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一邊說著，看著大太太的表情也是越發的嫌棄了，頭髮長見識短的婦人自然是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那個孽女得了賞賜不過是錦上添花讓武安侯府更加的有面子罷了，沈府可是分不了一點點好處的。

  與其讓她得了去不如讓給婉兒，日後婉兒尋了一門好親事，以後明傑同明澤在仕途上也有人幫襯。”

  沈老爺這一番話說完臉上竟是充滿的得意洋洋的神色，仿佛在官場上平步青雲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一般。

  孫太太也是被沈老爺這一番話說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著沈老爺，就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一般。

  “糊塗！”大太太怒罵一句，氣得那張圓潤的臉都是紅了，“賣女求榮，這可是官場上最為可恥的作態，二弟你莫不是瘋了不成？”

  “婦人之仁。”沈老爺乾脆將視線重新看著沈明貞，目光所及看到那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腳便皺著眉頭，“你便是因為這件事所以不去晚風堂，更是將你妹妹打了？”

  沈明貞看著沈老爺的眼神也是十分的複雜，如今的沈老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以前沈老爺雖然荒唐，但對沈明珠卻是真真正正的疼到了骨子裡的，否則當初也不會因為沈明珠私自很宋子毅回了武安侯府發了那麽大一通脾氣。

  可如今卻像是完完全全變了，變得自律了，更是變得同以前不一樣了，功名利祿仿佛是一種讓人上癮的毒品。

  以前荒唐無度，嫡庶不分，偏疼庶女的是沈老爺，如今賣女求榮，滿嘴算計得失的也是沈老爺。

  沈明貞眼神有些複雜，看著沈老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她卻是覺得心寒。

  難怪，近一個月沈老爺連朱姨娘那裡都是不去了，即便是幾日前朱姨娘受了風寒他也是沒有過去看上一眼。

  沈明貞一開始以為只是沈老爺對李氏的新鮮還未過去罷了，如今卻是明白了，李氏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不過是短短的一段時間竟是能夠讓沈老爺變成如今的模樣。

  可是這對李氏來說又有什麽好處，沈老爺賣女求榮第一個要賣的就是沈明婉，李氏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是要推出去究竟是因為什麽。

  一眾人的沉默看在沈老爺眼裡就是被他如今的話驚訝到了，語重心長的說著:“我又不是傻子，又怎麽會不知道讓婉兒壓過明貞一頭會讓孫氏難做。

  可是我這樣做為的都是沈府，沈府好了你們自然都是好了，臉面算什麽東西，哪裡比得過高官俸祿。”

  說著便是看著孫太太，“還有太太，不過是做一些小犧牲罷了，又不是什麽損失慘重的事情，你既然是沈府的夫人自然是要為沈府著想的。”

  “父親到真的是讓明貞大開眼界。”沈明貞看著高座上一副理所當然的沈老爺，冷冷的說著，“賣女求榮，父親你竟也是說得出口。

  賣女求榮坐上了高官之位，即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也只是一個笑話罷了！
  祖父曾經說過無論做什麽，唯有心正，方能心安，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父親難道都忘了嗎？”

  “笑話！你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麽，什麽心正心安，什麽才學，十年寒窗都是他們走不了捷徑才說出來的罷了。”沈老爺倒是沒有生氣，他可沒有想著和沈明貞鬧得太僵。

  現在這個女兒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在想著抓在手裡不是個實際的。

  只有沈明婉如今才是最好的選擇，只要給沈明婉找到了一門好親事想來他這次一定不會隻生了一級。

  上次沈明貞定親他沒有抓住機會，這一次沈明婉的親事他定是要利益最大化的。

  他會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自然也是不怕的，在他心裡沈府無論如何也是他的沈府，再說了他又沒有將手伸到大房三房，他要嫁的是自己的女兒。

  他的孩子即便是他怎麽做都是可以的，畢竟他可是她們的爹。

  “二叔，此言差矣，君子坦蕩蕩，這種小人行事萬萬不能做的。”沈明傑同沈明澤早就已經被沈老爺一番話說得臉都氣紅了，沈明傑憋不住了便率先說了出來。

  “再說了憑借陰謀詭計得來的前途，不過，不過是一個虛假的影子罷了。

  只有腳踏實地得來的才是屬於自己的。”

  沈老爺這番心思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以前沈老爺將沈明珠如珠似寶的疼著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可是如今口口聲聲算計著自己女兒的人卻也是他。

  “夠了！我才是這沈家的家主，無論我如何做都是為了沈家，為了你們好罷了。”

  沈老爺無意在同沈明傑等人爭執，甩了甩袖子說著，“二小姐凌虐庶妹今日起禁足蜀珍軒安心備嫁。”

  說完沈老爺便抱著沈明婉走了出去，這一場鬧劇就這麽不了了之，而沈明貞看著沈老爺離去的背影卻也是滿心複雜。

  “明貞啊，你爹他…”大太太也是覺得沈老爺過了，可是沈老爺要賣的又不是她的女兒，她最多也就只能安慰一下沈明貞，旁的什麽事卻是管不了了的。

  “大伯母先回去吧，明貞身上有傷此番也正好在家調養身體才是。”

