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回門的日子。
沈明貞一早起來由丫鬟們打扮好後,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心滿意足地笑了。
娘親一定能看出我過得很好。
想完,她便神清氣爽地向府外走去。
走到門口,幾個大箱子引人注目,沈明貞定睛一看,發現有幾個箱子沒見過樣式。
正疑惑著,一旁的車簾被撩了起來。
宋大將軍露出了半邊微笑的側臉,揚聲道:“上來吧,今早是誰歸心似箭,天未明便梳洗打扮來著?這會兒不著急了嗎?”
沈明貞白了某人一眼,施施然上了車。
一上車,沈明貞便看到某人倚窗假寐,便靜靜地自動找好位置,坐下後,慢慢欣賞起街邊的風景。
宋大將軍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咳,你不問我,多出的箱子是怎麽回事嗎?”
沈明貞沒有收回她的目光,只是說:“知道啊,有人送的。”
宋辰宇一時語塞,她的反應怎麽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良久,一句“謝謝”輕聲傳來。
宋辰宇看著女子恬淡的側臉上溫柔的笑意,滿意地笑了。
下了轎子,沈明貞就被望眼欲穿的孫夫人拉回了自己的房中。
孫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地自己的女兒,發現自己的女兒不僅身形比原來更豐潤,氣色紅潤,神態間也盡是從容。
再看新郎官,也是春風滿面,笑臉相迎。
兩人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仿佛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心裡別提多滿意了。
“娘,我們坐下說吧。”沈明貞被孫夫人看得不好意思了起來。
孫夫人忙說:“好好好,瞧我高興的,已經給你們備了點心和茶水,進屋吧。”
還沒聊多久,老太太那邊就打發了人來,管家說:“老太太聽說今天是大小姐回門的的日子,特意邀請夫人,大小姐和將軍一起回去。”
沈明貞一聽,神色淡然,但內心很是反感。
她正要推辭不去,然而一旁的孫夫人卻看懂了她的心思,連忙阻止她,並對管家說:“你回老太太的話,就說我們收拾收拾就過去吧。”
沈明貞不想讓娘親為難,隻好順了孫夫人的意。
沈明珠也是今日回門,易子安卻比她更積極。
沈明珠還能不知道此人的心情,一大早的好心情頓時被衝了一半。
但她很快又想到了別的事,不禁心裡冷笑:“哼,今日我看那小蹄子能威風到哪裡去,我可是準備了豐厚的禮物,我就不信那小蹄子比得過我。”
沈明珠特意穿得珠光寶氣地回門,還帶了許多隨從,陣仗挺大。
她自覺威風,下了轎子,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頭。
朱姨娘滿心歡喜地迎上來,一看這架勢,忙不迭地高聲喊道:“姨娘的好孩子,來就來,怎麽還帶這麽大陣仗的呢?”
沈明珠嬌嬌一笑,說道:“娘,這陣仗哪裡大了,不過是仁安侯府裡一些小小仆從。”
母女倆於是親親密密地攜手去給沈老夫人請安了。
沈老夫人一看孫女打扮得挺好,又獻上許多首飾珠寶,瞬間喜笑顏開,拉著沈明珠的手噓寒問暖。
沈明珠更是開心極了,一個勁地說著好話。
這時下人來報,將軍和大小姐也回來了。
沈老夫人讓人把他們請進來。
沈明珠頓時緊張起來,朱姨娘一聽,頓時起了心眼,沒想到沈明貞竟然真地回來,本來還以為以她的作風,是萬般也不會來的呢。
本來想給她安個不重孝道的壞名聲,現在看來得另想法子了。
她看了一眼女兒,在桌子底下輕輕拍了拍沈明珠的手說:“別擔心,看娘給你出氣。”
宋辰宇和易子安給沈老夫人請安後,便被沈老夫人請去了大廳喝茶。
易子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沈明貞,發現她變得更美了,可卻依然和往常一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不禁難掩黯然。
沈明珠看了,嫉妒得差點失態,但是朱姨娘卻按下了她蠢蠢欲動的手。
沈明珠都看著朱姨娘淡定從容的臉,好似已經有了什麽想法。
沈明貞一入內眷,明媚的臉和質量上乘的華服交相輝映,一時間閃花了眾人的眼。
朱姨娘心裡銀牙咬碎,面上卻一派和氣,說道:“大小姐真是好福氣,嫁入將軍府果然春風得意。”
一聽朱姨娘這陰陽怪氣的話,沈明貞就知道她又要作妖了。
果然下一句,她就狀似不經思考地說出:“可是從將軍府回門,怎麽不見禮品呢?將軍府不會不懂這些禮數吧,還是說將軍府不願意拿出來?
