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透過窗子,又透過床幃照進來,宋辰宇皺起眉頭,抬起一隻手,手指摁在額前。這頭疼的厲害,好似有人敲了他一悶棍。
他忍住疼痛睜開眼睛,見自己睡在一床亂紗堆錦之中,另一隻手臂緊緊的箍在觸感極好的纖細腰肢上,這熟悉的感覺抵禦了他目前的些許痛苦,眉頭一松,嘴角顯出溫柔的笑意。
看向自己臂下的女子,心底泛出微微心疼。
昨夜,也不知自己在藥力作用下,孟浪了多久,這小女子露在錦被外原本瑩白的手臂肌膚,留下了許多指痕。無處不控訴著昨夜他的“暴戾”。
此刻,這手臂的主人定是累極,即使被他的臂膀箍的死緊,還是面朝床內,睡得深沉。沉得連他在這手臂上流連摩挲,也沒醒過來。
輕輕拿起錦被,將妻子的胳膊蓋嚴實,又掖了掖被角,宋辰宇才起身。
一邊洗漱,一邊吩咐外頭守著的丫頭,讓她傳話叫下人做事小心,不要發出聲響,莫打擾少夫人休息,待沈明貞醒來再進去服侍。
丫頭忙點頭稱是,宋小將軍又回去看了看明貞,這才放心的出了門去。
等到沈明貞醒來,早已是日上三竿。宋辰宇早就出去上值了。丫頭們聽到聲響進來服侍,告訴她說小將軍臨走囑咐下人不要打擾少夫人。
明貞聽了,心裡因昨日他胡鬧不聽勸而生的惱怒也消散了。她自然相信宋辰宇不會不尊重他,想想這事定也有古怪,在家裡還被人下了藥。
這事必須得查個水落石出,倘若這是害人的藥,此時宋辰宇豈不是中毒身亡了?
想到此處,沈明貞吩咐身邊的丫頭道:“告訴大家,讓昨晚所有伺候少將軍的下人,都到這前廳來,我有話要問!”
不一會,昨日給宋辰宇送酒菜的、收拾書房的和管灑掃的幾個丫鬟下人都集中起來,來到沈明貞面前。
“有人昨日,在將軍的飲食裡放了不該放的東西!”沈明貞嚴厲的目光在眾人面上一一掃過,喝問道:
“你們幾個,在將軍書房裡都負責什麽事物,昨日都做了那些事情,統統事無巨細的告知我,若有隱瞞,仔細我查出來了不留情面!”
幾個下人害怕,撲通一聲跪了一地,紛紛回答不知,爭先恐後,吵得明貞頭疼,她讓紫玉指著,一個一個的依次回話。結果詢問了一遭,也沒發現異常。
難道,宋辰宇不是在書房裡被下的藥嗎?
沈明貞正在沉吟思索,有個已經答過話的丫鬟忽然抬頭,似是有話要說,偷瞧了沈明貞一眼,又低下頭去,仿佛心中似有疑慮。
紫玉立刻提起這丫鬟來,
“快說,你想起了什麽?”
“少……少夫人,婢子忽然記起,昨日晚間婢子給將軍送茶時,看見表姑娘從將軍的屋子出去了,而且……而且婢子後來看到將軍的桌上,多了一罐雞湯,想必是表姑娘送的。”
真是個不省心的表姑娘,既然你不讓我省心,那你也休想省心!
打定主意,沈明貞立刻帶著紫玉,又領上幾個健壯的丫頭婆子,一陣風似的到表妹房裡去找麻煩。
彭!的一聲,表姑娘的房門被踹開了,幾個人一擁而進,沈明貞慢慢綴在最後,臉沉似水,眼神能把人凍起來。
丫鬟剛沏好一杯茶,表姑娘端著正往嘴邊送,被踹門聲嚇了一哆嗦,手裡一抖,茶盞啪嗒一聲摔在地上,跌了個粉碎。
“表嫂,你這是幹什麽?”驚詫之下,還是忍不住心虛。
“不敢當姑娘這聲表嫂,請表姑娘直呼我的名字,叫我沈明貞!”
語氣裡一絲溫意也不見,沈明貞逼近跟著問道:“只有一事問表姑娘,昨日,你給宋將軍的雞湯裡,可是加了見不得人的東西?”
“什麽?我不明白你說什麽!”
“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你知道我眼裡可不揉沙子,你現在承認尚有余地,倘若讓我查出來,樣子可不好看!”
“我什麽都沒做,我心疼表哥無人照顧才去送雞湯,你照顧不好表哥,還來誣賴我?”
感覺怒火簡直能掀屋頂,這表姑娘一副做作的無辜摸樣,眼神裡分明閃爍著洋洋得意,沈明貞從牙縫裡逼出怒喝聲:“給我搜!”
表姑娘還叫喊著伸開手臂攔著,一群丫頭婆子可不理她,一把將她推到一邊,屋裡立刻響起翻箱倒櫃的混亂聲。
“少夫人,你看!”一個丫鬟舉者一個紙包。
沈明貞打開紙包,見裡麵包著看不出什麽的褐色粉末。明貞稍一抬頭,瞥見一個影子忽的竄到近前來,伸著手要打翻著藥粉。
忙將手一縮,躲開了那人。原來那表姑娘此時也不做嬌弱狀了,化作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力,來搶沈明貞手裡的東西。
還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抓到現行了,還要做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掙扎!
沈明貞將藥粉放在鼻子下一嗅,隻覺腦中一蕩,意識差點迷糊起來。當下趕緊將藥粉移走,頭腦才漸漸清明。
心下不禁暗歎:“好強的藥性!”
這下證據確鑿,沈明貞也不囉嗦,看也不看那表姑娘,站起身來,冷冷的對丫頭們下令道:“給表姑娘收拾東西,也不必等明天后天的,收拾好了就送表姑娘出府!
