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禦花園的路上，饅頭心情頗好地哼著歌兒。

  她耳力很不錯，哪怕剛才沒有故意想去聽那些宮女在說什麽，也都聽了個八九不離十。她輕輕哼笑了一聲，看來這些小宮女們一直被十九壓在下面沒有什麽出頭的機會，也並非一點怨言都沒有嘛。

  她們說的那什麽大宮女，應該指的就是像十九這樣的，一直待在藍月兒身邊的心腹了。看來這個位置是真的很不錯，這麽多人搶著要。

  饅頭心中暗暗下定了一個決心，既然這麽多人都想要，那她也想要去爭一爭，失敗不要緊，萬一成功了呢？

  十九不在身邊，這下子，藍月兒和鳳九幽待在一起的時間反而多了起來。

  以前鳳九幽批改奏折的時候，藍月兒覺得一直待在禦書房裡看那些枯燥無聊的折子沒有什麽意思，總是等著鳳九幽把折子全部看過一遍之後挑出一些重要的自己再來看一看就行了，其他的時間就帶著十九出去轉。但是現在，那麽多的空閑時間，藍月兒卻不知道該怎麽打發了。

  她索性也鑽進了禦書房裡面，和鳳九幽一起看那些折子，就當消磨時間了。

  真正一本一本挨著看這些奏折的時候，藍月兒終於切身體會到了當皇帝的不容易。

  藍月兒放下了朱筆，拎起了手中的奏折，在空中晃了晃，發出的聲響成功把鳳九幽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怎麽了，月兒？”鳳九幽也放下了手中的筆。

  藍月兒左手托著下巴，歎了一口氣，右手又甩了甩手中的折子，“你看看，你看看，就這麽一件小事，找個合適的時候適當開倉放糧不就行了嗎，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至於寫了這麽長一大段，最後才告訴有什麽事嗎？”

  她臉上的表情痛苦無奈至極，就像是碰到了什麽一點都不願意沾上的東西，還不得不往上湊一樣，拎著手中的折子恨不得遠遠的扔開。鳳九幽看著藍月兒現在的動作，忍不住笑了起來。

  藍月兒白了他一眼，把奏折放到了鳳九幽手裡，讓他自己看，“你好好看看，是不是就像我說的那樣？這長篇累牘的，一大半的篇幅都是在引經據典講述什麽愛民的重要性，有什麽意義嗎？”藍月兒兩手一攤，聳聳肩膀，小聲吐槽著，“你又不是昏君，至於搞得這麽麻煩嗎？”

  鳳九幽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他只是輕輕低下頭瞥了一眼手裡面捏著的奏折，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跡就知道是誰寫的了。“月兒，這是陸知州的折子。”

  “陸知州？”藍月兒覺得這個稱呼有點熟悉，“是那個陸嶺陸知州嗎？”

  鳳九幽點點頭，“你還記得他？”

  藍月兒頓時覺得有些無語，“我記得陸嶺可不是這樣的人啊，如果是他交上來的折子，怎麽可能寫成這個鬼樣子。”藍月兒一邊說著，一邊又把塞到鳳九幽手裡的折子拎了回來，翻到面上去看了一眼，還真的就是陸嶺的。

  藍月兒皺起了眉頭，回憶了一下自己印象中的陸嶺。

  陸嶺是五年之前被鳳九幽欽點的榜眼，他年齡不大，但卻做得一手好文章。藍月兒還記得自己看過陸嶺的那張試卷，上面文采斐然而又心思縝密，字寫的也不錯。初看之下，藍月兒還以為這人最起碼三十往上了。

  所以在簾子後面見到一個白白淨淨的清瘦年輕人時，藍月兒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就是自己想見的陸嶺。

  那個時候，陸嶺才不過十九歲而已。也就是因為他年紀比較小，所以鳳九幽沒讓他當上狀元，只是給了榜眼。

  陸嶺從一個小小的知縣開始做起，在任期間做了不少利國利民的好事。他一連解決了當地好幾個欺男霸女的鄉紳，又體恤百姓，在當地口碑很是不錯。所以據說升任的時候，還狠狠賺了一把百姓們的眼淚。

  這樣一個人能在五年時間裡面就從一個知縣當上了知州，能力已經是足夠強悍了。但藍月兒對於他的印象還是那一篇令人稱讚的試卷。那樣一個人，就算隨手寫一寫折子，也總不可能寫成這個樣子吧。

  鳳九幽從藍月兒的手裡面把那份折子接了過來，點了點頭，對藍月兒的話表示讚同，“我也覺得，如果是他自己寫的折子，再怎樣也不會成現在這般模樣。”

  藍月兒從他的話裡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她不可置信的轉過頭去，“你的意思是，這奏折根本就不是他寫的？”