哎呀呀,這時候就不願意拿回禮了,以後想得到將軍的提拔估計是難上加難啊。不像我們珠兒,最是豪爽大方。”
孫夫人一聽,忙解釋到:“不是這樣的,其實貞兒他們備了禮,在我的院子暫時保管著,想著一會兒就遣人來送。”
朱姨娘一聽,立馬打蛇隨棍上:“哼,孫夫人說的好聽,是不是我不提一嘴,你們就永遠不會拿吧,真是白眼狼。”
孫夫人還待辯解,這時只聽一聲大喝劈頭蓋臉砸下來:“你給我跪下。”
孫夫人震驚地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滿面怒容,說道:“罷了,罷了,我一點也不稀罕你們的禮物。之前你把所有的私藏錢財都拿去給你女兒做嫁妝,我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想來真是後悔。
今日你們不受一點教訓,傳出去,別人隻當我門風不正!來人!”
說著,管家正要上前強壓沈明貞也跪下。
說時遲那時快,沈明貞眼疾手快地瞅準位置,一腳踢中管家膝蓋,管家頓時癱倒在地,冷汗連連。
老夫人看了臉色鐵青,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變故。
她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指著沈明貞,說不出話來:“你,你,你個不肖子孫。”
沈明貞看著娘親無助震驚的臉,頓時被擊中了心間軟肋,大悲之下,她再也忍不住挺身而起,一步一步地走向沈老夫人。
每一步都無比沉重,短短幾步,仿佛走盡了這血海深仇。
她冷笑地盯著沈老夫人,連笑三聲說:“不肖子孫,我一個無父之人,是誰的子孫?”
沈老夫人一聽,臉色猙獰中帶著驚恐地看著她:“你說什麽?”
“您老是耳朵不好使了嗎?還要我再重複一遍,也對,一個欺壓善良忠誠的正房媳婦的惡婦有什麽好報,老天爺可不得看不過眼,讓她眼瞎腿瘸的嘛。
我娘為這個家隱忍多年,上要侍奉裝腔作勢的惡婦,下要應付陰險毒辣的毒婦,身體累垮了,卻無人關心,還反被指責不夠盡心。
只有那貪婪懶惰的人坐享其成,把那眼盲心聾的人蒙蔽。我曾想老天爺為什麽不來收了你們這些醃臢貨。
現在我明白了,有些人生來就是上不來台面,注定一輩子隻配在淤泥裡越陷越深。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踏入沈府一步,你們也別想和將軍府攀親。
我娘早已脫離沈家,別說禮物,一個玉米粒我們不想給也天經地義。我也不怕外人說道,對厚著臉皮的毒婦,不施舍也罷。
我今天就站在這裡,看誰敢動用私刑,將軍府夫人也敢動,我看你們誰嫌命長。”
老夫人嚇得大氣不敢出,一旁的下人早已退出危險之地,沈老夫人大勢已去,只能看著沈明貞大步和孫夫人出了房門。
剛到門口,沈明貞不期然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睛,宋辰宇二話不說,牽起她的手說:“我們回家吧。”
易子安和宋辰宇同時聞訊趕來,也想上前說些什麽。
但沈明珠一把把他拉進了房內,驚慌失措道:“不好了,老夫人氣暈了。”
無奈只能作罷。
回去的路上,沈明貞默不作聲,宋辰宇也未發一言,只是緊緊握著沈明貞的手,企圖溫暖她冰涼的心。
孫夫人也心事重重,但她看著女兒堅毅的臉,心頭頓時閃過這些年的種種畫面。
她知道女兒心裡這些年有太多委屈,終於忍不住溫柔但堅定地說:“你別怕,娘一直和你站在一起。”
沈明貞震驚地看著孫夫人,她知道孫夫人總是壓抑著自己,以至心病難解,卻沒想母親竟然能放下那些世俗的眼光的束縛。
她再也忍不住埋頭在孫夫人的懷裡,壓抑而無聲地哭起來。孫夫人靜靜地安慰著女兒,眼裡都是寬慰。
得女如此,還有何求?
另一邊沈府裡卻是氣氛陳滯,沈老夫人恢復過來後還是氣得吃不下飯。
朱姨娘也很是尷尬,她萬萬沒想到沈明貞和孫夫人這麽決絕,這下將軍府這顆大樹他們抱不上了。
沈明珠也有些懊惱,但她想的是從此仁安侯府會怎麽看她呢?都怪沈老夫人強逞威風,以後不能拿將軍府的名號打秋風了。
朱姨娘只能強撐笑臉,好好招待女兒姑爺。但由於今早的不愉快,誰都沒了留宿的心思。
朱姨娘再三挽留,沈明珠和易子安還是推脫著回去了。
沈明珠坐在轎子裡,恨恨地說:“沈明貞那惡婦真不懂事,我看誰將軍府日後肯定被眾人唾棄得體無完膚。”
易子安卻眉頭一皺,他是紈絝子弟,但是不代表他什麽都不懂,從小看慣了內宅裡的陰私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關鍵。說道,
“沈老爺寵妾滅妻本就不為輿論所容,孫夫人幾年間都是一片好名聲。孰是孰非,人人心裡跟明鏡似的。
我勸你少和姨娘來往,搞些上不來台面的婦人手段。和將軍府鬥,沒好果子吃。”
沈明珠聽了,氣血湧上心頭,心想你不就是看上了沈明貞嘛,還在這裡假仁假義。
不敢和將軍府鬥,哼,我看你是不想和老情人鬥吧,等著瞧,我才不會輕易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