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姑娘閨名沈明瑾,從小也是嬌養著長大,她打小就對自己的親事有成算。早就想到,雖然沈家不是權宦之家,但家業也稱得上殷實富裕。
她是三房的嫡長女,說親,也要嫁過去做正頭夫人,從來沒有打算嫁給人家做妾。
父親給她取名“明瑾”,就是望她當自己是塊美玉,可不能平白的把自己當塊石頭瓦礫隨便讓人踐踏。
朱姨娘對讓她做妾這件事,志在必得。她一個姑娘家,也不好去扯著朱姨娘撕了她的面皮,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母親面前哭鬧,賭咒發誓說自己寧死也不去給人家做妾。
她拿著帕子捂著臉,倒在三房夫人的懷裡,抽搭個沒完。
三房夫人哭著臉,勸她道:“快別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你說要是別的人家也好,聽說那邵太師可是個大官,連皇帝也得讓著他三分呢。
咱們要是不應下樁婚事,那邵太師要是以為咱們看不起他可怎麽辦?咱們平頭百姓,在那些大官眼裡,整治咱們還不就像碾死一直螞蟻那麽簡單?”
沈明瑾抽噎道:“娘你們怕死,就要把我推到火坑裡嗎?沒有這個道理,我就這麽說吧,要是不退這個婚,您們就等著給我收屍吧!”
她母親嚇了一跳,忙道:“你這孩子和誰學的,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
快別這麽想了。唉!娘也不想你去跟人家做妾,這不是事兒趕到這兒了嘛!你說你為了這個就要尋死,你讓娘怎麽辦!”
沈明瑾止住哭聲,拉住三房夫人胳膊直愣愣道:“不對,怎麽就沒辦法了?朱姨娘的話也不是聖旨,娘,你還記得大房的明婉姐姐的事嗎?
不是也是朱姨娘給指派的,差點把明婉姐姐嫁給一個傻子。後來,不是明貞姐姐和孫夫人出面,把明婉姐姐救了嗎?娘,你也去找孫夫人,對,她們一定能救我!”
三房夫人眼前一亮,對呀。
慌張之余,倒把這根救命稻草忘了。要說朱姨娘在沈家有什麽克星,沈明貞和孫夫人必定算上唯二的兩個。
自己辛苦養大的女兒,一想到要給人家去做妾,她這心裡就像油煎著一樣。
要是明瑾也有大房明婉那樣的運氣,不但能避了這婚事,還能借著沈明貞的福氣找個范公子那樣的如意郎君,那可真是太好了。
想到此處,趕緊一疊聲的吩咐管家去備車,又親手收拾了重禮,打算起身去武安侯府看望她曾經的嫂子孫夫人。
可惜這世間萬事都不能心想事成,被三房夫人惦記著的孫夫人,此時可沒有心情見客。
自從師叔賭氣出了侯府,孫夫人開始還嘴硬,那個勸她,她都把“誰離了誰都能過”之類的掛在嘴邊。
實際一天之間,她頻頻不自主的看向門口,做什麽都心不在焉,飯也用不下,睡覺也睡不踏實。
她本來身子就不好,想起師叔又是生氣又是委屈,現在提不起精神,大白天的就吩咐下人自己不舒服,躺在床上誰也不理睬了。
三房夫人心急火燎的來到侯府,侯府的管事卻攔在門外。說孫夫人已經吩咐過了,今日身子不爽利,侯府的外客無論有什麽事,又不要去擾她。
三房夫人在門口央求許久,管家溫和卻堅持不能違背主人的意思。這夫人隻好歎口氣,收拾了東西暫時回家去了。
沈明貞這幾日也有點生娘親的氣,師叔真是掏心掏費的對待她,結果她就仗著師叔對她的心意,說話也不顧及師叔的感受。
她看著孫夫人明明心裡後悔把師叔氣走了,嘴上還不服軟的樣子,就替師叔心裡不平。所以她決定也冷落娘親一陣,等她徹底認清自己的錯誤再說。
再說,明貞手頭還有一樁要緊事兒要辦。那就是給王如玉的夫君,邵太師家的孫少爺,調理一幅補身的藥出來。
她本來對男科上的疾病涉獵不深,此時書到用時方恨少,隻得鄰臨時抱佛腳,一頭鑽到她書房裡,翻遍醫術查閱相似的醫案。
斟酌了半天,總算擬定了藥方。
但這藥方效用如何,還得看邵公子服用以後有沒有起色。
沈明貞拿著藥方親自去藥鋪配了藥,又乘著馬車到邵家去找王如玉。王如玉和她交好,邵府的下人都認得她,一見沈明貞來把她迎進少夫人的屋子裡去了。
“姐姐怎麽來了?”王如玉沒想到沈明貞來,驚喜道:“昨天還跟丫鬟說向姐姐來,沒想到今個姐姐就來了,早知道我去你府上看你了!”
