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貞在閨閣裡捧著那紅豔豔的綢緞縫著衣服,一臉的苦大仇深。
“小姐你就別唉聲歎氣的了,夫人拿來了一張帖子說是宮裡的貴人下的。”
蓮心一進門便瞧見了沈明貞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手裡拿著一張白金鑲邊的帖子。
“宮裡的?”沈明貞將手裡的針線放下接過了蓮心手裡的帖子,不免有些奇怪。
雖說她之前聲名鵲起,可是這幾個月安安分分的,名聲也傳不到宮裡去才對。
“聽說是宮裡的涵嬪給小姐下的帖子,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這涵嬪同小姐也沒有什麽太好的的交情才是。”
沈明貞一聽,將手裡的帖子打開,果然是涵嬪下的。
邀她明日入宮一敘,還說許久未見了甚是想念,瞧著沈明貞都覺得十分古怪。
這涵嬪便是孟淮涵,別說她同孟淮涵姐妹之間那些個爭執了,就單說孟家同沈家便是水火不容的兩家。
她和孟淮涵之間又哪裡來什麽姐妹情深,許久未見的。
只不過這帖子既然已經遞到府裡,那定然是在官家面前過了明面的。
這半個月官家一連宿在她的房裡,她的帖子是不能拒了的。
若是拒了也不知道那皇位上的人會如何作想。
沈明貞歎了口氣,越發的覺得沒意思了,這眼瞧著十有八九是鴻門宴的帖子卻是拒絕不了,也不知道如今那孟淮涵是怎麽想的,若當真為了教訓她一番恐怕她也反抗不了。
如今孟淮涵是涵嬪,是官家的枕邊人,而她不過是小小的一個臣女罷了。
“小姐可是擔心涵嬪對你不利?”蓮心見沈明貞許久不說話有些擔憂的說著。
她家小姐同孟家那兩位雖說不是什麽不共戴天,但是卻還是有些小矛盾的。
如今孟家那位爬到了高位,想來小姐這過去這一趟輕則冷嘲熱諷,重則受些皮肉之苦也是有可能的。
“別想了,該去的還是得去的,你去找明日進宮穿的裙子吧,素淨些的。”沈明貞扶著腦袋,手裡捧著胡太醫送來的醫書。
胡太醫這些日子都在武安侯府招呼著那個渾身骨裂的男子,已經許久沒有來沈府了。
再加上現在沈明貞也已經出師了胡太醫便更加懶得來沈府了,除了逢年過節沈明貞上門去看看他其他時間倒是很少看得見。
也不知胡太醫現在過得如何。
而此時身在武安侯府的胡太醫正吹胡子瞪眼的同已經能夠坐起來的沈寧對峙著。
“你這死老頭子整天給你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苦不拉幾的。”沈寧眼睛有些微紅,滿臉不爽,他對於這股子中藥味是煩到了極點。
他此時此刻當真覺得二十一世紀的那些個藥片是對他這種病患最大的善意。
“良藥苦口利於病,你現在能夠這麽快坐起來就是靠著老子我這些藥,你趕緊給我喝了它。”
胡太醫自然是不甘落後,這人滿嘴胡唚,這世界上哪裡有那些個藥丸子,而且他熬的這碗藥裡可全都是那些個珍稀藥材,雖然是在武安侯府支的,可也由不得浪費。
偏生眼前這人以前攤著的時候還好,喝不喝由不得他,現在坐起來了倒是能耐了,跟個潑猴那樣淨耍無賴。
“不喝,我都喝了一個月這苦不拉幾的東西了,你是不是在裡面放黃連了,又苦又酸又澀的。”
這也不怪沈寧,沈寧味覺比較敏感,喜好美食對味道也更加挑剔了,能夠忍受著一個月下來已經是極限了。
見沈寧這一副再讓他喝他就死在這裡的模樣胡太醫不由的覺得難不成當真有那麽難喝?
用筷子輕輕的沾了一點藥汁,一股濃鬱的味道就在舌尖炸開,胡太醫臉色也有些奇怪了。
這種又酸又澀的感覺讓人有些無法忍受,但是這可是藥即便是在難喝胡太醫灌也得給沈寧灌下去。
而沈寧即便是有點力氣可也擋不住武安侯府這群身上有功夫的人啊,很快就被壓著灌進了那一碗味道古怪的藥。
見一碗藥見了底,胡太醫滿意的摸了摸胡子,點了點頭。
“死老頭,快拿蜜餞給我,苦死老子了。”沈寧好不容易得了自由隻覺得自己的舌頭都已經沒有感覺了,那雙桃花眼帶著淚意,眼角那顆淚痣越發的妖冶了起來。
沈寧當然不是哭了只是被硬生生灌了藥,生理淚水飆了出來而已。
一開始他對眼前這個老頭子還是十分的欽佩的,畢竟他身上這傷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紀要想治好也夠嗆。
可是這死老頭子卻是這古時候的人,這樣惡劣的醫療環境他卻還可以讓他恢復如初,可謂是醫術高明。
可是相處得久了他便發現了這死老頭子表面上風光霽月,實際上在不傷害到他的前提下不斷的在他身上試驗一些藥物,只是因為他說想要恢復得快些,這老頭子就放飛自我了,什麽稀奇古怪的藥只要對他有用就給他配。
雖說這老頭子確實有本事能夠讓他恢復的更快,可是那些藥的味道卻是一天比一天的苦了。
沈寧如今是寧願好得慢一點也不想喝那些苦不堪言的藥了,可是這死老頭子卻像是著了魔一樣非要給他喝那些個五味雜陳的藥。
要不是他現在除了能坐起來還不能做劇烈運動他一定要給這老頭子好看。
“年輕人就是要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不過是不值一提的藥物你就忍不下去了?”
