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告夫人……”陰涼的樹影下,沈明貞一邊悠閑喝著茶一邊聽著心腹對丞相府動靜的匯報。
“丞相夫人已經遣人去說親了?動作真快。”沈明貞淡定地讓人退下,心裡不由松了一口氣,事已至此,朱姨娘的算盤多半是要落空了,和丞相府作對,哼,她怕是沒那個本事。
沈明貞此時也不著急,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先不出面乾預此事,以免引起朱姨娘的立即反撲。於是,她便派人給娘親傳信,讓孫夫人幫忙與沈老夫人說項。
孫夫人收到女兒的來信後,立即前往沈老夫人處,此時大堂裡媒婆已是將那丞相府公子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孫夫人一進屋便看到了靜候一旁的大房夫人和面色複雜的沈老夫人。
“你來得正好,大姑娘的婚事在議,你也幫著看看吧。”沈老夫人也難拿主意,索性把皮球踢給孫夫人。
“哎喲,奴就說這儀態萬方的大美人是誰啊,一進門真真叫奴移不開眼了,原來是孫夫人,早聽聞夫人書香門第,芳華絕代,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一個容長臉的婦人轉過身來,見眉不見眼地高聲笑道。
“您過獎了。”孫夫人微笑還禮。
“老身從不打誑語,這世家出身的就是不一般,那通體的氣派就是我們凡人不一樣啊哈哈哈。丞相公子也是如此,老身從未見過如此知書達禮,鍾靈毓秀之人。”
“說句大實話,京城的姑娘們見他打馬路過,沒有不心動的,擲果盈車的煩惱可不是一般人能體會呢呵呵呵。”婦人笑語盈盈,雖是說著打趣之語,但不卑不亢,意態自得。
沈老夫人見了,也在心裡暗歎,不愧是世家派來的人,舉止高貴。
聽說這位媒婆出身也很好,丞相府的實力真是令人難以望其項背。
那婦人自是人精,見狀便明白了三分,幽幽開口,再將火力添三分,
“哎,我家公子什麽都好,就是一心只在仕途,我家夫人每每應對紛至遝來的邀約,都力不從心,因為公子總是自有主張,早些日子和我家夫人說無心女色,要一心報國。
我家夫人本無意再操這份心了,可誰成想這緣分的事,是天老爺來了都擋不住。”
“公子與大姑娘一見如故,彼此真真兒是登對,我家夫人礙不過愛子的心意,才托老身來牽線。
老身覺得這命定的緣分簡直可遇不可求啊,奴這人最看不得那姻緣錯失之事,那是要遭報應的,這不,老身豁出這張老臉也要促成此事。”
好一張利嘴,這話說的,要是沈府不答應,還要背上良心債了。
但丞相府的勢力也是他們沈府萬不能想象的,大丫頭被看上了,真是祖墳冒青煙了,他們這樣的人家有什麽說不的底氣呢?
再者,丞相府的名頭對沈府是百利而無一害,怎麽看,都是他們白撿了便宜。
想到這,沈老夫人面上不顯,心上卻有了滿意的答案,隻問:“大房的,你怎麽看?”
大房卻意料之外地猶豫了,她支支吾吾地說道:“可是黃府那邊……”
那婦人見狀,便識趣地笑道:“今日時辰也不早了,老身也得回去了,別的不說,只希望沈府能把握機緣啊,老身隻盼這趟能不辱使命,靜候范沈兩門的佳音,告辭!”
沈老夫人好言好語地送走了人,還給了大筆打賞。
大房這邊卻是哀歎不已,兩難之時,孫夫人徑直走入臥室,安撫道,“長嫂不如聽我一勸。”
隨後便將大姑娘與公子之間情投意合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大房。
大房夫人至此終是下定決心,將女兒的幸福托付給丞相府。
二人商討之後,決定趁朱姨娘不在府中將此事盡早定下來。
於是一同前往沈老夫人處,沈老夫人自然心中高興,當即便派人給媒婆送了消息。
兩家都有早早定下這樁美事的意思,很快就過了納征等流程。
婚事定下時,沈明貞正在孫夫人處喝茶,聞言揮揮衣袖便自得地準備回府。可誰成想,一出門,便見下人們急匆匆地出府。
沈明貞察覺不妙,立即攔人下來問。管家滿頭大汗地說大姑娘突然不見了,大房已是急成一團,派了所有的人前去尋找。
沈明貞覺得此事存在蹊蹺,不然大姑娘怎麽會在這緊要關頭消失不見,恐怕裡面也有朱姨娘的手筆。
如果不盡早找到大姑娘,後果不堪想象。於是她快馬加鞭回到將軍府,將此事告知了宋辰宇並拜托調查。
宋辰宇將此事前後一想,意識到黃府可能是關鍵線索。宋辰宇當機立斷派出更多的人手去朱府了解情況。
黃府管家見將軍府來人詢問,也是震驚非常,連忙一五一十地說出了所有的情況。
沈明貞聽聞後,實在放心不下,決定和宋辰宇派出的手下一同前往朱府附近尋找線索。
剛行路沒多久,便有一人從旁打馬上前,高聲問道:“嫂嫂行色匆匆同眾多兄弟同行,莫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事已至此,沈明貞也顧不上許多了,晚一步就多一分危險。多個人就多份力量。況且他們二人心意相通,她有告訴范楓的必要。
范楓一聽,臉色瞬間蒼白,幸好他只是恍了恍神,就立即從壓抑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反應道:
“若如嫂嫂所說,大姑娘事出匆忙,可能會選擇沈府到朱府的近道,嫂嫂你知道這其中的捷徑嗎?”
