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安第一天去兵部上職就被安排到校場操練,練得他的臉上青了好幾天。他思前想後,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宋辰宇那裡是不用想了,他們兩個這輩子也休想和解,易子安只能想著和同僚多多親近,自己畢竟是仁安侯府的二公子,在這京城裡也算得上是個世家子弟。
不如拉攏同僚,讓他們多給自己立功的差事,這樣即使宋辰宇阻撓,還是有讓皇上看見他的機會。再退一萬步,自己也不想被揍成豬頭。
主意定下來,易子安就在京城最繁華的街上,找了間最繁華的酒樓,包了下來。雅間給高級別的軍官,樓下大廳給低階的兵士。
話說酒肉朋友,當兵的只要一起端過酒碗,一起吃過肉,這交情很快就起來了。
易子安這幾天都在忙這件事兒,還得防著宋辰宇知道。
酒保提著壇子在大堂裡穿梭,易子安今日打扮的俊朗帥氣,此時正在酒樓門前迎客,來了客人他就上前一抱拳,客氣的往裡引。
一進門自然安排了有眼色的小廝,按照來客的職階,領道該安排的桌席上。
“哎呀,是朱校尉,快請快請!”易子安熱情道“劉將軍,榮幸榮幸!快裡面請!”
紛亂的武將中慢慢閃出一個身影,易子安呆若木雞,肉麻的笑容還堆在臉上,引路的手也僵住了。
宋辰宇強忍住才沒笑出聲來。易子安這幾日的計劃,他早就看清了,今日特地來給他一個“驚喜”,蜷起拳頭擋在唇邊咳嗽的一下,問道:“易校尉看見本將軍,是高興傻了嗎?”
眾目睽睽之下,易子安隻得掩住氣惱,咬牙道:“的確未想到將軍能撥冗前來,快請快請!”
擺宴的熱情被打擊的一乾二淨,再者說宋辰宇是這些人的最高長官,即使他二人都是侯府公子,可是他一個小小校尉,還能冷落了懷化將軍不成。
易子安也無心在門前迎客了,隻好做恭敬狀陪著宋辰宇上了二樓雅座。
酒過三巡,這群武人膽子和舌頭一起大了起來,大家也不拘束在自己座位上,開始來回穿行敬酒。
“宋將軍,來——請喝了屬下這杯敬酒,屬下聽到您剿匪時的英勇,如今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不錯不錯,那山寨匪徒如此狡猾,虧得宋將軍有勇有謀啊!”
“今天——我最高興,為啥?我跟著宋將軍,高興!”
一個醉醺醺的將官,端著酒杯越過易子安去敬宋辰宇,酒杯左搖右晃,灑了易子安一身。
易子安看著早晨在家裡精心挑選的箭袖長衫,心中怒火翻騰強自壓製。明明請客的是他易子安,這群有眼無珠攀高踩低的小人,個個的都去奉承宋辰宇。
那宋辰宇罪可恨,他今天是專門來砸場子的嗎?
易子安按耐不住,蹭的一聲站起來,扭身就離席而去。
“易校尉!為何事離席啊?今日可是你請客,主任可不能走的這麽早啊!”
樓梯拐角,宋辰宇眼角微眯,帶著輕微的醉意,不知何時追著易子安出來了。
易子安哼道:“宋將軍不用客氣,易某還是記得付帳的!”
宋辰宇忽然棲身接近,出手如電向易子安面上打來。易子安本能的抬手相隔,二人就在這狹窄的樓梯上戰在一處。
區區幾個回合,宋辰宇就鎖住易子安的胳膊,讓他動彈不得。語音裡帶了凌厲,問道:“易子安,你可知剛才你使用了那個招式?你好好想想,還在何處留下這招式的痕跡?”
易子安心裡一驚,才想起來自己剛才驚亂之中,竟然與宋辰宇對打時使用了殺死禦林軍首領的招式。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宋辰宇松開他,怒道:“我隻問那凶手是不是你?”
易子安得意一笑,那個案子已經完結,他也不做掩飾,嘴硬道:“是又如何?宋將軍如今前程似錦,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宋辰宇氣急反笑,道:“你承認就好,我隻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說完,也不廢話,一撩袍子下樓揚長而去。
沈明珠聽了易子安的計劃,打定主意要設計沈明貞謀奪沈家家產。
她想著這事兒得朱姨娘參與,朱姨娘住在沈家,消息也靈通。於是等易子安身上一號,她就心急火燎的回沈家去找朱姨娘密謀。
一見到朱姨娘,就看到朱姨娘叉著腰,柳眉倒豎,氣哼哼的聽著一個小丫鬟抱怨。
“姨娘,他們說了,這個月,下個月,下下個月的月錢,都是不發放的,說是去找也沒用!”
“呸,也就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聽那混帳話!給我起開,看我親自去要,回來再打你的臉!”
說完,見沈明珠也在,一把撈起女兒的手,氣勢洶洶的找人算帳去了。
二房的管事正在對帳,見朱姨娘來者不善,使個眼色,立即去院裡叫了幾個大高個家丁站在身後。
朱姨娘的手指都快點到管事鼻子上了,叫道“你給我說說,這每個月都發放的月錢,你說不發就不發,必須給我說出個道道來!”