沈寧已經把藥喝完了胡太醫自然眉開眼笑的,瞧著沈寧也是順眼了幾分。
“得了吧你這死老頭如今整日泡在武安侯府,你不是太醫院醫正嗎?怎麽整日窩在這武安侯府裡,莫不是失業了?”
沈寧撇了撇嘴,一臉的無所謂,雖然嘴裡的苦味還是揮之不去倒是眼前這老頭他越是要吃蜜餞他就越不會給,美名其曰影響藥效。
“何為失業?”胡太醫已經有些習慣了沈寧時不時便會冒出來的一些新奇的話。
“失業就是你做不成太醫了。”
沈寧雖然剛來不久但也摸清楚了現在他所在的時空,也不知道是被歷史長河掩埋了的國度還是完完全全架空了的時空。
“這又怎麽會,只是如今靖安人才濟濟,再加上太醫院裡出了一個醫術不在我之下的年輕人,有他在太醫院我也能安心研製我的醫術了。”
提起太醫院裡的那位年輕人胡太醫便有些欣慰,他雖是太醫醫正但是卻不是貪戀權勢之人,只是因為身處高位做事更加的方便罷了。
除了他的小徒弟,太醫院裡那位便是他見到過天賦最好的年輕人,就連他的大徒弟也是比不上的。
“你就不覺得憋屈嗎?自己辛辛苦苦爬上去的位置,別人輕而易舉就把你趕下來了。”
沈寧臉上有些嘲諷,人性可是複雜的東西,權勢金錢都是極致的誘惑。
“這有什麽的,醫術不同於旁的東西,向來都是能者居之,別說那小子醫術不錯,而且對醫術的執著比我年輕的時候可是隻多不少的,我瞧著都順眼。”
胡太醫倒是真的不覺得有什麽,他在太醫院待了那麽些年也已經膩了,倒不如借此機會卸了這官職做一個閑雲野鶴的遊醫,也能更加專心的精進醫術,學無止境胡太醫如今手裡還有著醫經聖典。
再加上他本就不是貪戀權勢的人,要是能夠卸下重任好好的參透醫經聖典裡面的醫術於他而言那就是無價之寶。
沈寧倒是有些愣住了,他知道眼前這老頭子對醫術有些執著,但是也從未想過居然是對權勢毫不留戀的人。
“你這老頭子再過個幾十年也要入土為安了,學那麽多醫術不也是帶到地底下嗎?”
雖然是有些欽佩,但沈寧卻還是有些不理解,現在可不是二十一世紀,人人都會想著家族絕學絕不外傳,再加上胡太醫無兒無女,只有兩個徒弟,哪怕學得再多最後恐怕也只能算得上是帶出了兩個徒弟而已。
“瞎說什麽呢,雖然老頭子我活不了多久,可我還有徒子徒孫,再者說,我打算出一本書,哪怕是那些個找不到名師教導的孩子也能夠看得懂的醫書。”
胡太醫說起這方面便整個人都十分激動,他小時候也是因為無錢醫治母親的頑疾才學了醫術,但是那是因為他運氣好能夠跟著他師傅。
但是這世上許許多多的人被病痛困擾著,他們也沒有這樣的好運氣,而胡太醫最大的心願便是將一身絕學發揚光大,哪怕傾盡畢生之力也在所不惜。
沈寧眼下卻沒在懷疑胡太醫話裡的真實性,至少現在胡太醫說的話定然是真的。
“到沒想到你這老頭倒是想得開,你們這裡的人個個都講究著家族絕學,傳男不傳女,瞧著便頭暈。”
沈寧這些日子每日都打聽著外面的消息,對靖安的國風也有些了解。
“這可不是我想得開,只不過是我一個人的力量不多救助不了更多的人罷了,我那小徒兒那才是真心的想得開。”
胡太醫想到自從上次那件事以後沈明貞便燒錢養著那幾位大夫,無償的給那些孩子治病便覺得欣慰。
“她?”
沈寧一聽腦海裡就浮現出來那張熟悉的臉,明明那張臉同他印象裡的人兒一模一樣,可是他卻能夠明顯的分辨出來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他的妹妹嬌弱得有些怯懦,而沈明貞卻是堅毅的,哪怕外表看起來依舊是那一副有些嬌弱的模樣,可是內心卻是十分的強大的,有時候他還會想要是他的妹妹如同沈明貞一般,是不是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了。
“當然,明貞丫頭可是老夫我這輩子最得意的弟子哪怕是我大徒弟也比不上明貞丫頭的通透。”
胡太醫說起沈明貞便一臉自豪,但是想起他那大徒弟便有些擔憂。
那孩子的心思沈明貞年紀小瞧不出來,可他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然瞧得真切。
只是可惜了,他那大徒弟無論是心性還是家世都比不上宋宸宇,若是沈明貞沒有答應同宋宸宇之間的親事恐怕他還會替他爭取一下。
可是如今事成定局,誰都無法更改,只希望到時候那孩子回來了不要鑽了牛角尖才好,傷了他們師兄妹之間的情分倒是不美了。
“行了,你喝了藥便好好休息,我再去研究研究能不能讓那藥的味道更好些。”
想到兩個徒弟之間的事胡太醫也沒了同沈寧閑聊的心情轉身便走了出去。
沈寧也躺在床上繼續閉目養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