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河的茶館二樓,窗戶被支開一個縫隙,外面是流水潺潺,室內則是茶香滿溢,繚繞不絕。
秋牧雲坐在桌前,手中提著茶壺,澄澈的茶水和著他乾淨的嗓音傾瀉而出,“這麽說,你是已經決定進宮了?”
“嗯。”江映籬點頭,目光落在秋牧雲的眼睛上,“貴妃待我很好,如果不是她,繡坊也不會這麽容易做到這個規模。如今她現在有需要,我想陪在她身邊。”
縱然嘴上說的堅定,可是對上秋牧雲的目光,她還是有些心虛。
兩人之間分別許久,前段時間才剛剛相認,自己這就又要進宮去陪貴妃娘娘,歸期未知,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些不開心。
心裡有事情壓著,江映籬的臉上也沒了往日的輕松,好看的秀頭微微蹙起,嘴角也不自覺的抿著,這幅神情落在秋牧雲的眼睛裡,卻讓他誤以為,江映籬是怕了。
他先前也一直聽聞,皇后一直緊盯著她,且還伺機發難,由此來看,她會怕,也在情理之中。
茶已經斟好,秋牧雲把茶推到江映籬面前,“雖然宮裡不比宮外安全自在,但是如今貴妃娘娘暫且不會對你不利,皇后娘娘,她顧忌頗多,應當也不會輕易下手,你盡管放心。”
“好,我知道了,貴妃娘娘上一回還幫我解圍了,倒是不擔心這一點。”江映籬抬手去接茶杯,指尖卻不小心在秋牧雲的手背上輕輕擦過,“我沒想自己的事,在想你的。”
“嗯?”
秋牧雲把身體朝江映籬側了側,單手撐在桌子上,眉眼帶笑,尾音綿長又微微上揚,像是一根羽毛輕輕落在空氣裡,叫人覺得癢癢的。
“怎麽,還沒進宮呢,就開始想念為夫了?”
心裡的小心思就這麽明明白白的被戳穿,饒是江映籬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十分得體的翻了個白眼,“我是在想,你這張人。皮。面。具還要帶多久,要是被人發現了,可別連累到我。”
“這面具——”秋牧雲抬手摸了摸鬢角的面具連接處,語氣一時有些黯然,“別急,就快了。”
等這面具摘了,我便再風風光光的娶你一次。
對面,江映籬起身理了理自己衣裙上的褶皺,道:“今日我出來的夠久了,再不回去,爹和娘會擔心。”
秋牧雲也跟著起身,拉住江映籬的手腕,“別急,你進宮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臨行前,我還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只見他抬起手衝門口輕輕拍了兩下,一個身穿鵝黃色襦裙的小丫頭立刻應聲走了進來。
對著江映籬疑惑的目光,秋牧雲解釋道:“這丫頭雖然看著年紀不大,但是跟著宮裡出來的老嬤嬤學過規矩,做事也很穩當,你是第一次進宮住,有她跟在你身邊著,我可以放心些。”
雖然跟秋牧雲說的時候雲淡風輕,其實江映籬心裡也是有些慌張的。
這個丫頭的出現,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江映籬本以為秋牧雲對自己進宮一事不甚在意,沒想到,他竟然考慮的這麽周到。
就在江映籬心裡動容的時候,秋牧雲笑著湊近了點,“先別感動,我送你這丫頭,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
“你自己?”
秋牧雲彎唇一笑。“是啊,她天天在你面前晃悠,你看見她,就能想起我了,這叫什麽?睹物思人啊。”
說罷,他還十分得意的搖了搖胸前的折扇。
“去去去,我才不想你。”江映籬白了秋牧雲一眼,又轉身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鵝黃色衣衫的小丫頭立刻垂下手,兩隻手在身前交疊放好,隨後微微抬起頭,露出臉上一對兒可愛的酒窩,答道:“回小姐,我叫雲珠。”
江映籬靜靜打量著雲珠,心中十分滿意,規矩的確不錯,看起來也聰明伶俐,會是個好幫手。
她伸手握了握雲珠的手,“以後你就跟著我了。”
“謝謝小姐不嫌棄,雲珠以後定會盡心盡力。”
江映籬出了茶樓,帶著雲珠朝侯府方向走,此時正是開市的好時辰,不遠處,一列商隊策馬而來,人群突然開始朝道路兩邊散開,江映籬被裹挾在人群中,一時竟然失去了平衡。
下意識的,她叫了一聲:“雲珠——”
人這麽多,可不要被衝散了才好。
可是話還沒說完,江映籬感覺背後突然被誰推了一把,緊接著,她就無法控制的衝出了人群,眼看著,就要倒在那商隊的馬蹄之下。
千鈞一發之際,之間一個鵝黃色的身影突然閃過。
再睜開眼睛時,商隊已經呼嘯著消失在了街角,而江映籬正毫發無損的靠在雲珠的懷裡。
小丫頭應該是被嚇得不輕,眼睛裡還泛著淚花,止不住的賠罪,“對不起小姐,都是我不好,我沒保護好您。”
“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江映籬活動了一下四肢,慢慢從雲珠懷裡站起來,定了定心神,這才問:“你除了熟知宮裡的規矩之外,還會武藝?”
雲珠也不隱瞞,立刻點了點頭,“是。丁公子說,這樣才能在關鍵時刻保您萬無一失。”
江映籬無奈扶額,秋牧雲似乎也考慮太周全了一點。
就算是再借自己兩個膽子,她也不敢在宮裡叫雲珠和別人動手啊。
進宮的日子轉眼及至。
江映籬帶著雲珠一起坐上了來接人的馬車,一路向北,穿過鬧市和悠遠曲折的宮巷,走了一個時辰,才在貴妃的宮門口停下來。
門口已經有人在等,江映籬一眼就認出來,來接自己的,正是貴妃的貼身宮女。
其中一個宮女從雲珠手裡接過江映籬的行李,帶著她去偏殿整理行囊,另外一個,則是直接把江映籬帶到了貴妃的面前。
眼前的貴妃依然是華服及地,雲鬢高盤,看起來端莊矜貴,可是見到江映籬時,眼神立刻就被親昵之色填滿,“你願意進宮,本宮很開心。”
江映籬也面帶笑意,“臣女素日承蒙貴妃娘娘照拂,自然是有詔必來,只不過,臣女還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臣女出身卑微,害怕在其他娘娘面前失了禮數,故此不願見旁人,還請貴妃娘娘照拂。”
“好。”貴妃十分滿意的拍了拍江映籬的手,“你放心在偏殿住下來,其他事都交給我。我雖比不上皇后位高權重,可是還能保證你在宮裡的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