若有人問起,就答,是我沈明貞不會打理,伺候不了這位表小姐!”
說完,一扭頭甩門而去了。
任誰也沒料到,一山還有一山高,眾人正被沈明貞的雷厲風行震得發呆,表姑娘這裡又放出大招來!
一見做柔弱的表小姐不成了,立刻把最拿手的哭鬧神功祭了出來。
也不管自己的衣物,表姑娘往院中一坐,大聲哭喊起來,莫說,她也是有真本事的。這本事就是一邊鼻涕眼淚不停地往外冒,一邊嘴裡還得清楚的吐出控訴。
要是哭得嗚嗚咽咽,叫喊的內容旁人聽不懂,這本事可就落了下乘。
表姑娘在這一道上可以算的上是個中高手,只聽她哭唱到:“我不走!我從小就住在這裡,你才來幾天沈明貞!表哥啊表哥……
為什麽這侯府裡就容不下我這個弱女子啊…….,大家來看看,少夫人就是容不得表哥身邊有任何女子,哪家有這樣的好妒婦人,七出她都犯了呀……”
一面哭,一面喊,搞得侯府裡一大堆人來這院子裡看熱鬧。
沈明貞也不能跟這表姑娘去對罵,也不想再對著這個讓她深感惡心之人,聽著外頭一陣高一陣的哭叫聲,沈明貞胳膊拄著桌子,手指撐著額頭,真是頭疼至極!
宋辰宇一早離府,實在是有差事等著,他早就尊皇上之令,挑選禦林軍,這段時日考察了不下上千人,日日看名錄檔案看到深夜。
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總算優中擇優選出了初定的數目。這日,正是他要將這準禦林軍名單奉給皇帝的日子。
龍椅上皇帝威儀令人不敢直視,垂目看過宋辰宇雙手奉上的名錄,又吩咐他宣召幾人來看看,只見這次選錄的人才,個個魁梧健壯,威風凜凜。
皇帝心中滿意,顏色溫和對宋辰宇道:“這事你辦的極好,即使人選已定,就把新選出的人交給禦林軍首領吧,關於朕還需挑選幾個禦前侍衛,還要你們二人共同參詳”
禦林軍首領正守在皇帝禦案另一側,此時聽見皇帝如此吩咐,立刻上前來雙手接過那名單,隻用目在名單上粗粗一掃,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易子安。
這禦林軍首領大人和仁安侯府交往甚密,原沒想到易子安在被收錄在新選禦林軍裡,如今一見,哪有不照顧易子安的。
但是在皇帝面前也不能表露私心,斟酌一陣,用請教的口吻詢問道:“皇上的貼身侍衛必須嚴格選拔,我看這名錄上才俊甚多,不知宋將軍有沒有推薦的人選?”
宋辰宇稍微有點吃驚,沒想到禦林軍首領大人還會問他的意見,但是他為人聰慧,覺得禦林軍首領大人絕不是要他定奪此事,多半是這大人心裡有個名單。
但是當著皇上的面,不想表現的太過武斷,於是出言詢問他,等他推拒了好順水推舟。
於是答道:“大人說的不錯,這次挑選的才俊眾多,以大人的眼力,挑選合適的貼身侍衛豈不是輕而易舉,卑職眼力可不如大人。”
禦林軍首領大人滿意的點點頭,躬身向皇上表示,這名單上有幾人他平日又有眼見又有耳聞,能力出眾,定能勝任皇上的貼身侍衛之職。
皇帝一邊聽他介紹,一邊在名單上用筆圈點,不一會就選出了貼身護衛,宋辰宇裝作無意一飄,見易子安這個名字,正端端正正落在朱砂筆畫成的圈中。
在禦書房裡待到午後,皇帝見這次選禦林軍的事情順利,誇讚宋辰宇差事辦的好,又賞賜了他幾樣東西,讓他好好上進,下次還要好好辦差。
宋辰宇接了賞賜,又與一同覲見皇帝的禦林軍首領大人一同出宮。
在宮門又是一陣寒暄,盡管他心內著急如焚火,想早些回家看早上丟下的明貞,此刻也身不由己,堪堪磨蹭到日頭快西斜了,才縱馬趕回家去。
“表哥……嗚嗚嗚嗚,這是要逼死人嗎?嗚嗚嗚嗚嗚……”
宋辰宇還沒進門,就見一個鬢發凌亂,衣衫不整的女子,哭哭啼啼的坐在內院的門前,邊上還堆著幾個包袱,一時不知這女子是剛從門裡出來,還是要進到門內去。
這女子一邊用手拍門,一邊哭訴。難得的是,即使語聲因久哭嘶啞難聽,語句的的意思可是表達得一清二楚。
不用問,這又是自己那好表妹了。
表姑娘也不起身,隻往前一歪,就拉住宋辰宇的袍角,還是哭叫讓宋辰宇給他做主,豈不知宋辰宇此時心中想的卻是自身難保。
他早知這表妹慣會夾纏不清,顛倒黑白。
於是也不多話,向左右吩咐道:“表姑娘這幾天身子不好,在府裡憋悶,叫管事送她去西郊的莊子上吧,再去多叫幾個婆子好生照顧。”
言外之意,不光要送莊子,還要嚴加看管。
男主人發話,下人們也不顧表小姐哭叫,立刻架起來送走了。
看著扔在地上的包袱衣物,宋辰宇猜著就是沈明貞這潑辣的小娘子,將表妹這樣利落的掃地出門。
他暗暗在心裡伸了伸舌頭,心中忐忑道,也不知明貞消氣了沒有,現在進門去,會不會自己也剛才的糊塗表妹,被連人帶行李扔了出來。那可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