?還讓我先管好自己,說完就低頭顧自己看東西,你不知道當時我站在那多尷尬,還有,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你還讓我走,每次想起來都氣得睡不著!”
“那時候是真的有事。”鬱仲驍道。
“姑且原諒你……”從扶梯下來,跟他並肩而走,雙手更緊地挽住他的手臂,過了會兒,她後知後覺地抬頭:“我問這麽多,你會不會覺得很煩?”
“不會。”
葉和歡聽出他語氣裡對自己的縱容,而她也知道,並不是隨便一個女人都能享受這份特殊,這麽一想,嘴角的弧度挽到最大,甜蜜從她的心尖擴散到四肢,最後蔓延至全身血脈,怎麽抑都抑製不住……
——
晚飯依然是在萬達廣場的美食街解決的。
鬱仲驍負責點菜,葉和歡坐在位置上晃著腳,無聊地東張西望,中途覺得腹脹還去了趟洗手間。
等她回來,坐下後下意識去拿包裡的手機,結果發現有好兩個未接來電,都是家裡打來的,有一通未接來電剛巧是幾分鍾前。
看電影時,她為了享受二人世界,所以故意把手機靜音了。
察覺到兩道目光,葉和歡抬眼,見對面的鬱仲驍那雙深沉的黑眸正盯著自己的手機,她似想到什麽,忙晃了晃手機,半真半假地道:“你給我買的手機掉進馬桶裡壞了,所以我新買了一個。”
話畢,又添了一句:“我去修過的,但那個師傅說修不好了。”
鬱仲驍沒說什麽,收回視線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靠著椅子偏頭看向落地窗外的風景,似乎在想事情。
葉和歡沒有打擾他,端起茶杯咬在嘴邊,一雙貓眼卻直直地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
仔細又光明正大地打量他。
她跟嚴輿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像這樣子約過會,所以她忍不住去想,別人家男女朋友約會是不是也跟他們今天一樣,看看電影拉拉小手,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麽~
當她的視線定在鬱仲驍微抿的薄唇上,大腦裡一道靈光,終於明白少了什麽,咬著自己的唇瓣,有點蠢蠢欲動。
鬱仲驍注意到她灼灼的凝視,轉回頭來看她,見她愣愣地,不免問:“怎麽了?”
葉和歡回神,立刻搖頭:“沒……沒什麽。”
然後低頭假裝喝茶,像是要把整張臉都埋進茶杯裡,露著一雙紅紅的耳朵。
……
飯吃到一半時,葉和歡擱在桌上的手機又響了。
剛才她已經取消了靜音。
鬱仲驍看了眼手機,一邊把挑得只剩下瘦肉的紅燒肉盤子放到她的面前,一邊努了努線條堅毅的下巴示意她接電話。
葉和歡看到來電,是葉家的座機,她沒有回避鬱仲驍,當著他的面接了起來:“喂?”
“歡歡?”葉家保姆不確定地問了句。
“嗯,是我,吳阿姨什麽事?”
“剛才怎麽不接電話?老部長以為你出什麽事了,還往你們宿舍打了電話,就差沒親自過去一趟。”
葉和歡回答:“我的手機靜音了,我現在在外面呢,爺爺剛才給我打電話嗎?”
電話那頭一陣噪音,隨即傳來葉紀明的聲音:“你現在在哪兒呢?你們宿舍的同學說你一下午都不在學校。”
“我在萬達呢,就出來看看電影逛逛街,晚點就回學校去了。”
“一個人還是跟朋友一起?”
葉和歡抬眸,瞧了眼對面的男人,他沒有看自己,但她突然不想撒謊騙爺爺說是跟同學在一起,只能含糊其辭地道:“跟朋友一塊。”
“是跟阿笙嗎?”葉紀明很自然地聯想到秦家的孩子,一般情況下跟自家孫女那是形影不離的。
葉和歡低低地嗯了一聲。
所幸,葉紀明沒再細問下去:“今晚上回家睡吧,爺爺好久沒看到你,今天不知怎麽得特別想你。”
想到偌大的房子裡只有爺爺一人,葉和歡說不出回絕的話,當初要不是為了自己,他也不會把葉讚文他們趕出去。
“好,那我吃完飯就回去。”
“那裡坐車方便嗎?要不然,爺爺讓司機過去接你們。”
葉和歡連忙拒絕:“不用不用。現在還有地鐵呢,回去很方便的,您先看電視,等我回去給您讀報紙。”
掛了電話,葉和歡暗暗舒了口氣,隨即又抬頭看向鬱仲驍,自己剛才接電話的吞吞吐吐,他應該看在眼裡,心頭湧起愧疚,想著他曾說過的話,生怕他生氣,立刻解釋:“小姨父,我不是不願意把我們的事告訴爺爺。”
小姨父三個字出口,她又咬了下自己的舌頭。
但她已經顧不得這些:“我不跟我爺爺坦白,是怕他——我想等時機成熟點,再跟他們說,我這樣子做,你會不會不高興?”
“不會,換做我,應該也會這麽做。”
葉和歡錯愕地看著他。
耳畔是他低沉有力卻又略略溫柔的嗓音:“有時候隱瞞不一定是不在乎,有可能是想要保護那個人。”
……
晚上八點五十二分,越野車停在軍區大院的偏門不遠處。
像是一種默契,誰也沒提出要把車開到大院裡去。
熄火後,葉和歡手握著安全帶,卻忽然不想離開,鬱仲驍也沒催促她,過了會兒她側頭巴巴地望著旁邊的男人:“怎麽辦?我不想走噯~”
“嗯。”鬱仲驍靠著座位,也沒解開安全帶,他說:“那就再坐會兒。”
說著,抬起腕表,給她定了個時間:“到九點回去。”
葉和歡嘟了下小嘴,有些不滿,但也知道他是怕自己家人擔心,果然,沒多久家裡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進去吧。”鬱仲驍轉過頭,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深邃又溫柔。
葉和歡看了不免情動,她扯著安全帶道:“那你送我過去,我家在西邊呢,你把車聽到東側,天這麽黑,我一個漂亮姑娘多不安全。”
其實她大可以先從東門進去,但她就是想讓他送自己,想要跟他多待一會兒。
鬱仲驍點頭,他現在對她幾乎有求必應:“好。”
葉和歡挽起唇角,小女生心思得到了滿足。
……
走在樹影婆娑的路邊,葉和歡忽然踩上了花壇的邊緣,鬱仲驍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讓她下來好好走路。
“不是有你嗎?”葉和歡俏皮地咧嘴,伸開雙臂保持平衡,搖搖晃晃地走著。
鬱仲驍沒再攔著她。
但葉和歡知道,他一直在後面盯著,只要她一旦有滑倒的跡象,他會第一時間衝上前摟住她。
她稍低頭,看著那道亦趨亦步的修長身影,嘴邊微翹,快走到西門的時候,她慢慢停下腳步,轉過了身,望著路燈光籠罩下的男人,微微紅著臉,點點如星光的斑駁映襯得她的眼睛格外清明。
她像是鼓足了勇氣:“還有十步就到門口了,我再走五步,你親我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