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們看,那個啞巴來了。”一群青衫少年三三兩兩圍坐在案幾旁,對著進入私塾的江城指指點點,絲毫無所畏懼。
江城抬頭,看了一眼嘲笑他的人,默默地轉頭拉著書童,走到自己的位置旁坐下,從包袱裡拿出了上課時要用的書。
“這傻子,還一本正經的仿起了先生……”
就在大家嬉皮笑臉的時候,劉先生走了過來,掃視了一眼私塾,底下的學生立馬禁了聲。
他坐在私塾正前方,捋了捋胡須:“前些天我布置的課業可有完成?”
學生們紛紛點頭,當目光掃視到搖頭的江城時,劉先生歎了口氣。
他耐心的看著他:“江城,你可有不解的地方?”
“先生,我……我……”江城指了指自己的課業,默默地下了頭,眼神黯淡無光。
下課後,先生將他留下來說了些什麽,回去的路上,江城一直悶悶不樂。
“小姐,少爺這個時候該下私塾了。”菁兒站在江映籬身側,瞧見了外面漸漸落下的日頭,開口道。
伏於案桌看帳本的江映籬淡淡的點了點頭,青蔥般的手指劃過質樸的書頁,優雅從容,看完最後一頁,她方才將帳本合上,至於一側,然後起身朝門外走去。
她轉身看了眼身後的菁兒,吩咐道:“你去備些果子吧,待會江城回來了,指不定想吃。”只是剛交代完畢,她就迎面碰上了歸學的江城。
她連忙迎了上去,輕輕牽了牽的手,又忍不住揉了揉他柔順的發頂,關切問道:“今日讀書可還順利?”
只見他先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表情落寞,小嘴抿得緊緊。
任憑何人,都能看出他是不開心的。
“怎的,先生罵你了?”
“不曾。”江城淡淡的回答:“姐姐莫要擔心。”
“你說。”菁兒見狀,知曉江城悶葫蘆的性子,便是拉過了江城的書童,而此時江映籬亦是望著他。
書童有些為難的看著江映籬,話剛要出口,江城就拉著他,頭也不回的往院子裡頭走去。
江映籬遠遠的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有了主意。
這孩子從小不喜與外接觸,性格更是孤僻,不過卻乖巧懂事的很,如今這番舉動,定是在私塾發生了什麽。
“菁兒,幫我遞張拜帖。”
晚飯前,江映籬著人將餐食送到了江城的房裡,然後讓下人駕車將她送到了先生的住處。
門童是見過江映籬的,進去通報了一聲後,便請她進了來。
“此時貿然打擾,實在是有一事需要先生解答。”
話音剛落,身後的菁兒將拜訪的禮物放到了桌上,劉先生放下了手中的書,看了眼面前品相精良的文房四寶,心中已知大半她的此番來意。
“江城是個不錯的孩子,只是在學業上不似他人那般開竅,難免有時惹的些笑話。”劉先生用他認為江映籬能接受的方式,婉轉的說。
江映籬點了點頭,原來江城是在私塾受了其他人的冷落,才會如此。
“先生可知,舍弟是被何人……”原本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以江城那性子,若是知道自己為他出頭,心裡指不定多自責,這種情緒之下,就怕他又忍不住,跟以前那樣,暴戾地解決問題。
江映籬恭敬的看著劉先生:“勞煩先生多為舍弟花些時間,他有些愚鈍,不比旁人,需得更加努力。”
見她如此有心,劉先生也是歎了口氣:“這是自然,他是我的學生。”
雖說江城是有些跟不上他的課,被其他的紈絝子弟恥笑,但每次下學,他都會主動留下向自己請教,衝這份努力,他會幫助這個善良的孩子。
“那便多謝先生。”江映籬做禮感謝後,便離開了劉先生家。
只是還未回到府上,便是碰上了一個人。
丁時慵懶的靠在江府的側門邊,任憑家丁如何驅趕,都無濟於事,還將他們打趴在地,嗷嗷直叫。
跟在馬車旁的菁兒老遠就看到了丁時,靠在馬車窗邊,對裡面的人說:“小姐,丁公子好像來咱府上了。”
江映籬聽到丁時的名字,有些頭疼。
這紈絝還真是陰魂不散,她都從側門走了,竟還是避不開他。
“不管他,我們走。”
菁兒點了點頭,就在她準備讓車夫加快速度時,丁時瞥到了一行人,一個輕身飛躍,便落到了馬車前。
“江映籬,你弟弟在私塾受了欺負,不去討個公道嗎?”
江映籬猶豫了好久,才慢慢掀開馬車的簾子:“與你何乾?”
丁時裹袖把玩著手中的折扇:“江城自然與我無關,可你嘛……”
這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江映籬有些無奈地說:“說人話。要說什麽就趕緊說!”
丁時笑了笑,走到她的面前:“他若再在那私塾,定會更加不好過。”
江映籬直直的看著他:“我已與先生托付,你怎知他不好過?再者,你又是怎麽知道的?敢情你都沒有什麽正經事情需要做的嗎?”
丁時靠著馬車,眼瞧著布滿繁星的天空:“恕我說句不該說的,江城性子內向,又膽小,那些個紈絝子弟皆是吃飽了撐得,沒事總喜歡找個軟柿子欺負。”
江映籬聽了他的話極度不爽,纖手緊緊抓著帕子,眼神變的犀利:“你說誰軟柿子?”
丁時才不管她,繼續自言自語:“要我說,你就讓他到我家私塾上學,有我罩著他,自然也少了份欺負。”
江映籬放下馬車的簾子:“這件事我就當你沒說過。”
丁時見她絲毫不動搖,便添油加醋道:“你也不希望他繼續這個樣子受欺負吧?你也知道,那裡並不適合他,繼續這樣下去,只會讓江城更受傷而已。”
江映籬不理會他的話,淡淡的對車夫說:“駕車。”
丁時拉住了韁繩,車夫一時兩難,江映籬探出頭來,有些鬱悶。
“他天生便於他人不同,我讓他去那私塾,不過是想離得近些,好看護他。況且,我家的私塾,明顯更適合他!”江映籬落寞的說。
丁時知她心意,可眼下,江城已受了委屈,便更要讓他去自家的私塾。而且,
“江城若來,便不再會被人欺負,你且去看看,便就知曉了。”丁時信誓旦旦的說,眉眼間滿是從容的自信。他這麽做,無非是想讓江映籬寬心,自己也好能與她有更多的時間相處。
江映籬回到馬車裡,手中卻莫名的多了一張紙條,上頭寫著一個地址,想來便是那私塾的位置了,情緒漸漸平複:“此事先容我好好想想。”
“我等你答案。”他知曉江映籬遇到江城的事情,總是會願意多考慮幾分,更會願意去嘗試,所以,他倒是十分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