  在藍月兒詫異的目光之中，鳳九幽點點頭。

  藍月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鳳九幽看，“你真的不是在騙我嗎，這可是奏折啊，連奏折都不會親自寫的嗎？”

  藍月兒現在的表情著實可愛，就像是深受打擊似的。鳳九幽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我可沒有騙你，確實不是他自己寫的。”

  “但那字跡分明就是他的。”藍月兒搖了搖頭，指著奏折肯定的說道，“我之前見過他的字，就是這個樣子。”

  陸嶺的字很有幾分特點，字就和他的人一樣，清清瘦瘦的，藍月兒雖然只見過那麽一次，但是也絕對不可能記錯。

  鳳九幽道：“只是字跡而已，換一個會模仿字的人，就連你我的字都能模仿的出來，這有什麽困難的？”

  藍月兒低下頭，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但她還帶著幾分不解，“不就是一份奏折嗎，自己寫了又能費多長時間，為什麽不親自寫，這不都是要呈給皇上看的東西嗎，他難道就不怕被你發現？”

  且不說別的，單憑這文采就遠遠不如陸嶺，只要看過陸嶺寫的東西，誰都能發現其中的異樣，陸嶺難道就不怕鳳九幽責怪嗎？

  就算找個人來寫，也要稍微寫的好一點吧。藍月兒在心裡面吐槽。

  鳳九幽到像是對這種事情已經很熟悉似的，他往後面一靠，“這種事情已經是常態，歷朝歷代都是這樣，他自然不怕被我發現。”

  藍月兒臉上的驚訝更甚，歷朝歷代都是這樣，她怎麽一直都不知道。驚訝完之後，藍月兒臉上微微一紅，她都沒有正經看過幾本奏折，當然不會知道了。

  “什麽時候有這個規矩的，為什麽要找人代寫。”藍月兒還是想不明白這一點，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上本不是就像交作業一樣的嗎，總不至於懶成這樣，連作業都不想交了吧。

  鳳九幽道：“月兒，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這每一本奏折可都是有字數要求的。如果不是突發緊急之事來不及細寫，這些空的地方，可都是要寫滿的。”

  藍月兒還真的不知道竟然有這樣的規矩，她隨手拿起桌面上的奏折看了幾眼，還就和鳳九幽說的一樣，這奏折空白地方有多，這些大臣就寫了多長，一副不寫滿不罷休的架勢。

  她回憶了一下之前自己看過的奏折，還真的就是這樣。也怪她之前看的少，以為這些大臣真的有這麽多的事情要寫，所以才沒有發覺這樣的異樣。

  藍月兒把手中的奏折往旁邊一丟，“這是誰發明的這麽奇葩的規矩？”

  鳳九幽揉了揉眉心，看起來也像對這個規矩頗有不滿似的，“往上追溯起來可能要到幾百年前了，估計是哪個看不得臣子不用心寫奏折的，才立下了這樣的規矩。”說到這裡，鳳九幽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倒是苦了後面這些當皇帝的。”

  藍月兒也不願意再看那些廢話了，“說實話，寫那麽多根本沒有用，那麽多的字都講些無用功，重點也就寥寥幾句而已，還不如直接用大字寫在上面，看奏折的時候也能快一些。”

  她也終於明白了，朝中的大臣為什麽都喜歡找人代筆寫那些奏折了。這麽多廢話，還要經常寫，任誰都會覺得苦不堪言吧。

  藍月兒蹭著屁股底下的坐墊挪了挪位置，靠在了鳳九幽旁邊，“對於奏折這個事情你有什麽看法，有沒有想過要廢除這個規定，好讓他們簡單明了地寫奏折。”

  她一臉期待的看著鳳九幽，但誰知鳳九幽卻是歎了一口氣，“一個月前，我就已經將這項規定廢除了。”

  藍月兒詫異的看了一眼桌面，“可是，這些好像沒有什麽變化啊。”

  說完之後，藍月兒就明白了過來。鳳九幽雖然已經廢除了規定，但這種規定早就已經深入人心，沒有那麽容易被改變。反正可以讓那些人代筆，寫多寫少和那些大臣關系也不大，乾脆就讓他們和以前一樣寫著吧。

  只是苦了鳳九幽了。

  藍月兒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那你想怎麽辦，下一道旨意強迫他們寫少一點嗎？”這種小事，根本用不著皇帝來下旨，鳳九幽要是真的這麽做了，才會使眾人大跌眼鏡吧。

  鳳九幽神秘的說道，“月兒覺得我會怎麽做？”

  藍月兒看了他一眼後說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面的蛔蟲，怎麽可能摸清楚你的想法。”

  鳳九幽心裡面早已經打好了主意，“那月兒就看著我怎麽收拾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