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內侍高聲急呼。
眾人聞言望去,便見夏侯擋在了皇帝面前,替其受了一劍,隧而屈膝倒地,眾人愣神之際,那刺客亦被遲來的林峰一招斃命。
“舅舅!”蕭玄痛斥,疾奔而去,忽而想起夏侯前日所言,方明了只是在為自己謀路,悵然若失,嘴裡哽咽道:“原是這話,原是這話……”
皇帝見狀東宮這般模樣,心下陡然不悅,原本伸出欲將扶起明晨的手,又縮了回去,隨即面上一冷。
不過半刻,禁軍聞聲而至,眾人唯唯相望,亦不敢言語,皇帝也是愣了愣,王內侍見狀急道:“怵著做甚?還不快請禦醫!”
小內侍慌忙應聲而去。
沈清秋發現楚韻雖不勝武力,可那刺殺之人也近不得身,稍作靠近便死於楚韻毒手,見他處理地遊刃有余,便也懶得照看。
提劍便刺穿襲來刺客的腹部,拔劍,沈清秋皺了皺眉頭,實不願面上一股血腥味。側身複見蕭策被幾人圍攻,危機時刻,沈清秋來不及多想,騰空一躍,跪紅錦滑至阜寧樓。
方見一人拔刀而來,沈清秋目如鷹鉤緊緊盯著那人,兩兩相望,忽見那人揚刀而起,劈頭蓋臉地襲來,沈清秋招招以劍相抵,連退數步,好在身思敏捷,每每都僥幸脫逃。
片刻,沈清秋便發現端倪,發覺此人步法急促,不免猜測此人速度雖快,但下盤不穩,繼而假意將雙手倏地張開,長劍劃過狹長的弧度,見那人仰面躲過。沈清秋勾唇冷笑,隧而屈膝便是一記蕩腿,那人仰面倒地,頃刻間,沈清秋騰空而起舉劍刺入那人心肺。
至此,另四人一同襲來,不過半刻,沈清秋將其悉數斬殺,神色可怖,猶如嗜血羅刹,雖是如此霸道,卻也不免受了幾刀口。
蕭策分身乏術,便開口道:“你速速尋她,切勿分心!”
沈清秋聞言,點了點頭,便依些宋伊人的方向尋去,奈何天公不作美,迎面而來一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去路,定眼瞧看是方才的鼓手,此人膘肥體壯、遍體頑皮,交加一濃眉怒目,活像一隻許久未食的困獸。
沈清秋心下大驚,暗歎不好,過道狹窄,迂回作戰定不可取的,極有可能失了身家性命,思慮半刻,方覺應正面敵對。
早就瞧好了,渾身膘肥體壯,那脖頸便是其弱點,護也難護,不料想這渾人竟也聰慧,似是早料到一般,一把奪去長劍棄之。
眼看沒奈何,兩人便扭打起了來,沈清秋的功夫遠在這渾人之上,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仍是毫無招架之力,片刻便佔了下風。
隻覺得這一拳拳的出去都軟綿綿的,對這渾人毫無侵害,一個不留意一拳就落在了沈清秋眉梢,頓時昏天暗地。
沈清秋恍恍惚惚方立起,那渾人又是一腳踢至沈清秋腹部,腰間刺入竹筒,頓時血脈噴張,朦朧間,沈清秋方覺一股倦意湧入心頭,已然不知何年月竟如此暢然……
那渾人步步逼近,將沈清秋整個的拎起懸在了空中。沈清秋面色發紫,青筋暴起,卻無力掙扎半分,索性聽天由命,沈清秋見他惡狠狠地瞪著自己,沒由來的笑了,嘴臉沁處點點鮮血,透著不可捉摸的妖異氣息,撲面而來……
那渾人勃然大怒,認為沈清秋是看他不起,隧而便向樓下擲去。
沈清秋微閉著她的雙眼,隻覺疲倦,下落的風把她的發吹散了,迷離了她的面容,獵獵的風聲中她不知被何人擁入懷中,那般溫暖肆意,她怕是夢,遲遲不舍睜眼……
事畢,皇帝一行人皆回殿內,禦醫撩袍匆匆而至,又片刻,蕭策隨後而來,默默看了皇帝一眼,見他無礙便緘口不言。
眾人也是戰戰兢兢不敢言,暗想人都走了,傳太醫又有何用?不過這檔子話自是不能出口的,隻得使著眼色交談,皇帝見狀更是怒道:“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行刺?將朕顏面何存?”
眾人見皇帝氣還未消,隻得緘默。
皇帝隨後叉腰道,揚手道:“誰?這南城樓下阜寧樓,是誰的管轄?”