  沈明貞勉強的笑了笑，轉身便朝內室走了過去，就連孫太太也是被沈明貞拋之腦後了。

  “小姐。”紫玉看著沈明貞說著，眼裡滿是心疼。

  她家小姐向來知理，如今卻是將一眾長輩丟在了前廳自己回來了，可想而知老爺的話對她的影響有多大。

  沈明貞坐在軟榻上將桌子上茶具猛然掃落在地上，內心裡那無法壓製的暴怒無處釋放，只能在心裡橫衝直撞。

  她原本一心想著若是李氏不把歪主意打在她身上她便當做沒有這個人。

  如今李氏確實沒把主意打在她身上，而是用在了她自己的女兒身上，沈明貞無權去管，也沒有辦法插手。

  可是偏生沈老爺是個軟耳根，一點點耳旁風便能夠讓他深信不疑，要是長此以往下去沈老太爺好不容易留下來的那一點點清白人家的名頭都是被沈老爺給破壞了。

  上輩子即便沈家敗落可沈老爺卻是從未想過賣女求榮，即便是不受寵的她也是嫁到了武安侯府這種讓人羨慕的門戶。

  可是如今卻是變成了這個樣子沈明貞當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若是知道沈老爺會變成這個樣子沈明貞絕不會允許李氏踏進沈府一步。

  ……

  清風閣，李氏正輕輕柔柔的給沈老爺捏著太陽穴，一邊軟聲細語的說著。

  “老爺莫要動氣了，府醫都是瞧過了婉兒不會破相的。”

  “你說說你說說這沈府若是沒了我哪裡還有今日的好日子，當真是一群不要臉的，我想給婉兒尋一份好親事，讓她好幫扶一下娘家有什麽錯？”

  這就像是打開了沈老爺的話簍子，當即便拉著李氏的手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我爬上去了以後同澤兒在朝堂之上上陣父子兵定是能夠闖出一番天地的，本想著大房好歹同氣連枝想要帶上他們一把，如今看來還是算了吧，不識好歹的東西。”

  李氏自然又是一番應和，“輝郎的用心良苦日子久了他們自然也就明白了，就是姐姐怕是要同輝郎生了隔閡了。”

  “哼，不過是一個後宅婦人，頭髮長見識短，能翻出什麽浪花，還是你好，能夠懂爺的心思。”

  沈老爺說完看著李氏的眼神更是越發的柔和了，如今李氏在書房裡侍候著，許多他沒有頭緒的政務都是李氏替他出了主意的。

  這些日子他可是得了不少的誇讚，自然也是越發的有信心了。

  “妾是輝郎的人自然是一心一意為輝郎著想的，婉兒也是輝郎的女兒輝郎對她的生養之恩大於天，她能夠幫得上輝郎也是心中歡喜得緊。”

  李氏輕輕的靠著沈老爺的胸膛，小鳥依人的模樣甚是讓沈老爺心中歡喜。

  ……

  宋宸宇出現在蜀珍軒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滿地的碎瓷片還有沈明貞那隻已經滲出血跡的腳，眉頭擰的緊緊的。

  “這是發生了何事。”

  沈明貞對於宋宸宇的到來自然意外得很，今日白天才拒了那門親事再怎麽說宋宸宇也應該在過幾天才會來見她才是。

  現如今房子裡滿地的狼藉，紫玉同蓮心都是讓她攆了出去，而她此時的狀態更是難看得緊，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

  沈明貞輕輕咬著下唇一言不發的，宋宸宇也沒有勉強，只是將沈明貞輕輕抱起，放在床邊，單膝跪在地上將沈明貞腳上的紗布解開。

  “不過是半日不見怎麽就折騰成了這幅模樣，你同你那庶妹在練武場上大放光彩，照理來說回到府裡應該是開開心心才是。”

  當最後一層紗布揭開宋宸宇卻是臉色陰沉，只見那小巧的腳背上血肉模糊，血水浸染透了紗布看著便讓人覺得滲人。

  而這雙腳的主人卻像是個沒事人一般，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那雙眼睛有些無神的看著他，像是在思考著什麽，又像是在神遊太空。

  宋宸宇顫著手輕輕的將一旁放著的藥灑在傷口上，明明最是沉穩冷靜的人如今卻是害怕得不像自己了。

  而沈明貞卻是覺得心裡複雜得很，宋宸宇很好，無論是前世今生對她都是真情實意，她明白也懂。

  只是她卻是不願意再去沾染男女之情，或者說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同宋宸宇相處，更是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夠對他們都好。

  “你為何對我那麽好，我不值得。”沈明貞輕聲說著，眼神複雜。

  宋宸宇手指一頓，說著:“感情之事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罷了。”

  “我上輩子是你的侄媳婦…”

  “我知道。”

  “我同宋子毅曾經情投意合，兩情相悅。”

  “我知道。”

  “哪怕重來一世也不能抹去我曾經在武安侯府的一切，我不想再回去。”

  “我們不回去，我們去將軍府。”

  “即便我心中沒有你？”

  宋宸宇猛然抬頭，看著那雙蘊含著複雜和迷茫的眼神，一字一頓的說著。

  “我會讓你心裡有我，一日不行那便半年，半年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哪怕是這輩子你心裡都沒有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只要你好好活著，與我而言便是值得。”

  沈明貞伸出手輕輕的觸碰宋宸宇的眉心，溫熱的肌膚帶給她一絲溫暖，只是宋宸宇越是這般她便越是愧疚，她本是心死之人，又在那肮髒的地獄中掙扎，又何必再去沾染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