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一連下了半個月有余的大雨,頓時河流決堤,莊家農田毀於一旦,因為滄州被蒼藍河環繞,發大水是時常有的事情,朝廷並沒有重視。
可是未曾想到的事,接下來一連三個月的大旱。
本來毀於洪水當中的莊稼,在洪水退去總能拯救一二,不至於顆粒無收,可是接連三個月的大旱讓所有的莊稼地都變成一片荒蕪,滄州屍骸遍地,餓死的人不計其數。
“父皇,兒臣願意趕赴滄州,督導官員賑濟災民之事。”趙瑾懷憂心忡忡,天災人禍都是相依的,人如果連活下去的機會都沒有了,很可能會出現叛亂。
青祁國看似富足,實際上是外強中乾,國庫匱乏糧食不足,更可恨的是,那些被派去賑濟災民的官員還中飽私囊,以至於層層克扣,最後到災民手中的糧食已經所剩無幾。
朝廷當中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不少,只是那賑濟災民的欽差是皇后的親弟弟,以至於沒有人敢多說什麽。
支持趙瑾懷的幾個大臣都露出了不讚成的眼神,現在只是賑濟災民初期,哪位國舅爺只是貪墨了一些賑災糧款,若是追究起來,也不過是懲罰國舅爺吐出錢款,然後到皇后和皇上面前哭一哭,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們應該做的是一網打盡,借機將皇后一黨全都推到。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現在並不是出擊的時候,沒有收集足夠多的證據,證明皇后和大皇子也參與其中,扳倒一個國舅爺有什麽用!
趙瑾懷雖然知道現在站出來絕非最好的時機,可是他不忍心十多萬的災民流離失所最後死在路上,他想在大錯鑄成之前阻止這一切。
“瑾懷,為兄知道你憂國憂民,可是戶部左侍郎親自賑災,並無大錯,你這般毛遂自薦,恐怕不妥吧?”趙玉懷眼神幽深冰冷,他就知道這個弟弟不是個好東西,總想找機會推翻他,看看現在狐狸尾巴就漏出來吧。
趙瑾懷眉頭緊蹙,他知道趙玉懷是在故意使壞,欽差大臣是父皇親自點的,現在他站出來就是在質疑皇帝的權威。
果然坐在龍椅上的趙暮齊漏出了不悅的神色,看著趙瑾懷的眼神中帶著質疑和打量,這個兒子一直以來都是賢臣,不爭不搶為他排憂解難,可是現在看來,孩子大了還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趙瑾懷知道,自己此時應該蟄伏,等待恰當的時機再站出來,對大皇子一行一網打盡,可是他……
“父皇,左侍郎所作所為您也看到了,呈上來的萬民書載著十數萬災民的怨念。”趙瑾懷提醒道。
他們今天在朝廷上議論賑災的事情,就是因為天羅衛得到了滄州一個知縣拚死呈上來的萬民書,上面用血液寫的上萬個名字,都在請求朝廷為他們做主。
“都是一群刁民,這是構陷!”趙玉懷咬牙切齒,語氣中帶著輕蔑和嫌惡,他厭惡那些不知所謂的平民百姓,都是一些愚昧的東西,竟然以民告官,真是罪該萬死!
趙玉懷閉了閉眼睛,他已經忍無可忍了。
祝成弘膽大包天,竟然敢貪墨大半的賑災糧款,以次充好,用麥麩和石子當做賑災的糧食,公然開價,那個知縣知州孝敬的銀子多,他就給那個地方派發糧食,然後承諾在賑災結束之後,為這些孝敬過他的官員上表請封。
“父皇,兒臣深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想去那些受災的地方親眼看看。”趙玉懷看著龍椅上的人滿眼濡慕,都是請求。
趙瑾懷將自己定位成一個賢臣,有能力但是沒有野心,對皇帝忠心耿耿,所以他才能在沒有母族扶持的情況下在朝廷佔據一席之地。
趙暮齊歎口氣,他十分的無奈,他自然知道自己小舅子做了什麽,乾的事情都是傷天害理的勾當,只是為了大皇子著想,這件事情只能盡量遮掩。
“瑾懷所言有理,萬民書不知道其中定有蹊蹺,瑾懷你便擔任欽差副使調查這件事情吧,天羅衛副統領陸鴻朗隨性保護。”趙暮齊對於兩個兒子的針鋒相對視若無睹。
退朝之後,趙瑾懷看到趙玉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在眾人的簇擁之下離開,趙瑾懷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這位大哥空有腦子和身份,就算是周圍環繞著眾多大臣,也是爛泥扶不上牆。
可緊接著,讓趙瑾懷頭痛的事情來了。
“殿下,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插手賑災的事情,這件事情根本就得不到好,您看看皇上對您產生了忌憚,您為何要出此下策啊!”