沈明貞也笑道:“我早知道你想念我,特地來讓你一解相思之苦的,哈哈哈!”
“這是什麽?”王如玉看見沈明貞隨手拿著一個包裹,裡面好像抱著幾包草藥,離得近了就聞到一股子草藥味兒。她心思單純,伸手就要拉開外面的布包“怎麽看起來像……”
沈明貞手指伸出到唇邊向她噓聲,眼睛向左右看了一下。
王如玉一吐舌頭止住話頭,回身對伺候在周圍的丫鬟說:“這裡沒事了,我和沈家姐姐說的私房話,你們下去吧。香雲,你在外邊守著門口,看我們要茶水好喊你。”
屋裡只剩下兩個主子,沈明貞這才把手裡的布包放在桌上,拉開系帶,露出裡面整整齊齊的幾個采藥紙包來。
她把藥包往前一推,看著王如玉滿臉疑惑,說道:“你是不是想,我給你拿藥,為什麽還要神神秘秘呀?”
王如玉點頭,道:“是呀,之前你給我開方送藥也沒有背著人,這回是怎麽回事,還得藏著掖著不成?”
沈明貞抿嘴一笑,道:“給你的藥必然不用藏著掖著,可是這一次的藥,可不是用在你身上的!”
“哦?不是我用,還有誰?”
“我上次不是和你說過,這懷孩子是男女雙方的事,你還記得?”
王如玉張大嘴,驚道:“你是說,我夫君還要……”
沈明貞點頭:“不錯,男人也要一起調理,可是如玉妹妹,要是讓你大大方方把這藥給邵公子熬製,那府裡不免會遍布流言,對你夫君不利。
況且,這邵府長輩也斷然接受不了你們不孕是邵公子的問題,到那時候,這藥你還能給邵公子順利用上嗎?”
王如玉臉色暗了下來,發愁道:“是這麽個理,那現在……”
“所以我想了個法子。”沈明貞湊到王如玉耳邊,
小聲道:“你夫君用藥的時,切記不要聲張。每次來診脈也都不要讓人發覺,咱們偷偷的把身子治好了,等生出孩子來,什麽事都解決了!”
能這樣為她周到考慮,親生的姐妹也不過如此了。王如玉感激的直掉眼淚,又和沈明貞抱怨幾句掏心窩子的私房話,兩人才依依話別,
等明貞走後,王如玉果然聽話,也不用丫鬟熬藥,自己親自開了小廚房。說是夫君這幾日進學辛苦,自己要給他日日熬些補湯喝。
暗中卻把藥熬好和補湯一起端給邵公子。
邵公子本來就心疼妻子在祖母跟前艱難,如今又見妻子為了他的面子,兜了這麽大一圈子給他熬藥。
自然聽從王如玉的意思,兩夫妻一起按照沈明貞的方子調理身子,隻盼這盼望中的孩子,早一天來個消息。
接著說沈明貞給王如玉送藥,又叮囑她暗中給邵公子服用。放下了王如玉的事,娘親和師叔的事還在那裡懸著呢!
