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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權至上》第127章 西北
  青龍衛?平安大長公主愣了愣,怪不得自己會在這個丫鬟的身上看到一股熟悉之感,原來是青龍衛的人。

  青龍衛歷來隻效忠於皇帝。便是皇后和太子也無法號令青龍衛。平安大長公主自嘲地一笑,沒想到陛下會對晏和這樣看重,連青龍衛都舍得給她一個小姑娘。

  自己果然是老了。平安大長公主一臉的頹唐之色。望著受製於人的芳草,平安大長公主的語氣流露出一絲乞求:“宮嬤嬤,本宮希望你能夠饒芳草一命。”

  聞言,宮嬤嬤屈了屈膝:“殿下多慮了。縣主只是讓奴婢問芳草姑娘幾句話而已。”

  宮嬤嬤說完,朝著櫻桃揮了揮手:“帶走。”

  ……

  乾元殿內,魏昭從內侍手中接過楚國公世子呈上來的供詞,在看到其中一個人名時,一雙幽若寒潭的墨眸添上了幾分凌厲。

  “人都處置乾淨了?”

  “回稟父皇,兒臣幸不辱命,逆賊已經全部伏誅。”楚硯一張俊雅的面龐不見了從前的溫潤之色,而是冷硬、端肅,宛如一把冷萃的劍,不知何時,劍尖就會沾上鮮血。

  魏昭微微頷首,劍眉微揚,沉聲問:“成王那裡可有異常?”

  “回父皇,成王到了皇陵之後,一直在兒臣的監視范圍之內,絕無和亂黨勾結的可能。”

  天家無父子。皇帝會懷疑成王,楚硯半點都不覺得奇怪。他恭敬地說道,“父皇,兒臣懷疑……這次刺殺行動的幕後之人便是廢太子余孽。”

  對於楚硯的推測,魏昭的態度不置可否。他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羊脂白玉龍紋扳指,不知想到了什麽,薄唇微勾,眉宇間的冷硬和疏淡消退了幾分,望向楚硯的一雙墨眸幽邃如夜空。

  “朕聽聞,福慶將楚國公夫人圈禁在了公主府上。她因為心憂朕之安危,做出了失禮之事,靖遠,你替朕跟楚國公夫人道一聲惱。”

  魏昭語氣溫和,仿佛跟一個普通的父親並沒有什麽不同。

  聞言,楚硯一雙清雋、狹長的眼睛閃了閃,並不敢將皇帝的話等閑視之。

  楚硯心中明白,自己一個駙馬,之所以能夠稱陛下一聲“父皇”,概因自己的妻子在陛下跟前得寵的緣故。

  如今有陛下這一句話,即使楚國公府有人想用這件事來做文章,也要先過了陛下這一關。至於母親那裡,自己這個做兒子的自會去賠罪。

  “父皇,兒臣和家慈絕無怪罪公主之意。”楚硯連忙表態。

  魏昭雖然對幾個女兒來說算得上慈父,但他並非兒女情長之人。提醒了楚硯一句之後,魏昭淡淡轉開了話題。

  “此案牽連甚廣,朕打算安排刑部尚書劉元英為主審,大理寺正卿黃安石為副手,由你來做陪審。靖遠,你意下如何?”

  聽到陛下的吩咐,楚硯先是愣了愣,內心繼而浮上濃濃的激動之情。然而很快,他便壓下心頭雀躍,十分冷靜地推辭道:“父皇,劉大人和黃大人都是老成持重之人,由他二人審理此案,再合適不過。但兒臣資歷尚淺,恐怕有負父皇重托。”