管事也不退縮,回道:“這是咱們當家姑奶奶的吩咐,說是帳目查清之前,所有出項都是凍結的。
姨娘您也是知道的呀,況且沈家也不是不管吃住,姨娘何必為了這麽一點錢,跟下人急赤白臉的。”
朱姨娘被說到臉上,氣惱上頭。揮手啪的一下,打了管事一個耳光。那管事在沈家做事做了幾十年,是個極有臉面的老仆,這下挨了一耳光,也愣在當地。
朱姨娘還不依不饒,撒潑罵道:“什麽狗屁當家姑奶奶,她沈明貞說的話你們就當聖旨拉?我看你們就是要狼狽為奸,想把沈家的家產都吞下肚去。
呸,我告訴你,做你們的大頭夢,你們腸子裡有什麽髒貨,還能瞞住老娘的眼睛,早晚有一天,老娘要給你們掏出來,喂給狗都不吃……”
汙言穢語,罵的越來越不堪了。
沈明珠一想,朱姨娘還不知道她設計陷害沈明貞的計劃,這點子月錢在沈家的家產裡還不是九牛一毛,何必為了這點事,在這糾纏費力。
於是終於出聲勸朱姨娘別生氣,使盡全身力氣,把朱姨娘拖走了。
越不想沈明貞勞心費神,沈明貞越是無法控制的想起外祖父的冤案。而且,這幾日她越發想多了解了解外祖父的政敵邵太師了。
沈明貞聽說邵太師的弟子眾多,他們經常聚在一個叫“觀雲”的茶館裡,或者品茶清談,或者討論政事,或者吟詩作畫。
明貞前思後想,打算去那茶館裡坐坐,沒準能偷聽到點關於邵太師的消息也說不定。
前幾天剛答應孫夫人說自己生產前再也不出門,今日就要食言。明貞吐吐舌頭,心裡一點愧疚也沒有,偷偷的帶著紫玉,去觀雲茶館暗訪。
一上午聽了一耳朵朝政,倒是也沒白來,沈明貞得到的消息是,現在皇上正有改革之心,而改革朝政必須依仗一個根基深厚的老臣。
眾位學士推測,這老臣在未來將是皇帝之下的第一位掌權之人。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娘親口中的邵太師。
長街上,沈明貞讓車馬先回府去。平日裡被拘束著,趁此機會她也想走走,散散筋骨。紫玉陪著她。
正走著,正前方一輛華麗的馬車疾馳過來,車邊護衛的服侍整齊統一,一看就是豪門的車架,仆從穿的衣服上,胸口正中隱隱是一個“邵”字。
沈明貞心念一動,身子向旁邊一歪,假作摔倒在歪紫玉身上。
看見有人摔倒,華麗馬車的車夫一用力,駕車馬兒一聲常思,停了下來。
車旁還跟著騎馬的侍衛,他眼見者車子沒有碰到那女子,可是女子還是莫名其妙倒了,歷目喝道:“你這婦人,可知道驚擾的是誰家的車架嗎?”
車簾一掀,一道溫厚的聲音阻攔道:“不得無禮!”
明貞抬眼一看,一個老者端坐在車中,只見這老者臉膛紅潤,頜下一縷長髯,花白的頭髮,整齊的束在白玉冠裡,初見直覺這人慈眉善目,和藹可親。
這老者見沈明貞歪在一邊,猜著是被自己車馬驚嚇著了,於是呵斥護衛,讓他不得出言恫嚇。
沈明貞低頭向老者施禮,老者也點頭示意。
兩人眼神交匯,忽然見老者看往明貞身後,臉色一怔,溫和的微笑也收起來了,氣氛跟著變化起來。
原來孫夫人聽到明貞出府了,心裡放心不下,正好看見明貞打發回家的馬車。更加不放心,循著明貞回府的路接了出來,這才正好在這裡遇上。
孫夫人見明貞無事,放下心來,這才看到馬車之上坐著一人,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孫夫人略一沉吟,心想反正躲不過,還是順其自然吧。
上前斂衽施了一禮,口中道:“經年未見,世伯一向可好?侄女這廂給世伯請安了。”
又回頭對明貞說:“這是邵太師,明貞,快來給大人見禮!”
明貞順勢見禮,口稱道:“見過太師大人。”
邵太師傾身下車,一手扶住孫夫人,一手虛扶著明貞,唏噓道:“快快不要客氣,沒想到啊沒想到,孫兄若是在世,豈不是……”說著,眼中竟然閃動的淚意。
孫夫人低頭答道:“往事不可追,世伯有憐惜先父之心足矣,天色不早,世伯還是早些回府吧,我與小女改日再和世伯敘舊。”
邵太師感慨道:“賢侄女說的是,如今看來賢侄女當初傷痛已過,現在也是苦盡甘來。如此,老夫就不羅嗦了。
今日相逢也是緣分,如果賢侄女有為難之事,知會老夫,讓老夫盡些綿薄之力。”
孫夫人又帶著明貞行禮表達謝意,幾人站在路上一番客套,禮貌道別,這才各自回府了。
“娘親,原來你認識那個邵太師啊?”沈明貞奇怪,孫夫人先前可沒提過她認識邵太師。
孫夫人一路都若有所思,都沒想起來罵沈明貞私自出府的事。聽明貞這樣發問,隻好回答道:“當年邵太師還不是太師,職位和你外祖父不相上下。
他們二人一同在朝中為官,年齡資歷俱都相仿,共事的時候也很多。所以娘親還是見過他好多面的。
沈明貞還要追問,為什麽這麽多年娘親怎麽都沒提過邵太師的事,但是孫夫人明顯心事重重,臉上又出現了愁雲,嚇得明貞閉緊嘴巴。唉,還是等娘親願意開口的時候,再來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