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胡言。”朱信之扭頭看他:“這話在我跟前說就算了,可別給王妃聽見。”
他低聲說:“她那個人,生氣了一點都不好哄。”
蔡明和忙正色道:“是是是,下官明白。”王爺這般上心,他哪裡敢自討沒趣,趕緊改了口:“王爺隨下官來,那陳家兩個公子也關了幾天了,今兒陳太保過來探望,說了好一會兒話後,陳家兩個少爺不絕食了。”
朱信之忍不住展顏:“陳太保能言善辯,自然能勸解兩個公子一二。”
“那現在怎麽辦,還審嗎?”蔡明和說著,小眼瞅著朱信之:“昨天王爺傳下話來,讓好好審審兩位公子,衙役們下手重了點,這會兒都躺著呢。方才陳太保來看過,瞧見了兩位公子的傷,臉色難看得很。”
素來溫和的淮安王爺聞言竟冷笑了一聲:“本王沒找他算帳,他還有臉不高興。”
蔡明和愣住了:“怎麽,王爺同他有嫌隙?”
“沒有。”朱信之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謝成陰去小孤山救人的事情是絕對不能讓旁人知曉的,他昨日也是衝動,要是讓陳昭陳珂反應過來,謝成陰就危險啦,他轉口說:“也不算嫌隙,只是想到他堂堂一品王公,竟然派子侄到泰安王府做賊,如此沒有家教德行的事情,委實不配做東陸表率。陳家的孩子他不願意教導,本王就幫他好好教一教。”
蔡明和知道他素來最看重禮儀,陳家兩個少爺的舉動不但不妥,還有礙於朝廷執法,當即點頭:“下次陳太保再來,下官就不讓他看望了。”
“嗯。”朱信之面無表情的點頭:“找個郎中給兩人看看,別死就行。”
陳家傷了謝成陰,他就原樣送還給陳家人,陳家該慶幸成陰傷得不厲害,解了毒就好,否則,他定是要讓那兩人生不如死的。
一向標榜著寬容大度的淮安王爺,這一刻,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但凡是那個人有點損傷,他內心裡藏著的睚眥必究的情緒就湧了出來。
到了刑部,朱信之其實也沒太多好忙的,批核了幾個重要的案子後,他問蔡明和:“李希逃了之後,如今還有沒有線索?”
蔡明和搖頭:“這廝很精明,到現在還沒找到。”
“加緊人手找。”朱信之蹙眉:“他是一樁案子的關鍵,可得仔細著,決不能讓旁人先抓到了他。”
蔡明和不解:“除了朝廷,還有人在找他嗎?”
“李希從前是替孟家賣命的,孟家倒了,他手裡捏著的證據說不定還能指著旁人,旁人會著急。”朱信之淡淡的解釋,只是眼中寒光一閃,心中計較:說起這個,宮裡、陳家、孟家的調查是否也該有個結果了?
蔡明和應了下來,又問:“王爺,中宮壽宴之後,下官總覺得局勢有些不明朗。陳家好像對您頗多敵意。”
“無妨。”朱信之頷首:“我同太子素來交好,眼下這幾樁案子有所誤會,也在情理之中。”
蔡明和張了張嘴,想說怕不是誤會這麽簡單,想到中宮壽宴的場景,就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二,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都是感覺,沒什麽實質性的證據,他還能怎麽辦?
朱信之不再說話,低頭專心處理公文。
只是腦袋裡不斷翻騰,蔡明和的話在耳邊滾著,他也跟著想起中宮壽宴的事情來。
就在謝成陰被罰跪的第二天就是中宮壽宴,他帶著謝成陰去了,但兩人隻待到中宮開宴,酒過三巡後就回了府邸。就這麽短短的一會兒工夫,陳昭在席上就看了他好幾次,連帶著謝成陰都被皇后小小刁難了一番,借故嫌棄禮物給了謝成陰臉色看。這些放平日裡都是小事,但聯系著這兩天的事情,朱信之怎麽都覺得是事出有因。
莫非……
他撚著筆,真跟母妃告訴自己的那件宮闈秘史有關?
當時陳家兩個少爺還沒落入掌中,他還一度懷疑是自己想錯了,不曾想連最遲鈍的蔡明和都能感覺得出來。
他微微一笑,躲不過去的時候,也沒有躲避的必要。
從刑部出來後,長天孤鶩隨行,朱信之問道:“你們覺得,陳家近來對我的敵意明顯嗎?”
“有些。”孤鶩直白的說:“尤其是今日。”
“嗯?”朱信之挑眉。
孤鶩道:“陳家兩個少爺是王爺抓捕的,若是從前,陳太保要入獄去看望,肯定會提前跟王爺招呼一聲,如今一聲不響就去,這不是沒把王爺放在眼睛裡嗎?還有太子也是奇怪。他素來同王爺感情不錯,可最近太子有一次上門拜訪嗎?他好像就忘了王爺一般,從前可不是這樣的,隔三差五,太子爺就會上門來。”
孤鶩說著,長天也點頭:“自從冉成林貪汙案後,太子就從未登門。太子的立場就代表了陳家的立場。”
孤鶩小心的問:“王爺,是不是太子有了旁的心思,懷疑王爺有所圖謀?”
“王爺早就發過誓言,沒道理的。”長天搖頭。
朱信之聽著兩個侍衛的話,心中一陣起伏,太子的舉動他不多判斷,太子是國家的儲君,本就無他上門探望的道理。
不過,孤鶩還真是提醒了他一點。
他微微一笑:“改道,我們去東宮。”
馬車掉了個頭,往東宮而去。
到了東宮,孤鶩送上拜帖,不多時就有宮人恭恭敬敬的出來:“王爺請跟我來。”
幾人進了東宮,朱信之被引著去了正殿,太子坐在那兒,並未跟從前一樣迎出來,而是端坐主位分毫未動,在他的下首還坐著一個青年男子,聽到腳步聲回頭,靈修非凡的眉眼挑了挑,帶著幾分冷漠和厭惡。
卻是曲雁鳴。
朱信之愣了愣,未曾想到東宮裡還有這麽一個不待見他的人。
太子笑道:“五弟請坐吧,今日怎麽會想到來東宮拜訪我?”
“許久不曾拜訪過,相見見兄長就來了。”朱信之溫吞的坐下,笑了笑:“只是不知道兄長還有客人在這裡,怕是會打擾。”
“知道會打擾還進門?”曲雁鳴嘲諷他:“王爺什麽時候也學會了說這些場面話?”
“天臨!”太子沒料到曲雁鳴敢這樣開口,蹙眉喊了他一聲,又扭頭對朱信之道:“天臨性子一向直白,五弟不要放在心上。”
朱信之勾唇:“無妨。”
他這般無所謂的態度,多少讓人瞧著心裡不痛快。淮安王爺就是太溫吞了,不管什麽樣的大事,好像都激惹不出這人情緒的浪花,反而是那些看好戲的人心裡憋氣。曲雁鳴也是如此,自打泰安郡主死後,只要遇見朱信之,他就跟這人沒什麽好臉,冷嘲熱諷也好,刻意刁難也罷,這人就一笑而過,每每都十分不得勁。