底下無人應答,而後王內侍諾諾道:“回殿下,南城樓是陸指揮使管轄。”
“他這時候在何處?”皇帝繼而怒道。
“回陛下,陸指揮使現下正追擊刺客!一時無法述職!”林峰面若平湖,幽幽然道,仿佛一切和他並無乾系一般。
滿殿嘩然,這可是當朝權相林安的門生,竟出了這檔子事,不是明擺著下皇帝臉面麽?隧而偷眼瞧看林峰,見他面色依舊,眾夥也是不當那出頭鳥,半晌不言。
皇帝愣了片刻,吩咐道:“世子累了,扶他到側殿歇息。”
王內侍好一會兒才知說的是自己,方楞楞答道。楚韻盈盈應聲,心下算是明白了,這南詔的問題並非全然出自外敵,內患才是重病之症,看了眼神色恍惚的太子,不免心生憐憫,隧而皺了皺眉頭,跟隨王內侍指引而去。
皇帝走回到座上坐下,緩緩道:“朕也不願留你們,自行退下吧!”又指了指林峰道:“你留下,朕有話說!”
眾人聞言,如臨大赦,唯恐走得不快,紛紛撩袍而出,一路更是交頭接耳,皇帝遠遠瞧去,心生厭惡,方覺養了堆飯桶。
殿上隻留了幾個內臣,林峰方遲疑道:“陛下?”
皇帝走到林峰面前,望他半晌,輕聲問道:“這,你要作何解釋?”
林峰答道:“外敵潛入京都是陸指揮使所報,亦是在他管轄之地出了事,雖無緣由,自是難逃其咎!臣無從辯駁!”
皇帝面色陡然不悅,冷冷道:“你這麽說,倒是朕的不是了?”
定權搖首道:“微臣不敢,微臣之意,行刺之人定是有備而來!然與京中官員脫不了乾系,需得細細查清才是!”
皇帝沉默了片刻,方覺林峰意不在此,莫非是察覺出了什麽?思來想去又覺是自己多慮了,此事嚴密,他不可能知曉。方道:“這回的事,你看著辦,日後再向朕述職!”隧而擺了擺手,又道:“退下吧!”
林峰欲言又止,見皇帝擺了擺手,並無多說的意思,隧而應聲退下。
皇帝隻覺疲倦,隧見王內侍委身前來,不悅道:“太子在何處?”
王內侍深知皇帝氣急,安分道:“殿下悲痛至極,昏厥在臥!老奴已命人照理妥當。”
皇帝閉著眼,思著王內侍方才那句“悲痛欲絕,昏厥在臥!”心中一片空茫,似有一絲怪異感覺,好似從未這般見太子如此,方覺對自己的兒子都不甚了解……
隧而歎了口氣,柔聲道:“明日備些他喜的吃食送去。”
見王內侍遲疑不答,又道:“怎的?”
“回陛下,殿下幼時貪玩跪了三日,至此便再無喜的吃食了。”王內侍偷眼瞧看,見皇帝並無發怒的意向,方如實道。
“這是為何?還給他跪出毛病了?”皇帝聞言,慍怒道。王內侍聞言閉口不答,眾人皆知自此東宮性情大變,不明白皇帝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總言之,不該是自己過問的。
皇帝皺著眉頭,又道:“你說這話的意思,是當朕聽不出來?朕自知他心存不滿,只是於朕,可他貴為太子,理應先盡為臣子本分,後盡為人子的本分,他若是這點都分不清主次,那他這東宮之位不要也罷!”
王內侍聞言愣了愣,先前隻道陛下不喜太子,卻不知用心至此,方寬慰道:“倒是老奴又說錯話了,只是太子殿下速來純直,定不負陛下重望!”
皇帝道:“他若肯有你一半的心思,便不至於此了!”“臣本為先,這才是他該考慮的,隻待他想通了,今日之事才算了。”
究竟何為今日之事才了?王內侍不明所以道:“老奴,明日便去瞧看太子安否!”
“罷了,明日總歸是要見的!”皇帝負手而立若有所思,緊接著又道:“若他明日還是不肯醒,你便親自瞧瞧去,便將朕方才所言告與他聽!”
片刻方又想起了什麽事,側身面向王內侍,狐疑道:“朕怎的不見魏王?”
王內侍也覺得奇怪,方才魏王明明在此,只是未曾多言而已,陛下為何要如此說?思前想後終是開口道:“回陛下,方才魏王一直在此!”
“朕,說的是先前!”皇帝面露不悅,道。
王內侍也不知說錯了什麽話,便惹了皇帝不高興,連忙擦了擦冷汗,繼續道:“魏王先前同妙人共舞,後力抵刺客,再後來便有人來報,宋學士摔斷了筋骨,沈將軍亦是身負重傷,魏王便命人送至府中醫治了。”
皇帝皺了皺眉頭,不悅道:“他不過是個“旱鴨子”瞎湊什麽熱鬧!”
王內侍不知皇帝口中說的是魏王?還是宋沂源?既猜不透心思,隧而閉口不答。
“你後日去他府中瞧瞧如何,並替朕附上幾句話!”皇帝思怵片刻,方道。
“老奴領旨!”王內侍聞言,方知是宋沂源,便領旨道。
“退下吧!”皇帝帶著倦意看向窗外,而這種遲暮的倦意,深入骨髓。樹影浮動,仔細聽還能蟋蟀發出的聲響,歎道:“方到綠荷露尖角了吧!”
所有的曾經流失的擁有的逝去的緬懷的,有如一捧破碎的花瓣,惟有形態,而芳香不再……
“是!”王內侍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