  對於楚硯的推辭魏昭並不意外。

  長女的夫婿雖然是長女自己選中的,但魏昭卻對這個女婿十分滿意。楚硯雖然是勳貴出身,卻才華橫溢,並且高中過進士。

  最難得的是,楚硯沉穩老練,毫無年輕人的驕狂之氣,魏昭將他安排在通政司做事,他從上任以來,從未出過差錯。

  若是太子能有這個女婿一半的才能,那些余孽也不會見縫插針地鬧出亂子來。

  “朕準備將你調任為大理寺少卿。”魏昭說出自己的安排。

  楚硯現在掛在身上的是五品的參議大夫一職,雖是天子近臣,卻並無實權。大理寺少卿卻是正四品的官職,不僅實權在手,還有“小九卿”之稱。

  若是能夠升任大理寺少卿一職……即使楚硯再如何沉穩、內斂,也被這個仿佛天上掉餡餅一般的消息砸懵了。好半晌,他心中的狂熱和激動才漸漸消退了下去,這一次,楚硯不僅沒有再推辭,反而鄭重地說道:“兒臣叩謝父皇隆恩。請父皇放心,兒臣絕不會讓父皇失望。”

  楚硯在心中默默地補充了一句:自己也絕不會讓琬兒失望!
  魏昭微微點了點頭。身為君王,他一向都是喜怒不形於色,這個動作便是對臣子難得的滿意之態了。

  “靖遠,蔡逢春不能過堂,至於謝瑾,只要點出他牽涉其中即可。另外,長興侯降為伯爵。其余之事,你與劉元英、黃安石酌情處置。”

  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謝瑾固然可恨,但魏昭卻不會因為打老鼠而弄傷了玉瓶。無論蔡逢春參與進去多少,都只能將他定為主謀,並且魏昭絕不容許有翻案的可能。

  楚硯一直都是一個聰明人。陛下雖然只有寥寥數語,楚硯卻在瞬間猜出了皇帝的心思。

  陛下這是不容許此案攀扯上雍和縣主,想必,這也是陛下安排自己作為陪審的理由。

  楚硯連忙恭敬地說道:“兒臣謹遵聖令。”

  ……

  西北大營,帥帳之內一燈如豆。燃著篝火的帳內卻空無一人,只有長條桌上攤開的地形圖。

  忽而,大帳外面響起高亢的軍鼓聲,一聲接著一聲,比鼓點還要急促。

  “報!大勝!大勝!元帥親自割下了回紇王的首級!”先鋒官高亢、洪亮的嗓音在夜空裡飄蕩。

  營地裡先是一靜,繼而爆發出尖嘯一般的狂歡。

  歡呼、喝彩、擊掌、拔劍……各種能夠表達喜悅的聲音像是潮水一般洶湧地席卷而來,撕開寂靜的黑夜,比營地裡燃燒著的熊熊的篝火還要明亮和溫暖。

  被無數將士簇擁著的謝晗翻身下馬,他的長槍尖上還挑著一顆死不瞑目的人頭。正是年逾四十的回紇王。

  副將沈焰雷——如今剛走馬上任的西北右將軍扔下自己染血的頭盔,和謝晗重重地抱在一起。

  “元帥,此次大勝,您是不是就要回京了?”這個身高九尺、胡子拉碴、像是熊一樣強壯的男人露出與他粗獷的五官極不相符的傷感之色,一雙在夜色裡尤其明亮的眼睛閃過了一抹淚光。

  謝晗在沈焰雷身上重重搗了一拳,輕斥道:“做這副小兒女之態做什麽!如今回紇被我們殺的全族只剩下五十幾個老弱之人,你難道不該開心嗎?”

  沈焰雷甕聲甕氣地說道:“屬下雖然開心,可元帥您就要回京城了。屬下只要想一想,覺都睡不好。”

  謝晗聞言哈哈大笑,笑聲渾厚、嘹亮,毫無京中貴胄子弟的優雅和矜傲。他斥道:“老子這麽多年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妹妹了,可要把老子想壞了!”

  曾經鮮衣怒馬的五陵年少;譬如芝蘭玉樹生於庭階,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卻在歷經西北無情的風沙和殘酷的戰場洗禮後,俊美無儔的眉目已經絲毫找不到錦繡堆裡的綠竹猗猗、富貴風流,而是變得勇武剛毅,從修竹如玉成長為北地的參天大樹,守一方國土,護一方太平!
  沈焰雷眼中忽然落了淚。他連忙垂下頭,單膝跪地。隨著他的動作,沉重的甲胄響起窸窸窣窣的摩擦聲,猶如金石相擊,沈焰雷高聲說道:“元帥保重,屬下恭祝元帥日後前程似錦!”