沈明貞想起這個就頭疼。師叔雖然心裡愛娘親,但是師叔性子幾十年隻醉心醫術,與人情世故上全無心機,哄女人方面也著實太笨拙的些。而娘親呢?
一輩子固守著名門淑女的戒律,從來沒有把自己的感情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即使心中已經十分依賴師叔,也要守著自己的面子不肯承認。
沈明貞想她二人想得頭疼,從邵府出來天色尚早,回府裡也是看著孫夫人鬱悶。於是臨時決定去兵部看看宋辰宇在忙些什麽,要是無事也可以等著他下值一起回家。
還沒進門,就聽到宋辰宇一陣呼喝聲,連著一陣拳腳和痛叫聲也隨之傳來。好像幾個人在打架似的。
兩扇門一開,之間院子裡站了一圈人,圈中有兩人穿著箭袖短打,分在兩旁胸脯起伏喘著粗氣。看起來剛剛已經結束一場激烈的筆試。
一邊嘴角噙著笑的,臉上明顯得意洋洋的正是宋辰宇。另外一邊嘴角青了一塊,手捂著肚子,蝦者腰呲牙咧嘴的瞪著對面的人她也認識,真是陰魂不散的易子安。
宋辰宇向兩旁圍著的人群一拱手,道;“眾位可都看著了,這可是易公子主動說要和我比試的,既然主動挑釁,那輸了是不是就應該心服口服啊?
下次長官再有指派,易公子還要找理由推脫,可不要怪宋某不顧咱們同僚的情面!“
易子安肚子挨了狠狠一腳,心裡還是不服氣。
抬頭咬牙道:“宋將軍這次僥幸贏了在下,在下自然無話可說,但是公道自在人心,宋將軍是不是公報私仇,處處針對在下,大家心裡都明鏡似的。”
旁邊有個將士笑道:“易公子堂堂侯府少爺,如何這般輸不起呢?
明明比試之前已經說了,輸者聽從贏家,如今已經被打得如此狼狽,還要再說這些酸話,聽著都丟咱們男兒臉面。”
這將士只是個低階武將,軍階比易子安還要低,此刻卻出言諷刺,易子安那裡聽得下這些,
氣的脖子臉通紅,一言不發,轉身撥開圍觀的人群走了。
宋辰宇看見沈明貞來了,也不再與興奮的眾人說話了,拉著沈明貞問可看到了自己剛才的英姿。
沈明貞嗔他自作多情,心裡卻充滿自豪,都說美女愛英雄,卻沒說那個美女去愛個窩囊廢的。
等到下值的時辰,宋辰宇也不騎馬,讓小廝牽了馬跟著,他陪著沈明貞坐車回侯府。
路過食坊,沈明貞的饞蟲出來了。
宋辰宇隻好拉了她的手去街上尋好吃的。
甜蜜的蓮子糕,酥脆的麻花,鮮香的魚羹……
宋辰宇手裡都快拿不下,但是跟在沈明貞的身後,只要她說一聲好吃,他還是想盡辦法,把一包包或正常或古怪的吃食,買下提在手上。
“你說,我娘這死心眼,要是師叔真的被她氣走了可怎麽辦?”沈明貞已經沒法拉宋辰宇的手了,因為他手裡提的慢慢的吃食紙包。
隻好拉著他的袖子,嘀咕道:“唉,真是愁死我了!”
宋辰宇眼睛一眯,露出一個壞笑來:“我倒有個辦法!”
“什麽辦法,你快說?”
宋辰宇彎下腰,神秘道,“你耳朵過來!”
沈明貞把耳朵湊去宋辰宇那邊,一邊聽他說,一邊張大嘴巴,嬌斥道: “這是什麽餿主意?”
宋辰宇笑道:“你就說這麽辦好不好吧!”
“哈哈哈哈!”沈明貞敲了宋辰宇的腦門,露出和她夫君相似的,小狐狸般的笑,輕聲道:”真是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