老禦史對趙瑾懷的所作所為一點都不理解,這個時候應該冷靜的尋找對自己有利的機會,而不是站出來得罪皇后一派。
“您前去賑災,可就徹底得罪了皇后還有大皇子,一個國舅爺不算什麽,可他背後站的是皇后母子,一旦大皇子登基,你可就危險了。”老臣憂心忡忡的勸說。
趙瑾懷苦笑道:“就算我不站出來,趙玉懷依舊會步步緊逼,他們母子兩個不會放過我的,與其像縮頭烏龜一樣,最後還是一個死,還不如現在站出來為那些可憐的災民辦點實事兒。”
老禦史渾濁的眼中迸發出了一道亮光,狀似十分失望的離開,實際上對趙瑾懷這個二皇子更為認同,若是皇位上坐著的是一個冷酷無情的皇帝,那百姓怎麽辦?他們這些老臣怎麽辦?
看著老禦史走遠,趙瑾懷上了馬車,換上一身十分不起眼的藍色布衣,偷偷下車之後拐到了一處僻靜的院子。
“錦書。”趙瑾懷看著石亭中坐在顧錦書身旁的人,頓時眯了眯眼睛,然後走了過來,笑吟吟的說道:“江小姐的救命之恩我還一直沒有當面言謝,今日終於有機會了,錦書總是把你藏著掖著的,今日怎麽願意帶出來?”
趙瑾懷和顧錦書關系熟稔,所以才能肆意打趣。
從趙瑾懷的話,還有顧錦書的態度,江元柳自然是聽出了二人之間關系親密,於是她也不見外的說道:“醜媳婦早晚也得見公婆,友人自然也是要見的。”
“江小姐這話倒是有趣,不過話糙理不糙,所言極是。”趙瑾懷品了品江元柳的話,頓時樂不可支。
“好了,我們談正事。”顧錦書看到二人相談甚歡,頓時有些吃味兒,他可沒有忘記,二皇子對江元柳可是有意思,想要娶江元柳為妃呢!
江元柳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表情十分凝重的看著趙瑾懷,“殿下,聽說您要去賑災?”
趙瑾懷驀然將視線放在了顧錦書的臉上,他要去賑災的事情只和顧錦書商量過,自己今日才在朝廷上毛遂自己上表請求去賑災,江元柳一個閨中女子,怎麽可能這麽快就知道了?
所以只能是顧錦書告訴的。
“二殿下,我冤枉,可不是我說的,而是元柳猜到的。”
江元柳點點頭,“不是錦書告訴我的,現如今賑災的欽差大臣是大皇子的親舅舅,貪墨了巨額的賑糧款,使得很多災民沒有得到任何救濟,你至於餓死了很多流民,這件事情早已經人盡皆知。”
在她回京城之前,她就已經知道了滄州發大水的事情,為此還特意阻止了縣城中的富戶開倉放糧,以工代賑,救了不少人。
她本以為朝廷早就解決了災民的事情,可沒想到,朝廷不僅沒有解決,反而讓事態變得更加嚴重。
一個貪墨賑災糧款的欽差大臣,這無疑是要了那些災民的命。
“竟然已經鬧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趙瑾懷嘴角都是苦笑,人盡皆知,可他的父皇才知道,甚至還在為了一己私利試圖掩蓋祝成弘的罪行。
“殿下, 災民必亂!”江元柳斬釘截鐵,“我知道殿下愛國愛民,看到百姓流離失所必定心有不忍,想要將國舅繩之以法,而想要做到這一點,只有您親自前往災區才能做到。”
“想必您也看出來了,災民被逼到一定程度,肯定要揭竿而起,到時候青祁國肯定就亂了,想要平息災民的怒火,國舅就必須要嚴懲。”
這位國舅可是不一般,京城小兒都知道,國舅門前小丫鬟,給個五品都不換。
意思是在國舅祝成弘身邊做個丫鬟小廝,都比當五品的小官來的快活有錢花。
趙瑾懷雙眸中漏出一絲讚許,江元柳猜的一點錯都沒有,他現在只能親自前往,身為一個皇子,他可以先斬後奏,當場殺了祝成弘他的父皇也不會怎麽樣,只有殺了祝成弘才能平息災民的怒火。
“既然你猜到了,可有良策?”趙瑾懷態度認真了起來,如果說剛才隻把江元柳當做自己心腹的心上人,現在他已經把江元柳當成可以和謀士站在同一位置上的能人。
“殺貪官,救災民。”江元柳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趙瑾懷卻苦笑著搖搖頭,“我雖然爭取到了趕往滄州賑災,但是卻有天羅衛左右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