  謝晗愣了愣,他抬起雙臂,剛要扶沈焰雷起來。

  整個西北大營響起一片下跪的聲音。

  甲胄的聲響像是敲擊在謝晗的心頭。剩下的九萬將士一齊高呼:“恭送元帥,末將恭祝元帥前程似錦!”

  今晚的星子很亮,天空上閃爍的繁星與營地裡的篝火交相輝映出一片燦爛的光芒。

  夜風呼嘯,即使是在春暖花開的五月,北地的夜風依然能夠讓人凍的牙齒打顫。

  一片肅穆之中,燃著的篝火發出“嗶剝、嗶剝”的聲響,恰好蓋住了不知哪一個軍中鐵漢的哽咽。

  謝晗眼眶一熱,他“錚”的一聲拔出長劍,插在地上。

  謝晗單膝跪地,以主帥之尊,鄭重地跪在地上。他壓住喉間澀意,高聲喊道:“我謝晗,謝過諸位。你們都是與我生死相托的袍澤,是我的異性兄弟!謝晗跪謝諸位!”

  最後一句,喉間已經帶上嘶啞。一滴淚,落在泥地上,很快便滲進了北地乾硬的泥土裡。

  父母走後,少年默默咽下自己最後的一滴淚,離開富貴軟紅的京都,離開心愛的妹妹,踏上荒涼北地,那是父親曾經留下過足跡的地方,一去十年……從最開始的陌生,到如今,故土難舍……

  沉重的酒壇碎在地上,整個大營飄蕩著悠悠酒香。這些連日來與閻王幾次擦肩而過的將士們迫切地需要大醉一場,只有醉了,才能夠宣泄出離別的不舍,才能夠放聲的笑,肆意的哭!
  謝晗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這麽多年,他都沒有放肆的醉過,昨夜是他這麽多年裡唯一的一次放縱,也是他與年少的自己進行的一場告別。

  經過昨夜之後,北地裡的熱血男兒便該埋葬掉了,他要重新出征,在波雲詭譎的京城為自己、為家人拚殺出一條血路。

  謝晗將奏折寫好,用蠟封封住,交給軍中的信使寄出去,他叫來沈焰雷,與自己的屬下做完最後的交割。

  謝晗打馬走過這片自己駐守著的土地,最後看了一眼,他朝沈焰雷抱了抱拳,揚鞭而去!

  安西都護府。

  年輕、貌美的靖平侯夫人神情認真地翻看著京城寄來的家書,隨著目光不斷下移,唇角一直噙著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王氏生的長眉連娟,微睇綿藐,在這粗獷、蒼涼的北地,頗有一些江南煙雨般的飄逸和旖旎。她的膚色白膩如脂,唇色嫣紅,身材嬌小,窈窕婀娜,揉花碎玉一般的嬌媚之態,與這粗糙的北地格格不入。

  但就是這樣一個嬌花軟玉一般的女子,卻在謝晗領兵之時,不僅撐起了一座府邸,甚至撐起了一座邊城。那雙彎眉之下的秀目,眼神異常的清亮,如果看得久了,雙目甚至生出灼痛之感。可見此女外柔內剛之下的精明與強悍。

  “芍藥。”王氏揚聲吩咐。

  守在書房外面的女子推門而入。這女子看起來也有二十七、八的年紀,梳著婦人的發髻,容長臉面,身材細挑,穿了一件蔥綠色撒花襖,靛青色斕邊裙,烏黑的發髻上插著一根蝶戀花金簪,雖不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柳眉朱唇,觀之可親。

  “給夫人請安,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芍藥是靖平侯夫人王氏的陪嫁丫鬟,伴在王氏身邊也有十三年了。到了該許人的年紀時,由王氏做主,許配給了謝晗外書房的管事,新婚一個月便又重新回到了王氏身邊伺候,和王氏的主仆情分非同一般。

  王卿筠也不避諱她,將桌上的書信推到了芍藥面前:“你看看吧。”

  芍藥屈了屈膝,雙手接過王卿筠手裡面的書信,一目十行地掃過。她猛地抬起頭,一雙眼睛驚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主子,抖著聲兒說道:“夫人,這、這……”

