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周垂,而曲折遊廊之下,一身形略有臃腫的美婦人雙手叉腰,面帶怒色,嬌聲尖銳,險些刺破他人耳膜:“你怎麽做事的?不過就是多要一碗燕窩,怎的磨磨蹭蹭。”
面前的丫鬟耷拉著腦袋,戰戰兢兢地小聲辯解:“不是奴婢不肯拿給姨娘,是廚房的林媽說了,剩下的份額乃是夫人和老夫人的……”
“我吃不得,難不成我肚子裡的孩子還吃不得嗎?”但見孫姨娘仍是橫眉豎目,還示威似的挺了挺自己的腰身,彰顯了自己那微顯懷的肚子。
丫鬟抖得更是厲害了:“姨娘,您今日已經吃了三碗了……”
“喲,孫妹妹這是在做什麽?”
還未等孫姨娘發怒,身後便又是傳來一把嬌聲,生生將她的怒火卡在了喉嚨間。
“怎的,又要仗著你的肚子,作威作福啊?”蘇姨娘盈盈一笑,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孫姨娘,隻那眸光,卻盡顯譏諷之色。
“我可勸你死了這條心吧,若是往前,你肚子裡的可是金疙瘩,隨你怎麽折騰。”蘇姨娘似有若非那般掃了一眼她的肚子,接著又道:“現如今可不一樣了,老夫人同夫人的感情好的很,就連侯爺都不曾再來過我們這些姨娘的後院了。你若再搞得這裡雞飛狗跳的,指不定是誰遭罪呢。”
蘇姨娘意有所指,美眸流轉,輕飄飄的看了一眼正房,雖是帶了點幸災樂禍,但還是頗為語重心長:“你可長點心吧,如果因為你連帶了我們都要受罪,莫說夫人不饒你,我們且第一個收拾了你。”
說罷,蘇姨娘便是看也不多看孫姨娘一眼,扭著細腰款款邁向了自己的院子。她可不比孫姨娘那個蠢貨,哪怕孩子生下來,也定是留不住在自己身邊的,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倚仗。況且,她自是清楚得很,若是背後沒有老夫人撐腰,定然鬥不過侯夫人,即是如此,又何必要上趕著被人收拾?
孫姨娘的滿腔怒火頓時就被蘇姨娘的一番話給生生地澆滅了,宛若從頭頂澆了盆冰水,冷得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先前江映籬說過的話,也適時的回響在自己的耳旁,驚得她頓時斂起了所有的神氣,安安分分地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映籬恰巧從隔壁的宅子過來,無意間便是撞見了這一幕,她本正擔憂著,安平侯後院的那些小妾會不安分,到時候侯夫人雙拳難敵四手,吃了虧就不好了。
不曾想,竟會如此省心,倒也是件好事。
“在看什麽,這麽入迷?”秋牧雲本是同她一道進來的,途中折返回了宅子取物,倒是慢了一拍。
江映籬衝他笑了笑,回過神來:“沒什麽,不過是隨便看看。”
“娘和老夫人還在等我們過去用膳,快走吧,莫讓她們久等了。”秋牧雲見她如此,便也沒有多想,隻輕輕上前一步,同她並肩,一如先前那般,親昵且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同她十指緊扣。
感覺到手心中傳來溫熱的觸感,以及秋牧雲身上那陣熟悉的冷香淡淡傳來,縈繞在她周圍,江映籬先是臉上一紅,心跳也隨之稍稍快了一些。
秋牧雲微垂眸,十分眼尖地瞧見了她耳根的那抹紅,唇角不可抑製地上揚,噙滿了笑意。
“咳咳。”
那濃烈的曖昧氣息遮都遮掩不住,四下飄散,侯夫人本是翹首以盼等著江映籬過來,心下正擔憂,也不知曉她第一晚住在隔壁,是否安好。
那兒女情長的情態便是猝不及防地闖進了侯夫人的視線當中,瞧著二人那慢吞吞的步伐,等他們到來,怕是菜都得涼了,方才十分無奈地輕咳,出聲提示。
江映籬見著侯夫人眸中打趣的神色,便是有些羞惱地掙脫了秋牧雲的手,熱絡地上前扶住侯夫人的手臂,親切喚道:“娘。”
老夫人坐於上座,見他們二人如此,面上慈祥神色更甚,“快些入座吧,菜都要涼了。”
江映籬抿唇一笑,便是攜了秋牧雲入座,席間和樂融融,好不歡快。
隻不曾想,他們的歡聲笑語,落在旁人眼中,卻是十分的怪異,引人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前些日子浩浩蕩蕩下聘的人家,也就是那丁府,同侯府義千金訂婚的那個,記得不?”
“那當然,我還是頭一遭看到這麽多的聘禮,娶幾個公主都足夠了吧?沒有想到,丁府竟然這麽有錢。”
“嘿,聽說那丁府可是江南首富,為了擴展生意才來京城落腳的,那自然是富得流油。”
菁兒正替江映籬補充針線等用物,只是剛路過茶攤,卻是乍然聽聞了自己家主子同新主子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豎耳傾聽。
“這麽有錢,怪不得做出來的事情也這麽荒唐,想來你也看到了,那丁公子竟然拋下偌大的丁府宅子不住,跑去侯府隔壁買了個小宅子,還將兩府之間的牆壁給拆了,通了個門。”那人說著說著,便是眉飛色舞,仿似那一擲千金的人是他那般,豪雲壯志。
“我那表妹就是侯府的丫鬟,她同我說,他們白日就待在侯府,晚上才回去隔壁宅子歇息,偶爾兩三天才會回一趟丁府,哎,這宅子多的人,就是不一樣。”
“啊,他們都住一塊啦?”那人上揚的眉宇落下來,皺在一起,眸子裡頭漸漸流露出鄙夷的神色,“不是還沒有成親嗎?不過下定而已啊,就這麽迫不及待?我還以為是那丁公子想同未婚妻近一些,才買了宅子。”
“嘿,下聘禮第二天就住一起拉,要不怎麽說他荒唐呢?”另一人興致勃勃,同鄙夷神色不一的,則是十分曖昧甚至還有些猥瑣的神情:“我還聽說,他們早就攪合在一起了,沒有婚約之前就在大街上親親我我,勾勾搭搭的,這麽迫切,也正常嘛!”
“真是奇葩!若我的女兒這般不檢點,我一早便拖她去浸豬籠了,丟人現眼!”
菁兒聽到此處,便已然是臉色鐵青,想要爭辯兩句,卻又覺得同這等子人說不清楚,只會越抹越黑,方才忍了一口氣,狠狠瞪了他們一眼,跺腳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