沈明貞早已有所準備,拿出地形圖說道:“這裡有座後山,幼時我曾和大姑娘在山上玩耍,無意發現了一條小道,走過去便是大街。如果她還記得,可能會借此處節省路程。”
“好,事不宜遲,我馬上出發。”范楓鳴哨喚來飛鴿傳書,召集府中更多人手。
他臨行前,突然想到了什麽,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但沈明貞聽到了他堅定的聲音:“不管如何,她是我認定的妻子,我是不會放棄她的,駕!”
沈明貞的嘴角抿得更緊了,冷清的眼眸充滿了恨意,心道:朱氏,這筆帳她記下了。最好祈禱大姑娘沒事,否則她一定會讓這賤人知道什麽叫下場。
另一邊,朱姨娘也忍不住破口大罵:“廢物!都是廢物!一個小姑娘都能讓她跑了,找不著人,就等著吃板子吧!”
山中霧重,搜索對任何一邊都非常不利,朱姨娘急得快爆發之際,突然想起傳聞這山中有個
捷徑,她招來下人詢問,果然問到了去處。
行至途中,突然有人大喊:“夫人快看,這裡有鞋子。”
朱姨娘定睛一看,這不正是那死丫頭的鞋子嗎?看來人就在附近了。
她冷聲下令:“人就在這了,都給我搜!”
一處半人高的石頭後有個身影聞言微微顫抖,不是大姑娘還能是誰?
此時她已滿身狼狽,看到朱姨娘派人找到這裡,她一時情急,跑落了一隻鞋子,看來敗露是遲早的事了,現在她只能拚力一試了。
想完,她小心拿出一隻哨子,用力一吹,尖銳的聲音劃破森林的寧靜,驚起一叢飛鳥。
“好家夥,原來在這!”朱姨娘此時已是陷入魔障,惡狠狠地讓人把大姑娘綁起來,抬到朱府去。
大姑娘掙脫不已,被扭送到朱姨娘跟前,朱姨娘惡狠狠地抬起大姑娘的下巴,用溫柔的聲音說出惡魔般的話:“還做什麽無用的掙扎呢?哈哈哈。”
大姑娘怒目而視,心一橫,反而衝上前,鎖住瞪大了雙眼的朱姨娘的脖子,拔下自己的簪子說道:“姨娘,你非要這麽做,我們就魚死網破。”
朱姨娘一邊掙扎著讓下人前來幫忙,一邊瞅準機會揪住大姑娘的頭髮,掙扎間,力氣不敵的大姑娘眼看就要又被抓住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箭嗖地破空而來,朱姨娘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束光穿過了她的腳面。
“啊!”朱姨娘一屁股坐下,只見那箭釘在她的繡鞋上,差一點就穿過她的腳了。
“我來了!”
“楓公子!”
范楓利落地拉起大姑娘,把她護在身後,眾人正待上前。
范楓亮出令牌,喊道:“丞相府范楓在此,若有再犯,絕不留情。”
話音落地,另一隊人馬也趕到。
“沈明貞,又是你!”朱姨娘看到來人,面容扭曲。
“姨娘你誘拐大姑娘,毀壞婚事,丞相府和沈家已是知曉,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沈明貞冷漠地看了地下的朱姨娘一眼,把大姑娘扶上馬,與范楓道別而去。
范楓也不再久留,只剩還沒緩過來的朱姨娘和面面相覷的下人。
朱姨娘怒不可遏地回到府中,一回來便有丫鬟來報大姑娘和丞相府的公子結親之事。
朱姨娘一聽,腦內便天昏地暗。她狠狠地掐了自己的人中,直奔大房。
“嫂子好大的本事!”院子裡有怒喝響起,大房夫人抬頭一看,朱姨娘灰頭土臉也掩不住的怒火撲面而來。
“哼,弟妹,我還想問我家姑娘今日到底發生了何事!”大房夫人一見朱姨娘興師問罪的樣子,反而怒火更盛,新仇舊帳,她必須得和這賤人算一算了。
把他們大房耍得團團轉,還差點毀了她的孩子,她怎麽可能咽下這口惡氣。
“你現在來質問我?好啊,果然做了丞相的親家就底氣足了呢。”朱姨娘冷笑道。
“你!”大房夫人氣得直指朱姨娘。
“不過不要怪我沒提醒你,現在可別高興得太早了!大房當初收了多少聘禮,通通都得還給朱家。還有拉媒和人情來往等用度全部都得賠給黃家。”
說完,一副不把聘禮拿出來就不回去的樣子賴在房裡。。
“你這個賤人。”大房夫人破口大罵。隨後無力地坐下,聘禮毫無蹤跡,可黃府死活不認,如果他們不把黃府的聘禮還回去,世人怎麽議論他們?女兒的婚事也定會受到影響。
大房夫人找遍所有值錢之物,清算之下還是遠遠不夠。
朱姨娘見此,心想和我鬥,你還沒那個本事。這回珠兒的虧空應該能還上很大一部分了。
“唉,有些人,就是貪心不足,妄想烏鴉飛上枝頭做鳳凰。可惜啊可惜,就是不一定有那個命嘍。”說完,她趾高氣昂地揚長而去。
大房夫人一籌莫展之際,心想此事不找沈明貞的幫忙是很難了了,可沈明貞已是將軍府的人,而這比錢財不是個小數目,她真的會幫嗎?
大房夫人頹唐地歎了口氣道:“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