  王卿筠頗為頭痛地揉了揉額頭一側的穴位,仍是覺得自己的腦袋隱隱作痛。

  信裡的內容讓王卿筠感到十分的棘手,她無奈地歎息了一聲:“還不知道夫君看了會怎樣暴怒呢。”

  芍藥費力地咽了口口水,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艱難地說道:“夫人,陛下怎麽會存了這樣的心思!陛下跟先侯爺可是嫡嫡親的姑表兄弟,和縣主之間更是差了輩分……”

  “你不要忘了,妹妹曾經和太子殿下有過婚約。”輩分什麽的,王卿筠並不在乎,皇室是最不講究輩分的地方。只有這樁被太子殿下退掉的婚約才讓王卿筠感到為難。

  “夫人,雖說縣主曾經和太子殿下有過婚約,可太子悔婚在前,這樁婚事根本就做不得數。”芍藥雖然也知道自己的這一番話有些牽強,但對上王卿筠憂慮的目光後,芍藥只能盡量揀著好聽話去寬慰自己的主子。  
  “陛下一向都是乾綱獨斷。希望陛下對妹妹是真心的,這樣,朝中的阻力便不會是阻力。” 王卿筠也只能讓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                
  畢竟,當年太子悔婚之後,就連自己的兄嫂都急著和自己劃清界限。如今看來,卻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王卿筠冷笑了一聲。當年,聿修明明和婉容定下了婚約,就連信物都交換了,長嫂卻把定親的玉佩退給了自己。兄嫂如此勢利,當真是讓王卿筠刮目相看。

  王卿筠一怒之下,除了自己的母親之外,和王家所有人都斷了來往。誰能想到還會有今天!

  “夫人,您就放心吧。兩位嬤嬤都說了,陛下安排了青龍衛貼身保護縣主,這可是歷代皇后和太子都不曾有過的恩寵。”

  芍藥溫聲安慰道。

  王卿筠也是如此想的。

  不得不說,芍藥不愧是王卿筠最器重的心腹,每一句話都說到了王卿筠的心坎上。

  陛下的想法不是王卿筠能夠揣測的,只能以觀後效。倒是信上提起的另一件事,讓王卿筠不自覺地擰緊了眉尖。

  “祖母她想必早就知道陛下的心意了,不然也不會把妹妹送去江南。只是這麽大的事情,祖母不該瞞著夫君,怎麽也該跟夫君說一聲。”

  雖然平安大長公主待自己夫婦十分優容,但大長公主的一些做法,王卿筠並不認同。

  並且,在平安大長公主的心裡,最重要的就是謝家。其次才是謝晗這個孫兒。至於眠眠,在大長公主的心裡,恐怕還不如大長公主身邊伺候的丫鬟來的親近。

  但是對於自己的夫君來說,眠眠卻是夫君唯一的妹妹。王卿筠不會在這一點上拎不清。

  因此,在看到平安大長公主竟然給自己的親孫女賜下毒酒之後,王卿筠又驚又怒。

  平安大長公主為了謝氏壯士斷腕之時,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夫君!若是眠眠意外病逝,王卿筠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夫君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更何況,陛下已經表明了對眠眠的心意,平安大長公主還妄想著犧牲自己的孫女來換得長房和三房的太平,她有沒有想過謝晗這個孫兒?!自己的夫君軍權在握,手底下十萬將士,一旦太子登基,自己的夫君絕無幸理!
  “夫人,您是怕侯爺顧念和大長公主之間的祖孫之情嗎?”芍藥在王卿筠待字閨中之時,便跟著她一起讀書識字,平安大長公主權衡之下利弊,芍藥略一深想便也明白了。

  陛下只有太子這一個兒子。平安大長公主畏懼太子登基之後會拿謝家開刀,便想著犧牲二房的利益,來換得大房和三房的安寧。何其慈愛,又何其狠毒!
  “我擔心的並非這件事。既然大長公主敢逼著妹妹喝下毒藥,夫君絕不會再認這個祖母。”王卿筠歎息了一聲,幽幽說道:“陛下的年紀都能夠做妹妹的父親了。我是怕夫君抗旨不遵,不肯答應這樁婚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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